第145章 溫馨的夜(5000字,合章)
夜色如水…… 杜一珍站在窗前聽著那悠悠的口琴聲,整個人有些癡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直到丁文山收起了口琴,孤寂的背影奔著山間去了。 杜一珍仿佛才緩過神。 再回到屋中的時候,低頭一瞧,面條已經涼透了。 她也沒心情吃了。 用熱水沏了一壺龍井,擺到茅屋外的小矮桌上,又點燃了屋檐下的油燈,順勢往小藤椅里一坐,就著清風夜色,悠哉悠哉的喝起了茶…… 正在半瞇著眼睛,享受著這份愜意,丁文山有后院回來了,也不知道從哪弄的,手里拎著一只死兔子,見她在外面坐著,略笑了笑,“怎么樣?還習慣山里的氣候吧?” “我很喜歡這里!”杜一珍站起了身,緩步迎了上去,“哎,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你打了這野兔子?” “是哈!回頭我把皮扒了,兔子收拾好,今晚慢火燉上,明天早上就可以吃了!” 丁文山說完了這話,直接拎著兔子進了廚房。 杜一珍亦步亦趨的跟著他,“燉?慢火燉兔子?” “怎么?”丁文山聽出了她話里好像另有想法,“你是想烤兔子?” 一語中的! 還是他了解媳婦兒。 杜一珍臉上帶著孩子似的笑容,“行嗎,行嗎?能烤兔子嗎?” 有什么不行的? 只要能讓她高興! 丁文山淡淡的點了點頭,“那我生火!” 他就是這樣沉穩的男人。 不動聲色的寵著媳婦兒……女人想要月亮,他絕不給星星。 他把早就劈好的柴火,搬到了院子中心,倒上了點汽油,又劃了根火柴,先給自己點上了一根煙,緊接著,火柴梗往柴里一扔,撲的一聲,火光一下子點亮了夜色……也映紅了他那張滄桑的臉。 杜一珍興奮的在旁邊看著……春夜的篝火,仿佛也照亮了她干涸的心。 丁文山轉身回了廚房,拿了把刀,在磨刀石上蹭了蹭,又返回到院中,把死兔子掛到了樹上,這就開始剝皮了。 杜一珍就著篝火,望著面前忙碌的男人……也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就覺得格外的踏實,就覺得這樣的日子可以一直走到很遠。 兔子剝好了。 丁文山駕輕就熟的把兔子放到了篝火上熏烤。 肥油滴答的落到了篝火間,噼噼啪啪的蹦出幾點火星,香氣也在靜寂的夜風中飄散……杜一珍撿了個小樹枝,輕輕的撥弄著篝火,只覺得愜意安寧。 山里仿佛沒有時間的概念。 新月一點點掛到高空,伴著漫天的繁星。 兩個人都坐在藤椅上,仰頭望天,聞著兔香……誰也不在乎到底是幾點了。 夜… 溫馨醉人! *** 這一夜…… 杜一珍仿佛睡得特別香。 第2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院子里可以聽到丁文山的劈柴聲。 杜一珍披衣而起…… 洗漱已畢,這才緩步出了房門……抬眼一瞧,只見丁文山穿著白色小褂,裸露的肩膀上可以看到盤扎的肌rou,下配一條肥大的黑色練功褲,腳下踩著千層底圓口布鞋,鞋口處露出一截白的透亮的布襪,整個人在晨曦中顯得干凈利落,甚至還有點帥氣。 丁文山扭頭瞧她,“起來啦?今天想做什么?是到山里去畫畫,還是隨便走走看看?” “我聽紅豆說,這不是有一條小溪嗎?說是溪里還有紅色的大鯉魚?我想去那兒看看,順便畫幾幅畫?至于別的地方嘛?以后再說吧!” 丁文山直起了腰,把劈柴的斧子放到了一邊,順勢在褲子上蹭了蹭兩只大手,“行!等你吃完飯了就走!哦!對了!飯我已經弄好了,我也不會做別的,烙了兩張玉米面大餅子,又在山里弄了點野菜,熬了鍋野菜粥,你將就著吃吧!” 將就? 這些飯菜聽起來很容易,卻是丁文山花了好久的時間才弄出來的。 杜一珍輕快的點了點頭,“嗯呢!” 扭身進了廚房,打開大鍋蓋一瞧……熱氣撲面,大蒸屜上果然熱著一盤玉米面大餅子,還有半盆野菜粥,旁邊的小碗里,還有兩個已經扒了皮兒的煮雞蛋。 說實話…… 杜一珍平時也是一個非常講究生活質量的女人,可現在呢,瞧著面前這些粗茶淡飯,不但沒嫌棄,反而甘之如飴的全吃光了。 丁文山緩步進了屋,邊在臉盆里洗手,邊扭頭瞧著她吃飯的樣子……心里別提多幸福了。 飯后,杜一珍把碗筷都刷了,整整齊齊的擺回到原處,又回到房間里,把自己的畫夾拿出來了,畫紙畫筆都準備好,這就跟著丁文山出發了。 兩個人一路到了山間的小溪。 景色優美,溪水宜人,陽光懶懶的透過樹葉灑到人的身上,暖暖的…那份愜意就別提了。 杜一珍找了一塊臨近河邊的大石,站穩了,又開始支起了畫夾。 丁文山在她身后小心的提醒,“別站得太靠水邊,石頭上有青苔,萬一不小心滑倒了,水倒是不很深,可水流急,容易把你沖到下游去,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了!” 杜一珍大大咧咧的一揮手,“我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我看著呢!” 夾好的畫紙拿出了筆,這就開始勾勒線條了。 丁文山也沒再多說,總覺得自己就站在邊上,不會出什么事兒……干脆也別打擾她的興致了。 靜靜的坐在一邊的大石上,從側面望著杜一珍。 時間仿佛凝結了…… 陽光在水面上蕩起了金色的漣漪。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丁文山聽到后面的林子有響動,仿佛是有人在緩緩的靠近。 他警惕性高,立刻扭頭,“誰?” “咳咳……是我!劉富貴!” “村長?”丁文山緩緩站起身,用手拍了拍褲子,“你怎么來了?” 劉富貴兒遲遲疑疑的沒說話,不過視線呢,卻越過丁文山的肩膀,愣愣的定格在了杜一珍的臉上。 他當然認識杜一珍了! 在一個村子里生活了那么長時間,親眼看著杜一珍有了孩子,親身見證他們夫妻的分離,甚至親自指揮村民打撈杜一珍的“尸體”…… 絕對是再熟悉不過了。 此刻…… 在他印象中,原本已經死了好多年的人,卻突然出現在河邊,笑面盈盈的和“丈夫”在畫畫。 劉富貴的眼睛幾乎瞪成了個銅鈴,實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說話都有點岔聲了,“老丁,這是……這是怎么回事?我昨晚聽家寶說,我還不相信呢?這……你媳婦兒真回來啦?她還沒有死?” 丁文山不愿意嚇到杜一珍。 快步走到他的跟前,拉住了他的胳膊,“村長,咱們到那邊去,我跟你解釋一下?” 拽著劉富貴的胳膊,繞過了一片小樹林兒,站到了一塊大石頭,“村長,家寶跟你說啥了?” “還說啥?說你和紅豆的奶奶一起回來了,我罵他放屁!他還不服,非讓我自己上來看!結果,我今天到小茅屋里一瞧,還真是,你屋里是從來不接待外人的,可現在,床上還有女人的東西!我就找到河邊來了,遠遠的一看,那不就是素馨嗎?雖然隔了10多年,可他我還不認識嗎?堅決不會看錯!” “……” “就只是,她好像不認識我的樣子!這到底是咋回事兒啊?這么多年,她去哪兒了?她知不知道……耀輝是因為她,才在山上炸死的?她知不知道……她撒手這么一走,紅豆那孩子就沒了爹媽!她知不知道……就是因為她的遲遲不歸,這個家才支離破碎,家破人亡?就是因為她,你才從一個四十歲的壯年漢子,一直守著老婆孩子的墳頭,熬到了現在?就是因為她所有的悲劇才發生!她怎么還能逍遙遙遙的站在那兒,一點不愧疚?” 丁文山趕忙制止了他,“你小點兒聲,別讓素馨聽到了!” 話雖然如此說,可畢竟還是晚了…… 剛才……杜一珍看到了丁文山把劉富貴,拽到了大石后,在一瞧兩個人的神色,就覺得這其中有事兒。 遲疑了一下,就悄無聲息的跟過來了,半個身子隱在大石后,側著耳朵聽兩個人的對話。 直到劉富貴的那句“就是因為她,所有的悲劇才發生,她怎么竟然不愧疚?” 杜一珍的腦子“轟”了一下,瞬時就亂成一鍋粥了。 她抬頭望天……只覺得原本清亮的世界在自己的眼前坍塌成泥,好像都不知道下一步該干什么了? 她頭痛欲裂,腦袋仿佛都要炸開了,跌跌撞撞的沖到了河邊,想在袋子里拿藥。 然而,情緒太激動,也沒注意腳下,“撲通”一聲失足落了水。 她驚慌失措的掙扎,溪水順著口鼻灌入,呼吸好像都開始困難了。 相同的場景…… 更容易喚回遺忘的記憶。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 所有的過去翻卷而來……送丁文山下放,夫妻依依惜別,半夜接到噩耗,給兒子寫遺書,悲傷的投河自盡。 這一幕一幕的紛踏而至,全部清晰的呈現在她的眼前……失去兒子的悲傷,沒有照顧好家的痛苦,對丈夫的內疚,各種情緒聚集在一起。將她摧毀的沒有再活下去的勇氣了。 杜一珍雙眼一閉,兩手一癱,不再掙扎了,隨波逐流的飄向了下游。 丁文山聽到了響動。 瘋了似的向河邊沖了過去。 一頭扎進猶自冰涼的溪水,幾個猛子撲過去,拽住了杜麗珍的胳膊,奮力把她拉向了岸邊。 劉富貴隨后而至,看到了這一切,趕忙也過來幫忙。 兩個人合力把杜一珍拖到了岸邊的一塊草坪上,見她雙目緊閉,牙關緊咬,臉色慘白的像是一張白紙…… 丁文山輕撫著她的臉,說話的聲音直發顫“素馨,素馨,你別嚇我!素馨,你醒一醒!” 見她毫無反應,干脆把她的身體平放,掐人中,做人工呼吸,心臟復蘇,總之是一切溺水的搶救都做了。 杜一珍這才深吸了一口氣,茫然的睜開了眼睛……有那么一刻,她仿佛不知道身在何處,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靜靜的瞧著丁文山。 抬起手,撫摸著他滄桑的面頰,動作輕柔的仿佛是在摸一個泡沫中的幻影,“文山,是你嗎?你怎么有白頭發了?” 這一聲“文山”…… 把兩個人的心全叫碎了……人生中第一次,丁文山當著外人的面哭了,眼淚噼噼啪啪的掉到了杜一珍的臉上,與她的淚水混合到了一處。 杜一珍起先哽咽著,后來“哇”的一聲,痛哭失聲。 扯著丈夫的袖口,嘴里夾七夾叭的低嚷,“文山,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耀輝!是我害死了咱們的兒子!是我讓這個家支離破碎,是我害的紅豆沒了爹媽?咫尺天涯!相見不識!你就在我面前,可我卻傻傻的,不知道你是誰!讓你傷心難過!即便到了山上,耀輝就躺在后院的墳包里,我還是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18年了,我們母子天人永訣,我再次回到他身邊的時候,竟然連一句話都沒跟他說!也沒過去看看他!我是個什么樣的母親?我還不如當時就死了……” 心碎了。 傷心到了極處! 話一說完…… 一口鮮血狂噴…… 整個人暈了過去…… 丁文山一見她吐血,可真是著急了,背著她狂奔下山。 在山腳下的路邊,正趕上一輛跨斗摩托車開過來,丁文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張開雙臂,沖到路面上就把車攔下了,“同志,我這里有個急救病人……麻煩你送他去縣醫院!” 那人一見杜一珍渾身濕透了,衣襟上還有血……略微遲疑了一下,“這,我現在還有公務,恐怕……” 丁文山也沒等他說完,抓著他的衣領子,直接就從車上薅下來了,干脆往路邊一推,把那人推了個踉蹌,這才彎腰抱起媳婦兒放到了挎斗里,自己偏腿兒上了摩托,一給油門兒,轟的一聲,直奔縣醫院去了。 那人站在路邊跳腳,“來人呢,搶車呀,有土匪呀!” 劉富貴趕上來,冷冷的一哼,“別喊了,喊也沒有用!人都走遠了,就算你扯破嗓子,他也聽不見!放心吧,車丟不了,回頭你到我們五福村村委會去取!” 又斜著眼睛瞪了他一眼,“咳咳……你這位同志啊,真不是我說你,你什么覺悟啊?眼瞅著我們這有病人,你就不能救死扶傷一下?你不就是怕人家把你的車弄臟了嗎?唉!時代變了,人心不古了!” 話一說完,倒背著雙手,回村去了。 丁文山真是能文能武……以前是土匪,不但馬騎的好,更會駕摩托,開汽車。 一路把妻子送到了縣醫院的急救室,“醫生,求你們快幫我看一看!我媳婦這是怎么了?” 醫生趕忙迎上來,把杜一珍安置在診斷床上,扒開眼皮,邊用手電照了照,測試瞳孔的對光感應,邊沉著嗓音問,“病人這是怎么了?到底發生了什么?” “她,她本來身體就不好!剛才大概是有點急火攻心了,噴出了一口血……然后,一直到現在還是昏迷著,怎么叫也不醒!” 醫生點了點頭,又低頭給杜一珍測試血壓和心跳。 丁文山退到一邊靜靜的瞧著妻子一動不動的睫毛……他腦子里是空的,根本就沒法思考。 醫生忙乎了一溜十三招,杜一珍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血壓和心跳也持續走低,已經有了危險的跡象,必須采取急救了。 丁文山被護士請出了急診室,呆呆的站在了長廊上。 想了想。 必須得給杜一瑤掛電話了。 這才等來了杜一瑤和丁紅豆。 丁紅豆扯著爺爺的胳膊,“那……奶奶現在的情況怎么樣了?她到底醒沒醒?醫生怎么說?” 話音剛落。 只聽得急診室的門一響,醫生緩步而出,“誰是杜一珍的家屬?在嗎?” 丁文山握著拳頭,挺了挺腰,大步跨了過去,“在!” 丁紅豆和杜一瑤也趕忙跟上,異口同聲的問,“我奶奶(我jiejie)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