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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遣楹 完結+番外_分節閱讀_21

    樓北吟從曉舟珩房中出來,臉上的笑容立馬撤了下去,如玉的面容上升起幾分復雜難言的神色,在曉舟珩房門口又停了半響,這才舉步離開。樓北吟急行幾步,忽而耳邊傳來嬌啼一聲,又聽聞一女子嗔道:“你是甚么人?這么沒有禮數,沖撞了小姐。”

    待樓北吟回過神來,定睛一瞧,只見十六小姐李著月在婢女的摻扶下緩緩起身:“香弄,不得無禮,樓大人是府上貴客。”

    緩緩站定,李著月離了婢女的手,她估計也沒想著能在此處遇見外人,手上小扇遮了半面頰,只露出一雙被雙羽蓋去的俊眼,沖著樓北吟裊裊一禮:“小女見過樓大人。”

    樓北吟見狀連忙端起一張溫潤的笑臉,行禮賠罪:“十六小姐,對不住,樓某突兀,可是傷到了小姐?”

    腰雖是彎下去了,樓北吟眼睛卻輕掃了一眼李著月,四目相對,樓北吟剛與那雙眼打了個照面,又匆忙錯開,腦海里猛然躍出曉舟珩之前的一句詞來:睹軟玉香腮,娟娟。世人猶見憐,謬歡期。

    也不知詞中所謂的那位佳人是不是如李著月這般裊裊婷婷的閨中女子,僅僅是那雙絕頂漂亮的眉眼,便足以對得起“世人猶見憐”幾字了。

    “不妨事,樓大人可是要去尋我六哥?”

    樓北吟似乎沒能聽見李著月這一句,道:“恕樓某不能奉陪,先行一步。”起了身便往遠處走去。

    見樓北吟走遠,香弄忿忿一跺腳,“那個樓大人好生沒禮貌,明明是他先沖撞了小姐,怎么到好像是小姐欠了他似的。”

    李著月蹙了蹙柳眉,抬手止住香弄:“罷了,府上又是死人又是走水的,樓大人他們自然也是心急,前府人多些走罷。”

    這邊曉舟珩聞樓北吟言罷,頓覺如墮煙霧。全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馬,如何出的府。本是艷陽天氣,曉舟珩自覺身處冰窟,一時間還沉浸在方才樓北吟那番半明半暗的警告中。這廂又因心神不寧,出了府才發覺騎得并非為自己的會意。跨下之馬,乍一看毛色與會意差不多,但細細一看,皮色卻更為水滑鮮亮,曉舟珩摸了一把馬的鬃毛,深深嘆了一口氣。

    一人一馬,伴著初升之陽,順著河岸慢慢踱去玉英家中。

    玉英家在離李府不遠處名為寒薇莊的村舍,曉舟珩騎馬不出一個時辰便到了。

    讓曉舟珩驚訝的是,根本就沒有見到玉英的家人。詢問一圈才得知這家人早于一年前便搬離此地,去往何處也是無人知曉。

    撲了個空,這倒是在曉舟珩意料之外,沒得辦法,曉舟珩只得離開此處。

    不過就在曉舟珩一低頭一抬眼的功夫,那匹馬,丟了。

    聞尋周圍人半響毫無結果,曉舟珩這下只得自認倒霉,想必那高頭駿馬必定是府里哪個少爺的,用盡自己所有積蓄都不一定賠得起。本身自己手頭都不寬裕,這下要更加拮據了。這廂只能先徒步回府,再去賠罪。然而丟馬還非曉舟珩此刻最頭皮發麻之事——才行了幾步出了莊子,就發覺自己被跟蹤了,而且,不止一個人。

    反觀自己全身上下,除過一些散銀以及李管家給的幾張銀票以外,只有懷中揣著的一本書而已。曉舟珩掏出那書覷了一眼,朝野僉載方正四字楷書毫不客氣地折射著光線,引得曉舟珩一陣目眩——真真不應景。

    不知對方具體幾人,亦不知為何要跟著自己,曉舟珩只得悶聲走路一刻不敢停。也不知走了多久,曉舟珩只覺腿腳灌鉛,腦中也是混沌不堪,接近響午,曉舟珩頭上沁出甚多汗珠,抬眼望去便是一家名為玖春樓的酒樓,曉舟珩管不了那么多,就算要死自己也非要去歇上一歇。

    前腳剛一邁進,小二便扯著嗓子連叫三聲絕艷先生。

    應是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曉舟珩只得硬著頭皮讓那大嗓門領著自己落了座。肆內眾食客推杯換盞,言語喧嘩,絲毫沒有注意到有甚么不妥。

    那群人自然也隨著曉舟珩進入酒樓,借著余光曉舟珩看清楚了,一共五人,皆是過目即忘的長相,坐于曉舟珩不遠處。

    曉舟珩心下無奈,掩飾似地啜了一口小二端上的茶水,直直將嘴舌燙了個完全,再瞥那些人,似乎毫無要動手的意思。曉舟珩只得一杯一杯地喝著手中的茶水,少頃就只剩啃杯底茶漬,可是這廂都不見那幾個人動作,心感怪異之余悄悄將手伸入懷中捏了捏那本早已被汗浸了個透的書,而這動作似乎給了那幾個黑衣人甚么信號似的,五人躋身而動,掏刀直沖曉舟珩面門。

    曉舟珩一閉眼,暗嘆一聲完矣。

    染盡腥臭血氣的刀風朝曉舟珩劈來的剎那,曉舟珩聽不遠處一人輕拍堂中木桌,一陣陰冷之氣掃過的同時,曉舟珩的身子像是被何人推搡一下,即刻便向后倒去。酒樓眾人驚呼逃竄,吵嚷中曉舟珩又聞耳側一陣急促撥弦,接著又聽到幾陣慘嚎之聲。

    曉舟珩微微睜眼一眄,兩道身影橫在曉舟珩前面,不由讓他一驚,黑衣執劍者,是李韞奕身邊的那位屈夜梁屈公子;緋衣抱篌者,是昨日缺席水煙湄小聚“金陵三杰”之一的皇甫褚。

    方才追自己的五人正歪斜著躺至被劈得稀爛的桌椅上,喉間似僅有一道細口,七竅一股一股往外冒著血水,儼然毫無生機。

    曉舟珩瞧見那一攤一攤的人血,隨即耳鳴目眩,腳下不由一個趑趄,忙扶住身旁桌椅這才穩住身子。

    “恕汀,你如何了。”皇甫褚從桌上跳下,將臥箜篌往身后一背,來至曉舟珩面前。

    “無礙。”曉舟珩往皇甫褚背后一掃,“怎么不見你的古琴?”

    皇甫褚一愣,沒想到曉舟珩有這樣一問,隨即道:“弦斷了。”

    曉舟珩一嘆:“可惜。”

    “還想留個活口的。”屈夜梁起身,去探倒地者的鼻息后,又略略往皇甫褚這邊一掃,上下打量正在談話的二人,邪魅一笑,“這天下誰能躲過皇甫公子的瑯鳴指。”

    皇甫褚好攜樂器,因他身上獨有的那種獨有秉性——比江湖人少的那一分不拘以及比世家公子又多的那一分俊逸,因而江南八府上到名門女眷,下到青樓歌姬都當他是自己的藍顏知己,從而艷事不斷。

    除此之外,皇甫褚的瑯鳴指法是這天下一絕,經過他之手的樂器好似開了光一般,柔時可愈痛緩疾,重時可殺人奪命。

    曉舟珩自初次于水煙湄駐足便是由于那首流魚出聽,六馬仰聽的曲子,遂提筆寫下“亂纖繞梁,極世盡”一句,二人因此結交為友,繼而皇甫褚在這金陵城中便有了亂纖盡的美名。

    聽聞屈夜梁夸贊,皇甫褚欣然抱拳,“過獎,這世間也無人能捱過屈公子的丹闕劍。”

    屈夜梁一向神秘,但由于他那柄名為丹闕的名劍,及其快而不留行的劍法而有了桀傲蕩風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