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
趙慕青搖頭,打了個噴嚏。 成允言脫下外袍披在她身上,溫和的面孔罩上一層冷意,朝兩個侍衛道:“光天化日,你們是無視刑律,害人性命?” 兩個侍衛對望,不開口。 反而是薛蘭秋在那邊笑了笑,問:“你是誰,有什么資格污蔑我?你問問她,我剛才怎么說的,是要取她性命,還是要她做什么事情?” “主子要她做事情,就是把人強迫往水里拖嗎?”成允言沉聲說道,“是不是需要問一問皇上,他的意見如何?!?/br> 薛蘭秋聽他提及皇帝,頓時噎住。 她是發了狠想教訓趙慕青,甚至有要趙慕青性命的想法,可其實心里也虛得很,萬一這事兒捅到皇帝跟前,誰討到便宜還不一定。 成允言不再跟薛蘭秋逞口舌之快,牽著趙慕青回去。 靈云小心翼翼道:“主子,就這么放他們走了?” 薛蘭秋哪想放過他們,但這個教訓算是給了,況且礙著皇帝,她此時不敢真的下毒手。 只要趙慕青沒有被正式納入后宮,一天不在她之上,以后有的是辦法算賬。 回到醫署,成允言取來火盆放在屋子里,讓她脫下濕衣服烤一烤后便出去了。 沒多久,他再次回來,順便向綠喬借身衣服給她。 綠喬乍見著她,緊張兮兮道:“你這是怎么了?” 趙慕青吸了吸鼻子:“在湖邊喂魚,腳滑摔進里面了。” 綠喬翻白眼:“你以為我是傻子這么好騙的?喂魚能喂得自己掉進水里,你怎么不說是有水鬼把你拖進去?” 趙慕青嘆口氣,深沉道:“有的事情你知道越少越好。” “你不說也可以,這衣服我拿回去了,再見?!?/br> “我說!” 綠喬重新坐回來。 趙慕青描述起事發經過,避免嚇著她,被摁進水里那段就一筆帶過去了。 果然把綠喬給緊張得又抓著她打量起來,趙慕青換上她的衣服,原地伸胳膊踢腿地蹦跶了幾下。 “我沒事,她嚇唬嚇唬人的?!?/br> 兩人說會兒話,趙慕青的頭發被火烤干了,身上熱得慌,拉開門出去,看到成允言站在外面。 “你在宮里很危險?!彼f得直白。 趙慕青笑:“這是個意外,你不用擔心太多?!?/br> 她當時是想如果發生什么事情,成允言趕來的話,薛蘭秋不敢當著外人做得過火,沒有真的想把成允言拉進這些無聊的麻煩里。 成允言不希望她以身犯險,甚至堅定了帶她離開的想法,“上次我告訴你的話,你考慮過嗎?” 趙慕青道:“我現在挺好的?!?/br> 她自然知道他是為自己好,但目前不能馬上離開,她有未完成的事情。 成允言張了下嘴,話哽在喉嚨間。 其實趙慕青沒必要把這件事告訴綠喬,她之所以說出來,也是借綠喬的口把消息散出去罷了。 綠喬對薛蘭秋的意見原本就很大,一定會氣憤不已。 宮女太監們間傳來傳去,不用她親自說,這個消息都會傳到褚淵耳朵里。 不出所料,幾天后,事情的確是順著她計劃的方向發展,卻遠比她想象的嚴重。 * 宮宇錯落有致,琉璃碧瓦起伏綿延,靜穆如深海。 寬敞的大殿里氣氛嚴肅。 眾臣行完君臣之禮后,各自啟奏進呈近段時間重要的問題。 孫文直朗聲道:“陛下,臣有話說?!?/br> 褚淵抬手:“尚書仆射但說無妨?!?/br> “臣聽聞陛下最近為西羌侵攻邊境之事煩憂,臣斗膽替陛下解憂?!睂O文直覷了眼龍椅上的君王。 褚淵頷首,揚了下嘴角。 此前西羌與周國積怨已深,孝平帝在位時,實行割地賠款的政策,尚且相安無事。 自周國滅亡,孝平帝不知所蹤,朝政被褚決明影響,褚決明與他又貌合神離,西羌王更沒放在眼里。 正因此,這幾年西羌蠢蠢欲動,這次趁勢想侵占邊城,目的顯而易見。 “昨夜臣曾登上星臺,夜觀天象,旺氣正盛,見奎星犯太白,晉其角,維用伐邑,厲吉,無咎,貞吝。正可對邊境之戰。” 群臣竊竊私語。 褚淵似笑非笑,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他道:“這樣說來,仆射定是猜測到了天機?!?/br> “此乃氣運之戰。如果這場仗得勝,將保我國數年安定興盛。反之,不僅對我國造成威脅,而且恐怕數座城池將陷入絕境!”說到興起處,孫文直提高聲音。 “那依你看,大勝可期?”褚淵語氣平平。 “當今諸國中,有誰能與我燕國比肩,有實力對抗西羌?臣現在為這一往無前的戰事心感激昂。勝則生,敗則死,反攜破釜沉舟的決心不用畏手畏腳,加上百姓相助,此番肖將軍占據天時,人和兩者,應能一戰功成,立下汗馬功勞?!?/br> 目光轉向褚決明,褚淵問了句:“大將軍意下如何?” 褚決明似是沒料到皇帝忽然詢問自己,思忖須臾道:“臣贊同仆射所說,既然天助我國,肖將軍此次出征必大勝而歸。” 褚淵點頭,勾著唇角道:“大將軍與仆射所言極是,朕同樣期待肖將軍早日凱旋。不過,仆射主管的事務很多,朕倒第一次聽說會觀星象?!?/br> 他所想的不是肖毅是否得勝,按肖毅過去與西羌軍的較量,起碼從沒有敗績,不然他也不會命肖毅領兵。 只是肖毅此人是否可久用,還需時日觀察。 孫文直聽得一愣。 今日說這些話,原本是為寬皇帝的心,借以親近讓他更信任自己,沒想到在最后反被將軍,突然有些結舌。 褚決明余光瞥他一眼,沒有幫腔。 眾大臣面面相覷。 誰都聽得出來皇帝那句話的意思,明著夸贊,實則表達的意思不就是“你不好好做分內職責,跑去看什么星象”? 這是越俎代庖! 但連大將軍都不吭聲,他們誰還敢提著腦袋不要命往槍口上撞。 孫文直臉色微赧,又不得不咽下這口氣。 他忙跪下:“臣惶恐,只是閑暇時偶爾淺嘗輒止了些?!?/br> 褚淵笑道:“起來吧,朕只是好奇,隨意問問,你不必慌張?!?/br> 孫文直低頭:“謝陛下。” 褚淵站起來,揮手:“沒有其他事,就退朝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