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待最后一卷抄完時,已是第二日午時,凌蘿這才將筆放下,就已經渾渾噩噩摸到塌上躺下,竟連早膳午膳也一并省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屋里面窸窸窣窣的傳來一陣聲響,她翻了個身,嘟囔道:“沐雪,什么時辰了?” “申……申時。” 好端端的說話怎么又結巴?凌蘿皺眉,想到什么似的猛地睜開眼。 “快快快,我要趕緊起來,大王要過……” 她匆匆忙忙起身,才準備下榻時,卻見不遠處的桌案邊坐了個人,可不就是昨日那見過一次的大佬? 看他坐在案邊似是正看的入神,她不禁輕聲沖著沐雪道:“怎么不叫醒我?” 沐雪似是十分驚慌,整個人都不太自然,只眼角瞥著案臺那邊,小心翼翼道:“是……是大王不讓叫醒。” 兩人正小聲嘀咕,那邊嬴政忽然開口:“你下去吧。” 沐雪得令,瞬間整個人輕松了很多,也不管凌蘿給她使的小眼神,便火速撤離。 凌蘿看著她背影撇了撇嘴,自己也快速下了床榻,磨磨蹭蹭的到了那人身側。 他冷峻的側臉有著非常完美的弧度,一雙眼深邃的像是能容納萬物,只稍稍看上一眼,便能被其吸引。 室內安靜非常,凌蘿還在享受這難得安靜的時刻,忽然被一聲咕嚕聲打破氣氛。 她尷尬笑笑:“大王,我……我早膳和晚膳都未進食。” 嬴政的視線冷冷看過來,這才將竹簡放下,吩咐了一聲“傳膳”。 凌蘿呼了一口氣,心頭有些激動。倒也不僅僅是因為要同他共進晚膳,實在是……她自打來到這里就沒好好吃過一頓飯! 水煮菜,粟米餅,無比清淡的羹湯,要不是還湊合有些沒什么胃口的rou食,她差不多以為自己快出家了。 她想,或許是因為自己沒有得到晉封,所以不配用高等的膳食,那如今嬴政過來用膳,那總差不到哪里去吧?這么一想,不禁有些竊喜。 約莫片刻,趙高引著四五個宮人過來布膳,凌蘿在一旁伸著脖子去看,見那幾個宮人紛紛將幾個做工還算精致的木質碗具端到案臺之上,下一刻,桌上的菜式讓剛剛升起的食欲又漸漸淡了下去。 這些栗米做的疙瘩糊加上一只烤羊腿,還有幾碗燙的分不清是什么的菜就是所謂的帝王膳食? “大王,您平時就吃這個?” 此刻布膳的宮人也已紛紛退下,偌大的宮殿中,瞬間又只剩她們兩人。 嬴政沉默片刻,反問道:“不合胃口?” “不是不是。”凌蘿剛忙解釋,“大王來了許久,想必也是餓了。” 她眼尖的瞥見案臺上方一把小匕首,這才拿起來朝那龐大的烤羊腿揮刀,將那rou削成一片一片的放到碗具中,再端到他面前時,這位大佬此刻正端坐,面無表情的看著她這一番表演。 凌蘿:“大王,書簡您都看完了?” 她姿態誠懇,活像是被老師處罰后行事小心的學生,唯恐他又拿了個十幾卷過來讓她抄寫。 “看完了。”嬴政享受著她的服務,冷漠的應了一聲。 “那……大王您看……” “筆跡工整,看來確實是有悔過之心。” 凌蘿在一旁猛點頭。 “不過……”他突然來了個大轉折:“有幾處寡人覺得不妥,方才我已修正過來,一會你按照寡人所改的再一一修正一遍。” “啊?”凌蘿苦著臉道:“大王,既然您都覺得我已經有悔過之心,為何還要再改一遍?” 話音才落,他冷冷的視線掃了過來,凌蘿縮了縮脖子,正要認慫,突然聽他說道:“等你把這些都修正過來,往每個宮里送上一份,以此為戒。” 凌蘿只覺得被一道驚雷轟到頭頂。光想著這東西被送到各個宮里去,再傳一遍她的光榮事跡,她都能感覺到自己要被人嘲笑到無地自容。 狠,這懲罰真是太狠了! 晚膳過后,凌蘿照著嬴政的吩咐在書案旁修正書簡,而他則在一旁悠閑的看起書來,一室安靜,只有她手中的刀子在竹簡上劃過的沙沙聲響。 她心中頗有些憤懣,昨夜已經徹夜抄完了書簡,如今他一個要修改,就要她照著修改的部分將原來寫好的文字一一除去,又重新寫上,這事看著倒是不難,可她要改的是十四卷! 難不成他這是在故意整她? 夜色深了,偶有清風伴著月色進來,凌蘿經歷了昨夜一宿未眠,此刻也終是熬不住,在微弱的燈光中困得小雞啄米。 在經歷了不知多少次的上下眼皮打架后,她終于熬不住了,意識逐漸飄忽。 她做了個夢。 夢中的她身處一片桃林中,那樹上垂著許多顏色鮮亮的桃子,看的她十分眼饞,她順著桃樹往上爬,伸著手就要去摘。 然而那手……怎么那般小? 再往自己身上看,穿著也是七八歲孩童的衣裳,這……她難不成又到了另一個游戲里? 樹下有人在喊,她正想要看清,卻感覺腳下一劃,整個身子便一陣下落,而后,后腦重重撞在什么上面,教她頓時疼醒。 睜眼一看,嬴政一手拿著書卷,還保持著垂在半空的姿勢,一臉冷漠的看著她。 不用想,剛剛那一記,定然是拜他所賜。 凌蘿摸了摸微疼的后腦勺,還未開口,便見他忽然起身,朝著床榻邊走去。 這架勢,是要留宿? “愣著作甚么,還不過來寬衣!” 凌蘿:“……” 他長著雙臂,一身赤絳玄衣像塊背景布一樣在凌蘿面前撐開,雖然這動作無比的拽,那一刻卻讓她腦補出他站在最高帝臺之上俯視眾生的畫面。 拽是拽了點,可為毛有點…… “寬衣!” 嬴政再次冷冷重復了一句,凌蘿回神,認命的跟了過去,繞到他前頭為他解開衣帶。 她突然有些緊張。心中不停的在問,若是一會他做了什么奇怪的事自己要怎么去面對,雖然她現在以季綰綰的身份住在宮里,可她終究不是季綰綰,等游戲結束了她該干嘛還是要干嘛去,總不好在這里有什么牽扯…… 她驚訝的看著在她面前走到床榻側身而臥的人,不由愣在原地。 還真是單純的過來喊她寬衣睡覺啊……她一時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將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就這么沒有魅力? “你事情做完了?”大佬背著她,冷冷提醒了一句。 “沒有沒有,我……我這就去。” 她嘆了一聲,心中暗自發誓,等從這里回去之后,她一定要早睡早起,再也不熬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