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嬴政沉默了半晌,忽地問道:“你同衛春秋的女兒相熟?” 她解釋道:“也不算很熟,只是打過幾次交道,這次能去衛府查那神秘人的下落,也幸虧衛府大小姐相助。” 嬴政沉默了半晌,也不知在想什么,凌蘿只道他還擔憂那神秘人之事,便勸道:“大王,我聽說衛府的老爺衛春秋座下門客無數,他又惜才的很,府中必然有無數才得之士,大王能招攬一兩個想必也不會比那神秘人差。” 她話才說完,嬴政便疑惑的看了過來:“這咸陽城也不單單是他衛春秋一個在府中養門客,你如何知道他惜才?” “那不一樣。”凌蘿道:“別人我就不說了,可這衛春秋對他的門客似是不一般,我聽衛家大小姐說,他竟張羅著為自己的座下門客編記錄冊,凡是坐下門客都一一編在記錄冊中,若是不惜才,怕不會如此。” 嬴政低低應了一聲,復嘆道:“寡人要尋的那人負有將相之才,一般的門客又如何能相提并論?” 將相之才? 凌蘿呆愣了片刻,腦中忽地浮現一個人影來。 敢情他苦苦要尋的那人,是未來大秦丞相李斯? 那可不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思及此,她心頭似是豁然開朗了許多,本想著同他說起此事,卻又想著事情還沒辦成,倒不如先瞞著,到時候再給他一個驚喜。 這般急切的想要求證,第二日傷還沒好便又溜出了宮去。 這次到衛府倒是沒人像上次那般攔著她,也不知是不是他們被衛靈告誡過一番,那態度之改變,讓她頗有幾分望塵莫及的感嘆。 “姑娘,你且隨小人過來,小人這就帶你去找大小姐。” 那人領著她和沐雪繞過一條長長回廊,便見衛靈正坐在欄桿上,甩著細長的雙腿,笑的前仰后翻。而在她旁邊,李斯正弓身撿著什么東西。 她走了過去,卻見衛靈手中一卷竹簡殘破不堪,原來剛剛她正在撕那竹簡,而李斯作為一個讀書人,把這東西看的無比重要,她撕,他也只能彎下腰去撿。 倒是像極了一對活冤家! 她嘆了口氣,只記得當年讀紅樓夢時,印象頗深的便是寶玉為了逗晴雯,不惜撕扇為樂,如今這撕竹簡,倒是別有一番情致。只是……兩者相比,一個是為了討好,一個卻是為了捉弄。 “衛姑娘!”她上前去,笑著指著她手中之物問道:“這是在做什么?” “啊,阿蘿你來了?”衛靈趕忙起身,將那東西干脆甩到地上,拉著她便要走。 “阿蘿,前幾天我得了一件稀罕之物,我帶你去看看!” 到真是天生富貴命,不能比啊! 她心中感嘆,附到她耳邊輕聲說道:“你也別老是捉弄他了,他好歹也是你爹的門客,又是讀書人,你也對他別太過了。” 她這話也是真心相勸,想來她同衛靈相處了也有些時日,知道這姑娘也就是性子野了一些,倒沒有十足的惡意,可是她現在這般捉弄未來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秦國的丞相,那可真是在老虎嘴邊拔毛。 “切~他還沒成為我爹正式的門客呢,這話也莫要說的太早,何況……我就是不喜歡他這卑躬屈膝的樣子!”衛靈撇撇嘴,不以為然。 凌蘿無奈,雖知道這個中厲害,卻不能言語道明,只得笑道:“看來你和他在一起多了也還是很有好處的嘛!” 衛靈轉頭看她,滿臉疑惑:“嗯?” “你看你現在說話都同平時不一樣了,這些詞難道不是跟他一起學的?” “誰說的?”衛靈立馬反駁了一句,臉上還露出可疑的紅暈,只是不知這是羞赧還是氣憤。 “我……我那是跟傅大哥一起才學的,才不是跟他學的!” 凌蘿笑了笑,并沒打算接著打趣,只回頭看了李斯一眼,想了想才問道:“李公子,有一事不知當不當問?” 李斯似是還沉浸在方才被衛靈的捉弄之中,眼中還帶著些無奈,這番聽她這么問,忙躬身道:“姑娘直言便可。” 凌蘿想著那卷被嬴政當了寶貝一樣的書卷,不禁問道:“不知李公子今日可遺失過什么東西?” “你看他那樣,哪里像是有東西可丟的人?” 衛靈在一旁補刀,見凌蘿看過來,不禁將視線一轉,當做什么事也沒發生。 “李某并未遺失過東西。” 半晌,李斯應道。 沒丟東西?不應該啊?嬴政都說了那丟了東西的人有將相之才,可大秦國未來的丞相就在這里,不是他還能有誰? 她不甘心,接著問道:“李公子此話當真?你可細細想一想,卻是沒有丟失過東西?比如說……” 話音還未落,便聽見一旁有一陣撲棱聲,幾人回頭,便見那欄桿上停了一只綠嘴花身的鴿子,正在欄桿上舒展著翅膀。 衛靈:“這鳥怎么有些眼熟?” 凌蘿道:“衛姑娘,這便是前幾日我從你這里拿回去的那只鳥。” “原來是它!”衛靈道:“我說怎么瞧著有些眼熟。” 她想了想,忽然道:“它竟然飛回來了?” 凌蘿笑道:“我都說了這種鳥大有用處,用來燉湯太可惜了。” 她將綠油油抓到手上,從它右腳上取下一個被卷得很細的布條,將其展開給衛靈看:“你看看,這可是你前幾日標的記號?” 衛靈認真接過,不一會興奮道:“還真是,阿蘿,這可真是只神鳥!” 她笑著拉住凌蘿的手,道:“這太有意思了,一定要跟爹爹說才是!” 凌蘿:“……” 就一只送信鴿子而已,沒必要弄的這么夸張吧? 心中雖這般想,可想著能在衛府混臉熟也對自己尋那神秘人有益處,便也沒拒絕她,任由她拉著繞過十幾處回廊,來到東邊一個頗為雅致的別院。 這還未進去便有人過來勸說道:“大小姐,老爺此刻正在里面設宴,怕是不太方便……” 這話不說倒也罷了,一說出口凌蘿當即便變了臉:“我要見我爹還要看日子不成?滾開,你若擋著,小心我將你逐出府去!” 那人拗不過她,只得作罷。 這廂終于沒人再過來,衛靈便同凌蘿解釋道:“我爹在西郊有幾處特別大的院子,分別都給他的那些門客住了,竹園是其中最大的一處,還有桃園、梨園……平日里各個院子的聽說都會經常走動。” 果然是有錢人! 她感嘆間,衛靈忽然道:“你看,到了!” 她順著衛靈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便見前方一處寬敞院子中擺放了許多竹案,一些紫衫男子相對而坐,舉樽言歡。 “爹!”衛靈喊了一聲,拉著她一路小跑過去。 衛春秋正笑著將酒樽舉到嘴邊,聽到這一聲,忙站起身來。他從中間那獨有的一方案臺處踱步出來,看到在衛靈身邊的凌蘿,臉色一頓,道:“原來阿蘿姑娘也過來了。” “爹,我們要給你看個好東西。” 衛靈神神秘秘的將綠油油呈到他面前,像個獻寶的娃娃一般:“你看,是不是好眼熟?” “的確眼熟,這個是……” 衛春秋還未去猜,衛靈便興奮道:“爹,這可不就是你那日送我的鳥?那日我還在它腳上綁了東西,它今日竟帶著這個飛回來了!” 她將那做了標記的布條給衛春秋看,似是十分欣喜,衛春秋卻只是臉上一晃而過的驚訝,隨即便收斂了神色,不愧是做生意的人。 他道:“阿蘿姑娘,不知這是為何?” 凌蘿解釋道:“衛先生,那日我同你說這種鳥非比尋常,說的便是此事。此鳥名為‘鴿’,可飛信傳書。” “哈哈哈,阿蘿姑娘果然是個妙人!”衛春秋笑道:“今日老夫擺了個小宴,阿蘿姑娘若不嫌棄不妨同小女一同落座,同在座的各位細說細說這飛信傳書?” “這……”凌蘿猶豫,這飛信傳書在這個時候本還未興起,她這般早早的普及,是否有些偏離歷史? “那好啊!”衛靈道:“就讓你們瞧瞧我們阿蘿的本事,可并不比你們這些男子差!” 她說罷便拉著凌蘿在離衛春秋最近的案臺處坐下,這才安坐,抬眼便對上對面一道目光,卻是先前衛靈經常說道的傅大哥。 此刻他正打量著她,眼中情緒莫名,讓凌蘿不得不撇開視線。 “衛先生,不知這位姑娘是何人?” 她才坐定,忽見傅謙旁邊一個紫衫男子開口問道,眼神不自覺的瞥到她身上。 衛春秋大笑一聲,隨即解釋道:“阿蘿姑娘是小女前些日子結識的好友。” “原來是大小姐的朋友。”那男子笑道:“方才崔某聽阿蘿姑娘說到那飛信傳書之事,不知阿蘿姑娘是從何得知那種鳥有如此本事?” 凌蘿打量了他一番,見此人眉清目秀,長相頗為和善,此番相問,倒似乎是出自好奇,便解釋道:“小女子也是偶然間聽聞,那日見衛先生拿著這鳥,看它長得同我聽聞的那種鳥極為相像,便認定它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