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紅豆敲開了杜一珍的房門，沒事人兒似的瞇著眼睛一笑，“jane……”

    還按照原來的稱呼，以免混淆杜一珍的頭腦，“剛才杜董事長跟我說，你準備要去鄉下采風啦！這可是件好事兒啊，真不是我說，我們家農村那這個季節最美了……漫山遍野的迎春花，風一吹，花瓣洋洋灑灑的，像是黃色的花瓣雨！”

    她的口才本來就好，再加上惟妙惟肖的模擬，以及故意只挑好的說……讓杜一珍的心里更添了向往。

    “……還有啊，山間有處河流，到半山腰的時候匯成了小溪，溪水里有紅色的大鯉魚，還有啊，還有，漫山遍野的蒼松翠柏，還有各種小動物，小鹿，小兔，小松鼠，你別擔心啊，確實也有豺狼猛獸，可有我爺在呢！”

    丁紅豆又不忘替爺爺開吹了，“我爺爺以前在山里占山……咳咳！反正他對山里的地形可熟了！總能找到些人煙罕至又極度美景的地方，另外呢，他武功也高，暗器也打得準，只要有他在身邊，你就絕對安全！”

    杜一珍嘆了口氣，“你別說了，你說的我心里都癢癢的！你以為我不愿意去呀，只是一瑤現在的情況不允許，你呢……”

    丁紅豆沒等他說完就搶著接過了話茬，“我也要回去的！我出來這么長時間了，一直還沒回村兒呢，想著！正好！借五一的時間可以回去看一看！可一直怕杜董事長不給我假期，可現在如果你要去了嗎，那就不一樣了，我可以公私兼備！杜董事長一定會同意我跟過去的！到時候我陪你漫山遍野的走一走，也許我也能跟著你畫兩張畫，多美呀！”

    “真的嗎？”杜一珍的眼睛亮了，“你真有時間？真愿意陪我走這一趟？你學校那邊能行嗎？男朋友呢？”

    “都沒事！”丁紅豆連著點頭，“你說吧，什么時候走？”

    “那……”杜一珍略一沉吟，正在心里盤算日子呢，丁紅豆直接開口了，“人生嘛，就要來幾次說走就走的旅行，磨磨唧唧啥呀？反正也不遠，坐車幾個小時就到了，明天就出發！這事兒就這么定了！”

    也沒給杜一珍拒絕的機會，扭身往門口走，“我回去準備一下啊！我記得早上有九點鐘的大客！咱們就坐那一班走吧？也別單獨找小車了！正好！大客可以感覺一下鄉土人情！”

    萬一……杜一珍路上能記起什么呢？

    丁紅豆出了杜一珍的房門，又奔著爺爺的房間去了，敲了敲門，“爺，我進來啦！”

    腳一邁進屋子，見丁文山翹著腿兒，正在桌邊喝茶呢，嘴里還哼哼著京劇鎖麟囊……一瞧那個樣子啊，就是心情格外好。

    丁紅豆調侃的湊到了他的跟前，“咋？我才出去一頓飯的功夫，你就這么高興，天上掉餡餅了吧？”

    “去！小丫蛋子，還敢開我玩笑？”丁文山抬手欲打，可手落到孫女身上的時候，卻只是給她拽了拽衣襟，“吃飯沒？鍋里還給你留了韭菜炒雞蛋！”

    “吃了！在我姐家吃的紅燒rou！”

    “她住那地方條件怎么樣？”丁文山認真的直起了腰，“唉！想想也好不到哪兒去！我最近精力不足，沒有時間顧她，要不然……”

    丁紅豆知道為爺爺分憂，“耶，我表姐的事兒，你就不用管了，我還能眼看著她收一輩子破爛嗎？過兩天我給她找個營生，至于是什么呢，等我辦成了再跟你說！”

    順勢岔過了話題，“我已經跟奶說好了，明天早上9點坐大客回村兒！”

    丁文山難掩興奮之情，“她同意了？晚飯的時候我問她，她說再想想！”

    “同意了！”丁紅豆嬌俏的抿著嘴兒，“我親自出馬游說，她當然同意了！”

    “那……你也跟著回家嗎？你有時間嗎？”

    “有沒有時間那倆說，關鍵，我是不想做這個電燈泡！”

    丁文山雖然為人老辣，可當著小輩的面說這些，也有點不好意思，“胡說八道！什么電燈泡！”

    丁紅豆為人直爽，說話不喜歡掖著藏著的，從來都是有什么就講什么……尤其是跟自己的至親爺爺了，“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這次，你把我奶帶回家，務必一定要讓她想起過去？簡單一句話吧，你倆一定要有一個大進展！總這么溫溫吞吞的，誰也不認誰，那不是浪費生命嗎？”

    可她也有細心的一面，“奶的身體不好，蕭神醫確實說過，不能太強迫她記憶過去，但是，可以一點點來呀！你帶著奶去你們以前印象深刻的地方走一走！總會有些進展的！話雖然如此說，可咱們也得做第二手準備，奶奶的藥呢，你一定要帶好！該怎么吃？該什么時候吃，你都要穩妥的記住了！”

    丁文山深深的點了點頭……心里是一半欣慰，一旦安慰。

    孫女兒終于長大了，不再是個孩子了，也是個可以依靠的家人了。

    丁紅豆又碎碎叨叨的講了一些關于杜一珍平常需要注意的衣食住行……雖然丁文山和杜一珍是夫妻，可畢竟10多年沒在一起了，有些生活習慣已經徹底改變了。

    丁文山把這些都悄悄的記在了心里。

    丁紅豆回到房里，洗漱已畢，換了件藍色的運動服，把頭發隨意的扎成一個大辮子，斜斜的披散在胸口……扭亮了臺燈，正準備要溫習功課。

    忽聽得有人輕輕的敲遠門。

    丁紅豆抬眼一看墻上的掛鐘，已經快要九點半了。

    這么晚了，她心里有數大概會是誰？

    趕忙迎了出去，打開門一瞧。

    果不其然……

    門外站著嬉皮笑臉的楚南國。

    丁紅豆還沒來得及說話呢，楚南國就把一袋大白兔奶糖，塞到了她的懷里，“正好我有一個同事從上海飛過來，給我帶了包糖！我想著……趕緊給你送過來！”

    “你才下班啊？”丁紅豆心里感動，體貼的問了一句，“那你吃飯沒？我給你煮點面條？”

    “吃過了！我加班！在單位的食堂吃的！”

    “哦！”丁紅豆低著頭，拿出了一顆大白兔奶糖，輕輕的撥開了玻璃糖紙，就著自己的手，把糖送到了楚南國的嘴邊，“給！”

    楚南國瞇著眼睛瞧她……昏暗的路燈下，穿著運動服的女孩兒，像是一個清清純純的高中生，皮膚白皙，吹彈則破，繞過肩頭的長發，在微風中輕輕一吹，幾縷發絲貼在她的臉頰上，黑白相應，說不出的漂亮。

    楚南國真想擁她入懷。

    可在門口站著，又怕巷口里過往的人看見……他索性向丁紅豆抬了抬下巴，“咱倆進院？去你屋聊會兒！”

    “拉倒吧，這都幾點了，你趕緊回去睡覺吧！快！把糖吃了就走！”

    話一說完，丁紅豆把糖又往前遞了遞。

    楚南國沒辦法了，就著她的手，吞下了奶糖，嘴里甜，心里更甜，“嗯！好吃！你也吃一顆！”

    干脆。

    也給媳婦兒剝了一顆糖，硬塞到了她的嘴里……殷勤而期待的彎下了腰，嘴唇湊到了她的耳邊，“甜不甜？”

    “嗯！”丁紅豆嬌羞的點點頭，順勢用小手推他，“快回去吧，這么晚了！別磨嘰了！”

    楚南國輕輕的嘆了口氣，“唉！什么時候咱倆能不分開呀，我回家就能看見你，和你一起吃飯，和你一起睡覺……”

    丁紅豆啐他，“呸！說說話就不正經了？什么一起睡覺啊？”

    “我怎么不正經？是你想多了吧？”楚南國笑的那叫一個歡暢，“我的意思是……吃飯睡覺，這不是每個人的日常生活嗎？”

    他的聲音壓的極低……聽起來仿佛是對丁紅豆說，實際上呢，是自己安慰自己，“得了，再忍忍反正也快了，等到后天，我就去單位，把結婚介紹信開出來……”

    丁紅豆的臉紅了……在夜色中，美的像是一朵醉人的百合，“那……能開出來嗎？我是說介紹信！”

    楚南國理直氣壯，“當然了，我把你我的材料早就交給單位審查了！當時給的回話是基本通過，沒問題，只不過要走一個程序罷了！”

    “嗯！”丁紅豆嬌羞的點了點頭，“那……哪天登記？我聽你的！”

    楚南國高興的湊過去，在她的臉上猛親了一口。

    丁紅豆一扭腰，“討厭你！”

    轉身快步進了院子，隨手輕輕的關了門。

    楚南國一路往家走，只覺得身輕如燕，路過拐角的一棵大樹的時候，情不自禁的跳了起來，伸手抓了一把葉子……

    幸福……仿佛也是觸手可及。

    ***

    第2天一早……

    丁紅豆親自為杜一珍打好了行李，又到杜一瑤的房間問了問，“姨奶，還有什么要囑咐的嗎？”

    “怎么？這就要出發了？用不用我叫小車司機送一下？”

    “不用，我已經考慮過了，那趟大客呢，平時沒有多少人坐！不擠！不吵！挺好的！”

    “那好吧，聽你的！”杜一瑤拄著拐杖，邊往門口走，便又細心的囑咐了幾句，“藥帶好了嗎？衣服帶夠了嗎？”

    人到了門外，抬眼一瞧丁文山，微微的點了點頭，“我姐……就拜托給你了！你千萬要看好她，別讓她出任何事！”

    丁文山鄭重的承諾，“你放心吧，我會像護著自己的命一樣，護著她！”

    杜一珍由后院出來了。

    穿了一件輕便的白色亞麻上衣，配著收腿牛仔褲，身上還背了一個大畫夾，帶著太陽帽……整個人看上去優雅迷人。

    杜一瑤又交代了jiejie幾句，“姐，如果頭疼，別忘了吃藥，千萬別忍著！到了農村，要聽紅豆和她爺爺的話，還有哈，如果你有什么不習慣的地方就馬上回來……”

    這才送幾個人出了門。

    丁文山提著行李大步走在前面，丁紅豆摻著杜一珍，緩緩的在后頭跟著……溫馨的就像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家人。

    到了長途客運站。

    丁紅豆為了安杜一珍的心，買了三張票，三個人一起上了車……按照號碼，坐在了一張三人椅上，丁紅豆坐在了中間。

    快要開車的時候，她忽然站起了身，用手捂著肚子，“不行！我得去趟廁所！”

    杜一珍愣了，抬手，“哎，車都快開了！”

    “憋不住了！我馬上回來！”

    丁紅豆三步兩步就跑下了車，一眨眼的功夫，身影就消失在了大廳里。

    丁文山心知肚明……孫女兒這是借著尿道跑了！

    果不其然……

    直到長途客運車啟動了，丁紅豆也沒回來，杜一珍急的扒著窗口左看右看，后來干脆喊司機，“師傅，麻煩你停一下，我們還有個人沒上來呢！”

    “對不起啊，不能停！到時間了，必須得發車！”

    杜一珍發起了脾氣，用手使勁敲著車窗，“我不管，快停下來！”

    丁文山的一只大掌溫柔的握住了她的手腕，“你別急，即便錯過了這趟車。紅豆也會做下一趟來的！”

    他溫熱的手，仿佛帶有一種強大的鎮定力……

    杜一珍慢慢的平靜了下來，身子又緩緩地坐到椅子里……還是有點不習慣兩個人并肩坐的這么近，不由自主的往窗邊又靠了靠。

    丁文山也不以為意。

    大手隨意的搭在前面的扶手上，雖然離杜一珍有一定的距離，不過，那種淡定的姿勢，仿佛已經將杜一珍圈在了他的范圍里。

    他們在奔五福村的路上了……

    丁紅豆站在長途客運站的大門口，瞧著汽車揚起的塵沙，開心的抿著嘴笑了。

    心里中心的祈禱……爺爺和奶奶能夠重歸于好。

    東邊日出西邊雨，一家歡喜一家愁。

    丁文山夫婦倆，好像正往好的方向發展呢……

    楚云松的辦公室里卻是另一番情景。

    蔣喬站在他的辦公桌前，禮貌客氣的點了點頭，“楚副廳長，真感謝你還能在繁忙的工作中，抽空見我一面！一點都沒嫌我冒昧！”

    楚云松淡淡的擺了擺手，“哪里？別客氣了，昨天晚上不是已經說好了嗎？我今天會給你留15分鐘的時間！小蔣同志，到底有什么事兒啊？不能在電話里講，非要當面談？”

    蔣喬挺了挺腰，清了清嗓子，“嗯……是一點兒私事！”

    “私事？咱們之間有什么私事兒？”

    蔣喬尷尬的笑了，用手捋了捋5號頭的鬢角，“嗯？怎么說呢！我好像確實有些冒昧！不過呢，我也是受人之托……”

    楚云松有點不耐煩了，“你直說吧，別耽誤時間！”

    “好！那我就直說！如果我沒弄錯，您有個兒子？叫楚南國？對吧？原先是空軍的飛行大隊長，最近轉到民航了？”

    “這和你有什么關系？”

    “哦！是這樣的！我有一個老領導，老上級，這么說吧……他是位非常有實力的人物，現在在京都某部任一把手！他呢，有一次在內部參考消息上，看到了關于一篇關于楚南國的報道，心里十分贊賞這個孩子，所以就留心了！”

    她先把領導的身份抬出來了。

    既有炫耀，也有施壓之嫌，“我這位老領導姓安，家里有三個孩子，兩個男孩都結婚了，唯獨剩了個小姑娘，今年26歲，是我們省電視臺的著名節目主持人，無論長相，學歷，教養，背景，能力，反正就是各個方面吧，那都是絕對一流的！”

    “……”

    “正因為如此呢，她擇偶的標準也格外高，再加上家風嚴謹，到現在還沒交過一個男朋友呢！”

    蔣喬的口才還真不錯，干“保媒拉牽”這個活還有點兒屈才了，“簡而總之一句話，我個人，以及我的老領導都認為，楚南國和安童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楚安兩家呢？也算是門當戶對！如果有可能把兩個孩子撮合到一起，兩家成為親家，那就屬于強強聯合呀，我說一句市儈點兒的話，對您在仕途上，也是很有幫助的！”

    她的目光鼓勵的盯著楚云松的臉，“楚副廳長，您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那您是什么意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