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看著父母死在自己面前是一種什么感覺，云玦沒有嘗試過，至少在她聽過鳳氏滿門被滅時那種慘況，就足以讓她心頭的報仇怒火無法平息，而當年凌楓也才七八歲，親眼看著自己的父母死，還要帶著四五歲的meimei逃命，那種無助和恐慌，云玦似乎能夠有所體驗，她就算不能替凌楓報仇，也絕對不會去阻止他報仇。

    “我想報仇！”凌楓沒有否認自己所愿，反而云玦挑了挑眉沒有說話，凌楓又接著道，“若是公子想讓他活著，那屬下也不會對他做什么！”

    凌楓的話雖然聽不出勉強的意思，可這樣的情況即便不用云玦多想，也知道凌楓心里的糾結，然而云玦沒有去反駁什么，也沒有去解釋什么，若是凌楓想要殺，云玦自然不會攔著，而云玦心里想的也正是如此，劉三裕留不得，是云玦如今唯一的想法，凌楓這些年為她做了這么多，也許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事情了。

    凌楓說不出心里是失落還是什么，只是覺得好像有塊石頭壓在胸口，很難受，連呼吸都是痛的，凌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云玦的房間，混混沌沌的，有些迷糊，在回到自己房間后發(fā)現(xiàn)芷蘭已經(jīng)在房間里等他，凌楓心里的那塊石頭更重了。

    “哥！”芷蘭一見凌楓走進來連忙迎上去，“公子說了什么嗎？”芷蘭見凌楓略帶沉重的表情，心里的怨氣無由升起，除了云玦，她想不出還有誰能讓凌楓露出這樣的表情。

    凌楓一開始沒有答話，只是沉著臉輕輕搖了搖頭，可是芷蘭一見他這個樣子就急了，顧不得壓低嗓音地就沖著凌楓道，“哥，你倒是說話呀，公子到底怎么說？這個劉三裕明明就是那個人，這么多年了，終于可以幫爹娘報仇了，你還在想什么？”

    凌楓何嘗不知道可以報仇了，但是若是劉三裕與云玦沒有那一層關系，凌楓當然不用去在乎什么，只是如今云玦雖然不說話，可是也明顯“不讓”他擅自做主，凌楓不想讓云玦失望，更不想因為一個劉三裕而跟云玦鬧得不愉快，凌楓看了一臉氣憤的芷蘭一眼，久久才道，“先等等吧，就算我們殺了劉三裕也沒有用，我們還是沒有林勝的下落。”

    此言一出，芷蘭難以置信地踉蹌倒退了兩步，也許凌楓說得還是有一定的道理，他們最大的仇人應該是林勝，也就是他們的叔叔，而劉三裕從頭到尾都只是林勝的棋子，可是這并不能為劉三裕脫罪，更不可能成為他們兄妹放過劉三裕的借口，芷蘭知道，凌楓是絕對不會說出這樣一番話的，而能夠讓凌楓將仇恨壓下去而說出這樣一番“泯滅人性”的話來的人，只有一個人，芷蘭盯著自己一直都夷為依靠的哥哥，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已經(jīng)在變化，她已經(jīng)越來越弄不明白他的想法了，而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越來越找不到了，芷蘭深深呼吸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哥，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你在為殺死我們爹娘的仇人開罪？”

    芷蘭的話就像是刀在凌楓身上割，他們兄妹對以前的記憶已經(jīng)很少了，唯一殘留的一點就是對父母的思念，也正因為這種思念讓他們對仇人的恨在不斷加深，他們已經(jīng)失去了許多，尊嚴和身份，甚至連名字都是云玦賜予的，這是芷蘭心底的痛，她從來不想讓凌楓難過，然而這一次被氣得顯然是有些口不擇言，她不希望連最后替父母做點什么的機會都失去了，而芷蘭更害怕的事情，是凌楓會忘記了他們的父母，忘記了她，滿心滿眼全部都是云玦，這是芷蘭所不愿意接受的。

    “我不是不報仇，只是還不到時候！”凌楓并不想因為這種事情而跟芷蘭鬧矛盾，而且此事他確實在芷蘭面前沒有足夠的說服力，那時候的他，至少已經(jīng)懂事，而芷蘭還那么小，親眼看見父母死在自己面前，那種恐慌一直延續(xù)了好久，他知道芷蘭連續(xù)好多年做夢都會嚇醒，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可以讓噩夢遠去，哪怕劉三裕不是主謀，他也該死，而凌楓一句話就否決了芷蘭，也讓芷蘭的希望破滅，她心里的怨恨，凌楓是明白的，也是可以體諒的。

    “呵！”芷蘭一聲輕笑，自嘲而苦澀，“哥，只知道嗎，你變了，你變了好多，是因為她對嗎？為什么，明明你答應過的，你說會為爹娘報仇的，為什么現(xiàn)在有了實力，也有了他們的下落，而你卻還不動手！”芷蘭說到最后幾乎是帶著哭腔的嘶吼，客棧的隔音不是那么好，而且他們與云玦的房間相隔并不遠，凌楓上前去捂住芷蘭的嘴，低聲道，“芷蘭，你冷靜一點，我沒有說不報仇，只是時間沒到，我說過，我一定會替爹娘報仇的，我絕對不會食言！”

    凌楓的話中帶著肯定和堅決，這不只是要對芷蘭說的話，也是要對他自己說的話，他們此時心情比較激動，都沒有發(fā)現(xiàn)門外面站著一個人，默默地聽了好久，莫言知道或許偷聽并不是一個好習慣，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今晚凌楓和芷蘭他們的表現(xiàn)讓他心里留下了太多疑惑，他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就過來，也沒想到會聽到這么多“不應該”聽到的話，莫言見凌楓和芷蘭越說越激動，莫言努力說服自己的好奇心不應該繼續(xù)聽下去，終于邁開灌了鉛般沉重的腳輕步離開。

    芷蘭淚眼婆娑地看著凌楓，她不知道還應不應該相信他，他是她的哥哥，一輩子最信任和依靠的人，哪怕凌楓對她已經(jīng)有所改變，可是她對凌楓的依賴卻一點都沒有改變，芷蘭無數(shù)次給凌楓找借口，凌楓對她的改變是因為云玦，所以她恨的人不是凌楓，應該是云玦，若是可以，芷蘭根本不愿意留在云玦身邊，只是因為，凌楓一直都追隨在云玦身邊，所以她不能反抗也反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