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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暫時安置下來,季暢事后問過方知,原是今夜雪下得太大太急,那屋子倒塌全因屋頂積雪太厚,生生將房子壓塌的。于是眾人救過人后,頭一件事也是清掃屋頂積雪。 喬玥聽了這般緣由,心中也不由生出兩分感慨來——當時她要下山,便以獵戶小屋破舊,屋頂不堪重負做過借口。那時她還只是隨口一提,哪知下山后還真見到有人屋子被雪壓塌的。現在想想如果他們真的留在山上,那小屋還不如這些屋子堅固,說不定一個不留神就真被埋里面了! 想想有些后怕,又有些慶幸,不過她們終究已經下山了,而且是被她心心念念的人親自背下山的。這樣一想,那些后怕似乎也都褪去了,至于些許甜蜜盤桓心間。 這邊喬玥只在慶幸,那邊季暢想著被大雪壓塌的房屋,卻已經想到了其他…… 她生在北疆,每年冬日都是大雪紛飛,比京城這一場雪大的時候多了去了,積雪甚至及腰。可即便在這樣的情況下,房屋被大雪壓塌的事在北疆其實反而不常見。畢竟積年累月的大雪,人們早做好了準備,屋子建得堅固不說,人們也不會忘了定時清掃屋頂積雪。 反倒是京城這邊的人,許是習慣了安逸沒經歷過這些,一場不大不小的雪竟也能將屋子壓塌了。說實話季暢剛聽到這緣故時,還有些始料未及,隨后想想又覺釋然。 然后不自覺的,季暢的思緒開始發散。她首先想到了今夜同樣被大雪壓塌的屋子,肯定不止他們撞見的這一處,京城附近的貧戶也不知有多少遭了央。而后她又想到了至今未停的大雪,這雪下了不到一天一夜,就已有這般威力,若是繼續又當如何? “雪災”這兩個字,漸漸出現在了季暢的腦海。但凡沾個“災”字顯然就不是什么好事,季暢想到這里心中也不由得一驚,轉瞬她又想到了司天監和漢王。 如果司天監能夠測算上奏,雪災被控制預防便是好事,否則她就要想想漢王要如何從中謀利了。 季暢想得有些遠,但若沒有雪災,明日大雪就停了自然更好。她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便忽視了身邊的喬玥,不經意間一抬眸,卻發現對方并沒有閉目休息,反而蹙著眉似在忍耐些什么。 是不習慣在這樣的環境下坐著休息嗎?可他們這許多人,能向人家借幾間屋子暫避風雪已是不易,再想要家中高床軟枕的好環境,那是不可能的——平心而論,這樣的農戶人家,就算他們借了床給她們,季暢和喬玥也不一定睡得慣,還不如坐一晚呢。 季暢想到這些,倒也沒有覺得喬玥嬌貴或者矯情,畢竟人家姑娘是被寵大的。她掃一眼屋中已經東倒西歪睡著休息的其他人,壓低聲音問道:“阿玥,可是有何不適?” 喬玥聞言,蹙起的眉頭微微舒展,答道:“沒,就是有些不習慣。” 季暢原是猜她不習慣環境,可真見她如此回答,又不信了。尤其是喬玥勉強收斂表情時的模樣,更像是在強忍些什么,并不僅僅是不習慣而已。于是她追問道:“你到底怎么了?有何不適就與我說,千萬別自己忍著,忍出問題可怎么辦?” 喬玥聽著季暢的話,莫名感覺兩人間的關系似又親近了幾分,這讓她心中也放松了些許。又見季暢著急模樣,抿抿唇,終究還是說了:“也沒什么,我就是,就是腳有些疼。” 這話出口,喬玥著實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她下山以來幾乎全都是季暢背著走的,季暢足足背了她兩個時辰,別人累死累活她卻輕輕松松。這會兒背了她一路的季暢還沒說什么,她反而說自己腳疼,這話聽著可真是再矯情不過了……雖然她確實腳疼。 季暢聽了卻沒覺得她矯情,相反一雙眉頭都皺了起來,臉上還不免有些擔憂。她低頭看了看喬玥藏在裙下的腳,而后抬頭問她:“我能看看你的腳嗎?” 這般要求顯然有些逾越,但季暢說得卻很認真,滿臉的擔憂好似在驗傷。 喬玥臉有些紅,女兒家的腳可是再私密不過了,除了丈夫哪能給男子看?不過季暢又有不同,她們到底已經有了婚約,成婚也不過是半年后的事。而且她現在確實腳疼需要看看,既然都已經被對方發現提起了,那么再拒絕其實也是另一種矯情。 喬小姐向來直爽,因此只略一思忖,便同意了。 屋中畢竟還有其他人在,季暢便扶著喬玥去了屋子一角,自己擋在前面足以遮擋旁人視線。而后她才蹲下身掀起了喬玥的裙擺,露出了裙擺下一雙穿著鹿皮靴的腳。 近來天冷,時不時也會下場小雪,因此今日出門時喬玥特意換了這么一雙靴子。靴子是好靴子,保暖又輕巧,踩在雪地里也不容易被雪水浸濕,是京中貴女冬日出門首選。然而問題出就出在今日下的不是小雪,而是積起來足以淹沒小腿的大雪,這雙靴子就顯得不夠看了。 喬玥下山時踩著積雪,那雪淹沒小腿,就順著小腿落進了靴子里。本就寒冷的天氣,再被濕淋淋的雪水泡著,天知道會有多冷。也虧得喬玥一路只顧著擔心季暢,否則只怕早就該察覺腳疼了。 季暢對此頗有見識,一見喬玥穿的靴子,便將情況猜了個七七八八。她蹙了蹙眉,握住喬玥小腿便替她將一只靴子脫了下來,果不其然里面的足袋已經濕透了。等再將足袋解開,便見那精致秀氣的腳上已是通紅一片,看著隱隱還有些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