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且不說她沒有舉薦過李斯,就算她真有心舉薦,也不會當著李斯的面告知她的身份,如今這人打著她的旗號來應付別人相問,總不是胡亂諏出來的吧?可是……她每每去衛(wèi)府時都極為小心,那李斯又如何知道她身份的? 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想起先前從衛(wèi)府回來時那跟蹤她們的紫衣人。難道那時跟蹤她們的不是傅謙而是李斯? 正疑惑時,瞥見不遠處一道青色身影,這宮中服侍多半一眼便能認出,那明顯的官服,一看便不是宮中宮人。 “李公子。”她逐了過去,遠遠便喚了一聲。 那人聞言駐步,見到她時臉上沒有絲毫壓抑的神情,果然是一早便知曉了她的身份。 她打趣道:“李公子怎會在這里,難道不應該是在衛(wèi)府?” 李斯輕笑一聲,道:“阿蘿姑娘忘了上次從衛(wèi)府拿走的東西了?” 凌蘿:“忘是沒忘,不過那東西和你出現(xiàn)在這里又有何干系?” “自然有干系。”李斯道:“那東西本是由我看管,既然沒了,那我便在衛(wèi)府也待不下去了。” 凌蘿沒想到自己的行為會讓他丟了飯碗,一時有些內(nèi)疚,可想想還是覺得不對,便追問道:“就算如此,那你為何說是我舉薦的你,我可不記得我有告知你我的身份?” 李斯絲毫不慌張,看上去同之前在衛(wèi)府所見的唯唯諾諾判若兩人,他道:“這個季良人可親自去問大王。” 問嬴政?此事還同他也有關系? 凌蘿正百思不得其解,李斯已弓身行禮:“臣還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誒,你……” 凌蘿想叫住他,可想想叫住他也不能打聽到什么,便也只好作罷,心中實在疑惑,便停了李斯所說折到了凌霄殿外,此刻那殿門正閉著,趙高見她前來忙堆著一張笑臉,“季良人,又來求見大王?” 凌蘿想起上次過來求見嬴政時他那想歪的表情,不禁干笑一聲,“也不是特意求見,只是有一事需要向大王請教,若是不方便,我便先……” “季良人且慢。”趙高道:“大王吩咐過了,若是您過來便直接放您進去。” 凌蘿驚道:“他……大王知道我要來?” 趙高笑了笑,卻沒接著說下去。 凌蘿入了殿內(nèi),見著嬴政正在案頭看書,便過去跪坐在他跟前,明知故問的問了一聲:“大王在忙?” 嬴政只抬頭瞥了她一眼,復又低下頭去,“何事?” 凌蘿見他那幾十年都捂不熱的臉不禁腹誹一番,這才說道:“聽說大王今日新提拔了一位長史?” “他跟你說什么了?” 嬴政眼都未抬,低著頭問了一聲。這語氣很明顯是知道些什么,看來李斯讓她過來問嬴政,倒是也沒忽悠她。 “也沒說什么。”凌蘿道:“我先前在衛(wèi)府見過一位衛(wèi)老爺?shù)拈T客,名喚李斯,可他并不知曉我的身份,如今他任了長史,卻對人說是我舉薦的他,我方才見了他,問起這事,他只說讓我過來問大王,我心下好奇,便過來了。” “他說的也沒錯。”嬴政突地將書簡放下,“在衛(wèi)府,若不是有他幫襯著你,你要帶的東西,怕是帶不回來。可若是沒你前去接應他,那東西也不會輕易為寡人所得。” 他抬眼看她的時候眼中卻沒有任何波瀾,好像那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么說大王一早便知曉他的身份?” 凌蘿心頭咯噔一聲,只覺得耳中嗡嗡作響,那話似是有極大的穿透力,透過她的耳膜,直擊心底最毫無防備的地方。 見他點頭,凌蘿似是終于明白過來了,那出宮令那么容易便給了她,不是因為信任,不過是順其自然,讓她去當這個接應者罷了。 她還自以為然的以為自己能夠借著幫他尋神秘人這事得到他的信任,為以后的道路做些打算,卻萬萬沒想到,自己自以為想好的萬全之策,不過也是在他的一手掌控之中。只是不知道,這些日子看她那般跳梁小丑的所為,他心中是否覺得可笑至極。 “大王既然早有安排為何不早早的便告知我?” 說不出此刻心中是什么滋味,只覺得心中像是梗了刺一般難上難下,她自打來到這里,同這人打過許多次照面,卻沒有一次能真正看清了他。 他好像一個迷,身后不知藏著多少的秘密,那些東西被他用一張黑布牢牢的蓋住,任是誰都無法輕易揭開。 她心中多少是有些失落的,她也不知自己為何要失落,只是覺得,自己一旦存了這樣的心思,往后便是再難回頭。 被他牽著走,前面不管是陸地還是深淵,都無法輕易邁過去了。 沉靜之后,那人才說道:“此事也并非不可說,如若不然,寡人也不會讓李斯那般同你說,只是讓你知道的晚了些罷了。” 以后要統(tǒng)一六國的秦始皇自然沒必要什么事都讓別人知道,他獨斷專裁,這是改變不了的歷史。 凌蘿有些牽強的扯了扯嘴角,想到今日畫兮所說之事,不免心頭一震。為何她明明離他這般近,卻永遠都看不透他的心思? 她嘆了一聲,道:“大王早有定奪的事,旁人自是不便多問,只是我想知道,當日大王曾問我可有什么事瞞著大王,今日我也想斗膽問問大王,可還有別的事情瞞我?” 這話既是說出口,早已是觸了逆鱗了,凌蘿雖是慫,此刻卻沒有半分害怕的意思,一雙眼睛同他對視,恨不得從那幽黑深邃的視線中探出個究竟來。 “有。” 半晌之后,他突然落下一字,卻將凌蘿砸了個頭昏腦漲。 她也不知道是該為他突然的坦誠覺得欣慰,還是要為他這個肯定的回答而覺得頭疼,抬手揉了揉額角,還未想好如何去開口,那人卻又說道:“蘿清宮中那兩個丫頭,本是寡人安排過去的,寡人沒讓她們告知你身份,也算是瞞著你。” 月嵐和月青是他安排過去的?難怪那兩個丫頭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原來背后竟有這么一尊大靠山! 不對,此刻她應該覺得氣悶才是,怎么說她對那兩個丫頭也算是好了,結果那兩個丫頭竟是偷偷幫著嬴政做事? “還有一事寡人也一直瞞著你。” 還有?凌蘿只覺得血壓飆升,剛剛只是那么一問,卻沒想刨出這么多猛料來,可憐她這小心臟一時承受不住,撲通撲通的提出抗議。 她深吸一口氣,似是做了極大的準備工作等著他砸出一個會讓她岔氣的事情,可等了半天始終不見他開口,她疑惑,轉(zhuǎn)頭看他,卻見眼神中的冷淡突然收了許多,大半個身子前傾著正靠了過來。 “啊?” 凌蘿一時慌張挪開,慌亂之中不小心碰倒了案上書簡,她急急忙忙將東西收拾起來,有些緊張道:“大王恕罪,方才一時失神。” 說是這般說,可心中卻是有些不滿。明明剛剛她是因為這人突然莫名其妙的靠過來而手足無措,就算打翻了東西,也該怪他才是! 可她還是很納悶,他明明要跟她說另外一件瞞著她的事,怎么就突然不正常了? “罷了。”嬴政收起方才之態(tài),“寡人知你一時接受不了,既然如此,寡人也不強迫于你。” 凌蘿被他說的有些發(fā)懵,見他又低頭下去,自覺無趣,又因著心中還有事情需要求證,便也沒再說什么,道了一聲便匆匆退了出去。 她走的匆忙,也沒想著回頭看看,愣是錯過了后邊那道少見的風景。 蘿清宮內(nèi),凌蘿翹了個二郎腿,盯著站在床榻兩側(cè)的人,問道:“說吧,大王讓你們都做了些什么?” 月嵐:“也沒做什么,大王就是讓我們兩個好好看著季良人你,讓你莫要惹出事端來。” “我惹出事端?敢情在大王眼里我就是那么惹是生非的人?” 她提高了語氣,驀地想到才來宮中幾日便鬧出的風箏事件,又覺得有些心虛,猛地干咳了幾聲,正打算再問,那兩人卻齊齊跪在塌前。 “季良人,奴婢們雖是大王安排過來的,可也是真心實意過來服侍您的,若有二心,便讓我們姐妹二人被亂棍打死!” 凌蘿本也只是想問個清楚,并沒想數(shù)落她們,此刻見兩人這般認錯還發(fā)毒誓,也不好多說什么,只道:“我也不是不信任你們,只是想著你們是大王安排在這里的,便覺得心中憋悶,想想我平日做了那么些蠢事,你們都給傳到大王那邊去了,我這個做主子的豈不是很沒面子?” 兩人互相對看一眼,也不知心中經(jīng)過了怎樣一番交流,不一會便聽月嵐說道:“季良人放心,我們也不是什么都跟大王說的,一般都是大王問什么我們便答什么,斷不會多嘴的。” 這話聽著倒是心里好受多了…… 凌蘿道:“那你同我說說,大王都問了你們些什么?” “就……就問一些季良人的生活起居,平日都做些什么。” 這還叫沒怎么多說?她每天統(tǒng)共就干了那么些事情,這一下子就被她們?nèi)级稉С鋈チ恕?/br> 她訕笑,突然想起一事,臉色都變了:“先前我讓你們打聽大王的喜好,你們總不該也說出去了吧?” 兩人低頭沉默,讓凌蘿大叫不好,她一頭扎進被子里,叫道:“你們兩個是要氣死我!” “季良人……”月嵐喚道:“要我說如今這樣也好,我們也不用偷偷同大王告知您的事情了,大王既是將這事明白跟您說了,往后也無需再找些借口過來了。” 凌蘿把頭從被子里拿出來,“找借口,他找什么借口?” 月嵐道:“季良人,您今日就算不問我也忍不了多久了,上次那玉是大王特意給您雕的您偏說是給畫兮夫人的,當時我便想直說了,可是我jiejie說大王既然不像說必然是有他的道理,我便硬生生忍下了,事到如今,我可不想再瞞著您了,別說是那玉了,大王其實每次都是真心要過來看您,可您總是覺著不自在,大王心思縝密,自然是察覺出來了,便讓我們將您的行蹤告知他,他才總是找了別的理由過來。” ※※※※※※※※※※※※※※※※※※※※ 磨蹭了這么久,兩人終于要敞開心扉了~~~秦王其實很深情,只是不善于表達而已,嗯……傳說中的悶sao本sao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