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云玦所想的，宮里少了個宮女，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了，雖然龍宮里的人，會因為水蘭的莫名消失而好奇，然而連王上都不過問的事情，他們自然也都是很聰明地裝聾作啞了，云玦身邊也不過就是少了一個貼心可以說話的人，雖然已經習慣了孤獨，可是忽然少了個人，終究還是覺得有些不習慣，云玦總是會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喚水蘭的名字，總是在呼喚過后才察覺，人已經不在身邊，習慣，是一個可怕的東西。

    水蘭為何會忽然不見，龍昊然從來沒有問過云玦，或許他也是害怕知道答案，龍昊然知道云玦最近的情況，也知道她有心要離開，只是龍昊然想盡一切辦法唯獨沒有強迫，他知道云玦氣傲，若是自己真的逼她，那就真的什么機會都沒有了。

    雪兒端著藥進殿，一眼就看到正趴在窗前看雪的云玦，眼神閃過一絲什么，不作聲色端著藥上去，“姑娘，該喝藥了！”

    云玦沒有回頭，心里卻感覺到無奈又厭煩，如今的她，身體早就好了，只是宮里的那些庸醫，一天到晚地只知道說調養，調養的最后就是讓自己每天不斷的喝藥，那龍昊然也是夠執著的，什么事情都能由著云玦，唯獨在這件事情上，他是一點都不松口，云玦沒有做聲，雪兒已經習慣了，端著藥上去將藥擱在窗邊的桌子上，“姑娘，藥涼了就不好了！”

    讓云玦喝藥也是個難干的活，別的不說，但是勸說就花不少功夫，然后藥是涼了一次又一次，最后磨嘰到不行了，云玦才喝，之前水蘭在的時候，云玦倒是還算聽話，如今是沒人管了，只要她喝，龍昊然也不管她是早喝還是晚喝，不過這種孩子氣的事情，干過一兩次也就算了，每次都這樣，連云玦自己都鄙視自己，低嘆口氣后伸手將端過一邊的藥，碗才剛剛碰了唇，濃烈的藥味就撲鼻而來，哪怕宮里的太醫們已經盡力在減輕藥味了，可是還是那么難聞，云玦下意識地想要去夾住鼻子，可是忽然，藥剛剛要碰到唇的時候云玦頓住了。

    雪兒看著是微垂著頭，可是她的眼神卻在極力留在云玦端藥的那只手上，看到云玦的唇碰到碗，她的心跟著提起來，等到云玦的手一頓時，仿佛心一下子從天堂跌到地獄，雪兒不作聲色地繼續低垂著頭，仿佛那雙宮鞋上的繡花很有特色似的。

    云玦眼角瞄到雪兒的那點小動作，被碗遮住的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抹極淡的冷笑，若是雪兒瞧見，一定會知道事情不妙了，可惜她沒有，她不敢抬頭，知道云玦比較心細，她的任何一個動作都很有可能讓云玦看出什么，雪兒靜靜等著，絲毫沒有急躁和緊張，而她聽見云玦重新將碗擱在桌子上的聲音，雪兒的心下意識漏了一拍，難道是被發現了什么？不可能的，且不說是無色無味的藥，而且藥量那么低，就是太醫在，都未必能查得出里面的東西。

    仿佛在和雪兒玩心理承受能力游戲似的，云玦也不說話，只是看著眼前的雪兒，一開始雪兒站得很穩，很平靜，可是慢慢的，也許是云玦的眼神過于犀利，讓雪兒開始有了感覺，云玦自問沒有幾個人能夠在她的眼神下還能淡若自如的，就算是心里沒鬼都會覺得有愧，更別說那雪兒心里本來就有鬼了，云玦瞧著雪兒不由自主的微顫，忍不住無聲冷笑。

    的確，雪兒開始害怕了，她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自問自己是絕對沒有露出馬腳的，所以一直都在安慰自己，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雖然沒有抬頭，卻能感覺到云玦盯著她看的眼神，那種眼神，那種視線，就仿佛要將她解剖開，心里所有的想法全部都呈現在云玦的面前，這樣的錯覺，讓她慢慢地開始緊張，慢慢地開始害怕。

    云玦不知道自己盯著雪兒看了多久，只是感覺到差不多“到時間”了，于是轉身到桌子邊的凳子上坐下，慢悠悠地喚了一聲，“雪兒啊！”

    “奴婢在！”雪兒連忙應話，也正是云玦這個呼喚讓雪兒醒了神，她終于發現自己在干什么了，她竟然在害怕？雪兒不知道云玦有沒有看出她的不妥來，但是她至少能感覺到云玦確實盯著她看了很久，這絕對是有問題的。

    “你什么時候進宮的？”云玦仿佛方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跟雪兒聊起天來，只是手上轉著那裝著藥的碗，仿佛對上面的繪圖很有興趣。

    雪兒微微抬頭就看到正在轉彎的碗，她甚至很希望那個碗在云玦的手中掉下，就算云玦沒喝，她也寧愿那個碗摔爛也不能留著那碗藥在，就算那些太醫未必能檢查得出來，她也不能冒這個險！聽見云玦的問話，雪兒不明所以只得回道，“奴婢是五歲的時候進宮的。”

    “五歲啊，還真的挺小的，我記得你應該有十八歲了吧！”云玦一面跟雪兒說話，一面留意著雪兒的眼神一直都沒有離開過自己的手，她心里就更得意了，手中轉那碗的速度又快了一些。

    “是的！奴婢今年十八歲了！”雪兒越來越不明白云玦的用意在什么地方了，只是她一直盯著那個碗，仿佛有些恍惚，想讓那個碗摔爛的想法越來越強烈，但是雪兒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她斷不可能沖上去摔爛那個碗就是了，只是微垂的眼神僅僅盯著那個旋轉的碗不放。

    “唔，十三年了，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啊！”宮女和太監，有一些人是少年時期進宮，但是正常的途徑確實童年，一個是為了好教養，另一個是為了培養忠心，少年的性情許多都已經養成，尤其是那些太監，大多都已經經歷人事，就怕不干凈，所以每次宮里找太監宮女，正常途徑進來的，多半都是童年，有少年期的，或者是成年的，那都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