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賺錢？賺什么錢？”余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開玩笑呢吧，剛才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嗎？這都是賠錢貨！甩賣了，有人肯買！就謝天謝地了！”

    丁紅豆也不多說。

    事情沒辦成之前……得吧得吧，那么多有什么用？

    淡淡的一笑，“我就想問一問，于姐，你知道這批連衣裙，一共還積壓了多少了？”

    余華記性不錯……或者，天生就是一個生意人，對庫房里的東西了如指掌，幾乎張口就來，“喏，這一批積壓的裙子，墻角一共有15包，一包120件，一共是1800件，賬本上寫的清楚，進價是1塊1，也就是說，總貨款是1980，再扣出1%的損耗費，嗯？總成本就相當于2178，還有運輸和倉庫費……平攤下來這些貨物，大概就兩千四五百塊錢吧！”

    這么多數字……余華壓根沒用計算機，直接在腦子里就心算出來了！

    丁紅豆本來就欣賞她，即便大著肚子，還兢兢業業的工作，現在一看，她腦子這么快，做事這么利落，心里更油然而生了一種敬佩，“余姐，那你知道這批貨現在甩賣了，大概要賣多少錢？”

    “你剛剛沒聽到嗎？現在是兩毛五一件就賣！”

    “那一共就是450塊錢了？”

    余華飛快的瞄了她一眼，“你算賬也挺快嘛！”

    丁紅豆沒接這話茬。

    隨口又問道，“余姐，你說，如果我買800條裙子，老板能賣嗎？”

    “啊？為什么不能賣？誰買都是買，他只管收錢！對了！你買這么多干嘛呀？你有路子能批發出去？”

    “嗯！算是吧！那，余姐，你就先給我留800條，我明天來拿貨，取貨交錢！一言為定！”

    余華愣愣的瞧著她……心里對面前這個小姑娘有了一個重新的評價：膽大，心細，有頭腦，不吃虧，好像確實是一個“做買賣”的料。

    丁紅豆不再糾結這個話題了，順勢在貨包里拿出了一件樣品，卷吧卷吧，帶出了倉庫……

    余華鎖了倉庫的大門，這才帶著丁紅豆和唐麗麗一起回來攤位……

    幾個人抬眼一瞧。

    老板喬梁已經來了，正在那里張羅著賣貨呢。

    唐麗麗趕緊扭著小腰沖了上去，站到了喬梁身邊，賣力的吆喝了起來……她也確實是一個能說會道的賣貨員，長得也漂亮，在那兒一站，一會兒的功夫，還真賣了不少的衣服。

    由于上行時間早，中午10點多的時候，幾個人就都餓了，10點，對于她們來講，也就相當于一般人正常的午飯時間。

    喬梁和余華先去吃飯了。

    攤位上只留下了唐麗麗和丁紅豆。

    丁紅豆依舊如常，站在門口賣貨。

    唐麗麗呢，一看老板走了，身邊就只有丁紅豆了，干脆，往后邊的小板凳上一坐，在包里拿出了一本x瑤的小說幾度夕陽紅;，翹著二郎腿，磕著五香瓜子兒，低頭讀了起來。

    正正宗宗的兩面派。

    看人下菜碟。

    丁紅豆好奇的挑著眉，“哎，唐麗麗，你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我一個人賣貨？”

    唐麗麗不屑地撇了撇嘴，向著半空中吐了一口瓜子皮兒，“你啊？真不是我說，就是有點傻，有點農村人的實在勁兒！咱們是打工賺錢的，老板不在，咱們就歇一會兒唄，反正你賣不賣衣服，也沒人給你提成獎金！干嘛那么累呀？你如果想坐著，我也不攔著，如果你不想坐，那就閉嘴，干脆也別說話，少管我哈！”

    丁紅豆無語了……像這樣的人，根深蒂固有一套她自己的想法，價值觀已經成型了，一般人還真改變不了。

    唐麗麗頓了頓，也不知道突然間想起了什么，眼睛里直放光，“哎，小丁兒，你說咱們老板和余華到底是什么關系啊？你說是親戚吧？老板對她還總是不咸不淡的，你說沒關系吧，余華挺個大肚子，干嘛對這個攤位這么上心呢？要我猜，保準是余華喜歡咱們老板了！”

    丁紅豆啞然失笑，“我可沒看出來！”

    “那是你太單純，不懂得這世界的復雜！唐麗麗越說越來勁兒，“咱們喬老板是個萬元戶，有錢人，昨天我還看見他那個小包里，裝了能有好幾千塊錢，手頭上這么闊氣的男人，那絕對是香餑餑啊，好多女人都想往上撲呢！余華當然也不例外了！”

    這話說的……

    明明就是賊喊捉賊。

    丁紅豆暼了她一眼……話不投機半句多。

    再不多說了，轉身，賣貨。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喬梁和余華吃完午飯回來了。

    唐麗麗在攤位里聽到了響動，連忙站了起來，順手把小說塞到了一邊的衣服堆里，又裝著忙忙碌碌，認真工作的樣子。

    可巧了。

    喬梁盤點貨，正好把這書拽出來了。

    他納悶兒的挑了挑眉，視線在丁紅豆和唐麗麗的臉上游走，“這……這到底咋回事兒？是賣貨呢？還是看書呢？”

    有點不高興了。

    唐麗麗趕忙接過了話茬，“這書不是我的，你問問小丁兒吧！”

    丁紅豆絕對不替人背黑鍋。

    淡淡的回懟，“問我干嘛？我小學沒畢業，認不了幾個字，看不了這種高檔書！你不是初中生嗎？你文化水平高啊！”

    文化水平高？

    是唐麗麗昨天自己在喬梁面前，為了貶低丁紅豆，自抬身價才吹的，丁紅豆當時就看她不順眼，只不過一直沒好意思多說，現在既然人家想欺負她，那就只能不客氣的懟回去了。

    唐麗麗的臉刷的一下白了，從丁紅豆簡短的幾句話里，聽出了對方也不是一個善茬。

    她只能低著頭小聲的嘀咕了幾句，“那……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兒了！反正，這書不是我的！”

    掐著嗓子，向喬梁撒嬌，“喬老板，你要相信我哈！”

    那個樣子，女人看了，都直起雞皮疙瘩。

    可男人好像很吃這一套。

    喬梁把書往旁邊一扔，“算了！賣貨！”

    這事兒就不提了。

    既然人家老板都不說了，丁紅豆也沒打算揪著不放……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下午一點多鐘……

    結束了攤位上的工作。

    丁紅豆拿著那件款式老舊的淘汰貨衣服，去了街道的一個小服裝廠，進了門兒，毫不怯場的開口就問，“請問，負責人在嗎？”

    迎上來一個40多歲的女人，“這里我負責，我姓劉！劉夏！”

    丁紅豆大大方方的把那件淘汰貨往她跟前一遞，“劉夏同志，我想跟你談一筆買賣……”

    ****

    第2天一早……

    四點正……

    丁紅豆又到了六愛街。

    第一件事兒，先塞給余華200塊錢，“這是我買800條積壓裙子的貨款，等到中午下行（hang），我就把貨提走！”

    “你想好啦？真要那批裙子？”

    “真要！”

    余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點好了錢，揣進了錢夾里。

    這就開始張羅賣貨了。

    眼瞧著日頭漸漸東升，天慢慢的亮了。

    丁紅豆去了趟廁所，再回來的時候，就換了身衣服。

    唐麗麗眼jian，死死的盯著她的身上的裙子，語氣里帶著幾分艷羨，“呦，小丁，你這條裙子是在哪兒買的？太漂亮了！”

    她這么一說，余華也湊了過來，細細的一瞧過還不算，干脆上手摸了摸，不相信的瞪圓了大眼睛，“這個？這個是不是……”

    丁紅豆抿著嘴角笑，“是啊！就是咱們庫房里那條過氣淘汰的裙子！我覺得這顏色不錯，就是設計確實有點過時了，腰身寬松，不顯身形，我回去改了改，弄了個小叉腰，順勢又加了條腰帶，又把裙子的長度改短了些，原先的長袖，也做成了蓬蓬袖……”

    她自信的展開雙臂，在地上轉了一圈，“怎么樣？還行吧？”

    裙擺隨著她的轉身輕輕揚起，又緩緩的貼到了她纖細的腿上……那一刻，美的動人。

    余華嘴里嘖嘖有聲，“這款式……你設計改良的？你還有這本事？呵！這裙子。拿出去肯定賣錢呢！”

    話一說完。

    仿佛意識到了什么。

    緊緊的盯著丁紅豆，“你是要現炒現賣？不付運輸費，不付倉庫費，就地買？就地賣？真沒想到啊！你竟然還有這本事！”

    丁紅豆調皮的一伸舌頭，“……”

    轉身，迎著陽光，在攤位前一站。

    她本來長得就漂亮，身材玲瓏，婀娜多姿……再加上身上這條漂亮的裙子，以及披著肩上的順滑長發。

    那……

    整條街上就不用看別人了。

    幾乎是立刻，就有兩個拿貨的生意人，湊了過來詢問，“哎，這裙子是你家的樣子？多錢賣？我要50條！”

    “我要80條！”

    丁紅豆口齒伶俐，“這裙子已經賣斷貨了，沒辦法，想要的人太多！我們正在跟廠家聯系呢，你們如果也想要拿貨，那就必須交定金，三天之后才能取！”

    一瞧對方猶豫了，她也不著急，“如果你們不想要呢，那也沒關系，你們可以滿市場轉一轉，如果有同樣的貨呢，你們就去他家拿！我無所謂的！”

    適時的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敢保證！我身上穿的這條裙子，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對方好像還有點不太相信她的話，“那，我再去轉轉，你這賣多少錢呢？”

    “批發拿貨50件以下！三塊！100件以下2塊8！多拿就便宜！價格還能再商量！”

    薄利多銷嘛！

    她的價錢一說出口，別人也都罷了，余華暗自咂舌，因為她心里最清楚，丁紅豆買的這800條淘汰貨，一共才花了200塊錢……這可倒好，貨都沒出六愛街呢，一眨眼的功夫，轉手就賺了好幾倍。

    那兩個拿貨的人點了點頭，也沒著急交定錢，果然就去四處逛了。

    她們一離開。

    接二連三的又來了好幾撥人，都是詢問丁紅豆身上那條裙子的……快下行的時候，有人來下定錢了，丁紅豆粗略一算，800條裙子，幾乎訂出去了一大半。

    余華悄悄的拉住了她的手，“妹子，我問你件事兒唄？你明知道這批貨能賺錢，當時為什么沒把1800件全收了？還給喬老板留了1000件？你是怕賠嗎？怕貨賣不出去？沒有自信心，不敢都包了？”

    丁紅豆笑了，“這也算一些原因吧，另外呢，我主要還是考慮給喬老板也留一條賺錢的路，如果他也想把裙子改良呢，他也可以做，如果他不想做呢，我再把剩下的1000件全包了，這樣才是做人的道理！畢竟我是借著人家的攤位賣貨的，不能把事情做絕了！”

    人品好！

    不貪心！

    也精明！

    知道做事留余地！

    錢也不賺絕了！

    余華接著問，“那你說，讓人家三天來取貨，你有把握嗎？你自己改一件衣服，可以！改800件？你一個人得做到什么時候啊？”

    “我哪會自己做？不瞞你說，我早就打算好了！”丁紅豆嬌俏的攤開了手，“我昨天已經找到了一個街道小廠子！人家說，按照我提的這個修改方式，以及他們廠子的人工力量，正好！三天之內，只能改800件！”

    正好？

    哪兒那么多正好？

    余華瞇著眼睛，“當初拿貨的時候，你是不是也把這個因素算在里面了？你這丫頭，簡直太精了！下行（hang）了，你從這兒把800件衣服拉出去，直接拉到服裝廠，你就需要兩塊錢，雇個三輪車，連庫房錢都不用交，等到貨改好了呢，拿回來，直接買家就取走了，你連攤位費都省了，里外里三天的時間，你純賺大一千，這簡直是太猴精了吧？”

    丁紅豆笑著回懟，“我怎么沒付攤位費？我不是留了1000件裙子，讓老板夜賺嗎？這筆錢，不夠交攤床費的？無論走到哪兒，喬老板也挑不出我理吧？”

    余華抿著嘴角，“你別把話說的那么好聽？你留下1000件裙子，老板自己就能把錢全賺了？他總得去聯系服裝廠吧？時間這么短，到哪聯系去呀？即便是聯系到了，能不能改好？還不一定！老板只能順著你開好的路子走，這中間能不給你回扣提成嗎，里外里，你還能賺一筆！他還得領你的情！”

    都是精明人。

    不用說的太明白了。

    丁紅豆也不得瑟，沉穩的垂下了頭，“什么又賺一筆？領我的情？老板到底會怎么定？那我可不知道了！”

    不知道？

    未必吧！

    果然……

    丁紅豆在庫房取貨的時候……

    喬梁來了。

    夾著個小皮包，理了理鬢角的卷發，笑容也不像是剛招聘時那么桀驁了，“小丁，裙子的事兒，我已經知道了！你辦的不錯！做人還挺講究的！還知道給我留條財路，我挑不出你毛病，放心吧，將來再有發財的機會，我也會想著你，咱們互惠互利嘛！”

    又低頭咳了咳，“那……既然你已經把路子開好了，這1000條裙子，我還交給你聯系好的服裝廠改，除了加工費之外，每件我再給你提三毛？”

    丁紅豆漾著梨渦淺笑，“好！喬老板，既然你肯賞我點錢花，那我就不推脫了！不過，我可得事先聲明一下，那個服裝廠，三天只能改800件，他們已經收了我的貨，你這些呢，就得往后推，最快也得一個星期才能改完吧！”

    厲害！

    不吃虧！

    總得把自己的錢先賺到了，“還有啊，你可記住你剛才說的話，說不定哪一天，我還真有求你的事兒呢！畢竟你是搞服裝的前輩，進貨的路子多，渠道客戶也多，我以后還要向你多學習呢！”

    小嘴兒這個甜。

    喬梁真心誠意的擺了擺手，“別介！你跟我學啥呀？我得跟你學！你只用了三天的工夫，屁股都沒挪窩，就掙了將近2000塊錢！你有這本事？我以后還要靠著你發家呢！”

    丁紅紅豆笑而不答，雇好了三輪車，真就直接把貨拉到街道服裝廠了，又跟劉夏說了，補加1000件的訂單。

    劉夏樂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兒了……

    改革了，小工廠要自負盈虧了，沒有活兒，職工就開不出工資，這1800條的裙子，確實是筆大生意，在她的眼里聽紅豆就是個財神爺。

    她把丁紅豆拉到僻靜的一角，壓低的聲音說，“這后面補加的裙子，是不是別人的呀？”

    “嗯！”

    “那好！既然你又給我們工廠送活了嗎？我就給你拿點提成！一條裙子我給你……5分！”

    丁紅豆樂呵呵的拒絕她，“算了吧，你們掙錢也不容易！如果你真想感謝我呢，等我下次再來送活兒的時候，你給我的價格打點折扣？咱們爭取以后長期合作？大家都賺錢！”

    “那敢情好了！”

    “……”

    兩個人又寒暄了一陣，丁紅豆確定了所有改裝的細節，甚至自己還在縫紉機邊看了看，手把手的教工人怎么改良……等到確保一切穩妥了，這才又回家。

    剛一進院門，就感覺到氣氛不對。

    只見杜家的小車已經停在了門口，司機的臉上一臉焦急，壓低了聲音迎上來，“呦，小丁，你可回來了！杜董事長等你半天了！”

    “等我？怎么了？”

    話音剛落。

    杜一瑤從書房里踉踉蹌蹌地搶了出來，“紅豆，你可回來了，不好了，出大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