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華陽太后眉頭一皺,似是有些煩躁:“胡美人,這事還真不是畫兮夫人冤枉你,這斷琴之聲大為不吉利,你哪怕只是無心之失,也該受些處罰!” “太后!曦兒真不是故意的,那琴弦原本就有問題,曦兒并不知情。大王,大王你要為曦兒做主!” 聽到太后要責罰,胡美人大驚,也顧不上什么面子,當著滿室之人,竟哭得似個淚人。 凌蘿在一旁聽的實在不忍,只因琴弦斷了便要處罰,確實有些說不過去。她偷偷轉頭,想看嬴政對此事的態度,卻瞥到一張冷漠的臉,她不禁怔住了。 雖然早就知道嬴政這個人有些冷漠,可此時見到,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要覺得震撼。 她不信,不信他看不出這事情背后的真相,不信他不知道胡美人是無辜的,可他卻用冷漠的表達了自己的態度,怕是這胡美人今日是逃不過一罰。 就算他偏袒畫兮,也沒必要如此是非不分吧? “哭什么!這樣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華陽太后皺眉,示意宮人拿上來兩塊漆黑的磨砂石,那兩宮人很快便將其拿到胡美人跟前,正欲將其手鉗制住,胡美人驚慌的逃開,跪到離嬴政最近的臺階處,哭道:“大王,此事不是曦兒所為,定是有人想陷害我,才將那琴弦做了手腳。” “放肆!”嬴政還未出聲,華陽太后便怒道:“那琴是哀家這里的,莫不是你說是哀家想要害你?” “不是……曦兒不敢!” 胡美人哭道,又想解釋,可礙于華陽太后的氣勢又不敢妄言,眼睛只委屈的朝嬴政望去,奈何卻被他轉過頭無視,連要聽她解釋的意圖都沒有。 華陽太后道:“只是經幾下磨砂石,痛一下便過去了,胡美人,你好歹也陪在大王身邊有幾年了,難道連這點骨氣都沒有嗎?” 大殿之上,一時安靜無比,只有胡美人抽泣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凌蘿以前便聽說過人心冷漠,撞車有人湊熱鬧沒人報警,遇到麻煩有人旁觀沒人敢出頭,或許是她過于死宅,很少親眼所見,如今在這里親自看到,心頭一時說不出是何滋味。 或許大家都不想因為此事得罪畫兮夫人,然而這般態度,倒是足夠讓一個人涼透了心。 眼看著那胡美人就要被當眾責罰,凌蘿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在一時只有胡美人哭泣聲的殿內喊了一聲:“且慢。” “季良人?”華陽太后一愣,“你有何事?” 凌蘿承認自己有些慫了,然而剛剛那沖動上來便那么做了,如今也沒有回頭的余地,只好從座上起身來到殿中央,跪地叩道:“大王,太后,臣妾有一事不知當不當講?” “難不成你也覺得哀家這樣做不妥?”華陽太后的聲音沒了和藹之氣,顯然是被剛剛那斷琴之聲擾了興致。 雖是問話,可話中威脅之意任是誰都能感受得出。 這出頭鳥真不好當…… “你想說什么?”一直沉默的嬴政此時終于開口。 凌蘿道:“大王,這弦之所以斷,大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人為,一種是這琴本身做工,若是人為,則是有人故意為之,意圖不過是擾了大王太后雅興,又或者嫁禍他人,臣妾方才見胡美人誠心懼怕,斷然也不會自己給自己出了這么個難題難為自己。那很顯然是有人要為難胡美人,若是如此,大王是否該給胡美人一個解釋的機會?” 大著膽子求情,她知道不妥,腦子一轉,忙開啟了自己馬屁的功能。 “當然,若是這琴太后娘娘放了許久不曾動過,這琴弦易斷那是很正常的事情,那大王更不該將這過錯怪罪給胡美人,何況……入秦大秦國泰民安,朝氣蓬勃,正是盛世繁華之時,臣妾料想,區區一斷琴之聲也扭轉不了這種局面。” 話音才落,嬴政的眼神便停在她身上,那鷹一般銳利的視線看了過來,那一刻,這種眼神,這種氣勢,同她心中那睥睨天下的秦始皇重疊在一起。 “大王,綰綰meimei說的對,或許是有人要害曦兒,那琴剛剛只有畫兮夫人碰過,她……” “你是說畫兮夫人要害你?”華陽太后怒道。 這是豬隊友吧? 凌蘿額頭掛滿黑線,本來她說那番話只想把斷弦之事引到琴弦本身的問題上,這個豬隊友偏偏要橫插一腳,又歸結到陷害一事上去,她怕是不知道畫兮夫人在宮中的地位吧?這個時候來陷害她不是自尋死路?說不定還要連累她這個幫忙說話的…… 果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 “季良人,你方才出來幫胡美人說話,可是也認同此事是畫兮夫人有意要害胡美人?”正沉思間,華陽太后忽然問道。 凌蘿靈機一動,忙道:“當然不是,畫兮夫人為人親和,斷然不會做出此等事情,方才胡美人應是被嚇到了,才誤說了這種話。” 華陽太后道:“胡美人出言不遜,該罰,季良人……也同樣該罰。” 啊咧? 凌蘿險些沒轉過彎來,敢情槍打出頭鳥果然沒錯,她這一番見義勇為,倒是起了反作用? 太后都發了話,不一會便有幾個宮人來到兩人跟前,客客氣氣道:“季良人,胡美人,還請將雙手伸出來。” 這是要拿那磨砂石磨手心? 那胡美人還在哭哭啼啼,凌蘿卻坦蕩的伸出手去,心中雖然也很懼怕,卻不好認慫,轉頭瞥上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卻猜不出他的任何心思。 她本也沒指望這位大佬能說上一句話,可看到他為了一個畫兮夫人便沒了原則,心中總覺得怪不自在。 她想,再這么來上幾次,怕是真要脫粉了…… 忽地掌心一痛,她轉頭,看那宮人拿著那凹凸不平的石頭在掌心重重劃過,火辣辣的痛感像是被火焚過一樣。 都說自作孽不可活,原來真不是騙人的。 那摩挲的痛感起初只是讓她如鉆心般疼痛,到最后漸漸便麻木,她忍不住瞧了一眼自己掌心,竟滲出些血跡,紅的刺目。 “夠了!” 嬴政終于開口道:“罰也罰過了,便就此罷了。” 凌蘿呼了一口氣,轉頭看見身旁的胡美人眼淚模糊的樣子,不禁感嘆自己這一出也不知是對還是錯。 若是胡美人方才老老實實的認錯,這事怕是沒這么復雜,偏偏她要扯上畫兮夫人,倒害的她白白受了一頓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