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相逢草草,爭如休見
新月清暈,星光微弱,石板路旁的草坪燈發出淡淡的白色幽光,照在那身穿鵝黃色綢衫的女子身上,更襯得她臉如白玉,顏若朝華。 那本應該是笑意盈盈,俏皮靈動的絕美容顏上,此時卻略有些暗淡,黛眉微蹙、朱唇輕抿,好像想到了不開心的事情,鼻頭微微皺起,看得陳小燁一陣心疼。 她又輕輕地呼喚了一聲,那只在她身前綠地里蹦跳游玩的拉布拉多犬,聽話地跑了回來,將大腦袋在她那條玉臂上蹭了蹭,又伸舌頭舔了舔那只柔荑,似要討她開心。 可她不為所動,依舊郁郁寡歡、黯然神傷,她在眼前那油光的黑色皮毛上摸了下,輕嘆一聲,“回家了。” 她輕盈地轉身,剛邁出第一步,就全身僵住,目光一凝,在空氣中與另外一道熱情似火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葉曉晨看見那站在薰衣草花壇邊清新俊逸的影子時,眼神突然變得十分復雜,那里有哀怨、有欣喜、有不甘、有迷惘,似乎還有一點,希望。 陳小燁眉頭蹙起,只這一眼,他便知道,她這些天過得并不快樂幸福。她本是一朵世人皆會垂憐的嬌艷花朵,此時卻像是行將凋零,光華不再。 陳小燁心中一痛,就要向前邁出一步,卻見葉曉晨緩緩地搖了搖頭,目光決絕,這時,在秋風中獨享這份寧靜的兩個人,聽到了一記低沉渾厚,富有磁性的男子聲音,“曉晨,飯好了,伯母叫你回來吃飯。” 那男子劍眉星目,臉如雕刻,五官分明,俊美異常。他肩寬腰窄,上身著一件純白襯衫,下身穿一條修身西褲,更襯得軒昂偉岸,兩腿修長。 他走到葉曉晨面前,抬手就向她肩膀攬去,后者眉頭微皺,他十分識趣地又將手向側平舉,變成了一個“請”的姿勢。 葉曉晨向單元門走去后,那男子突然扭過身,望向薰衣草花壇這邊,眼中精光爆射,但巡視了一圈后,一無所獲,面容十分困惑不解地走了。 陳小燁聽他那聲呼喚時,便身手敏捷地躲了起來,因為他沒有愚蠢到還沒開始行動,就讓一個緝毒組警察對他印象深刻的地步。 葉曉晨走了后,陳小燁仍不愿離去,而是走到她進去的那棟樓底下,呆在花園的角落里,躲在開得正艷的紫荊花后,抬頭靜靜望著樓上那些亮起燈光的窗戶,寄希望于能夠會看到她的身影。 這類小區的窗戶,都是密封性非常好的鋁包木窗,若非陳小燁耳力驚人,根本聽不到樓上傳來的陣陣人語聲,還有推杯換盞時的笑聲。 這棟小區里住的都是大戶,每天開局設宴是很平常的事情,即便這些聲音與葉家無關,陳小燁還是豎起耳朵,仔細辨聽,妄圖能再次聽到那甜如浸蜜的笑聲。 即便她不是跟自己在一起,他也希望她能夠快樂。 這樣聽著別人的生活,十分枯燥,但陳小燁卻很有耐心,那酒局持續到深夜,他也在花園里呆到了深夜,直到歡笑聲逐漸稀少,最終寂靜無聲。 就在陳小燁打算離去時,頭頂突然響起開窗的聲音,他下意識地抬起頭,只見三樓有一間沒有開燈的房間,窗戶那里探出半身倩麗的影子,好像在張望著什么,尋找著什么。 片刻后,她找到了那雙溫潤、情意綿綿的眸子時,她終于笑了。 葉曉晨不敢開口,而是伸出手,比劃了一下。 他們兩人在那間工作室里共處時,經常玩這種小游戲,那并非啞語,而是沒有規律的胡亂比劃,但兩人似乎心有靈犀一般,每次都能猜得準對方在說什么。 現如今,也是如此。 陳小燁知道,葉曉晨說的是,傻瓜,怎么還沒走? 陳小燁也比劃了一下,因為想你了。 葉曉晨笑了一下,眼中似有淚光閃過:沒出息,備胎都沒一個! 陳小燁:你是唯一。 一滴水掉落在陳小燁的臉上,他看見葉曉晨掩面而泣的樣子,剎那間,自己也淚流滿面。 葉曉晨:你哭什么,好像生離死別。 陳小燁:我哭,是因為太激動,因為你要跟我走了。 葉曉晨再也堅持不住,肩膀劇烈地抖動了起來,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壓抑哭聲,她猛地抬起頭,露出梨花帶雨的絕美容顏:接住我! 陳小燁大驚失色,本想勸止,但看見葉曉晨已整個人坐在了窗臺上,兩條潔白如玉的小腿搭在窗外,他心底陡然升起一股豪氣,張開雙臂,嘴里無聲地道:“來吧!” 葉曉晨嫣然一笑,在淚水的映襯下,更顯柔弱凄美,她雙手微撐,就要跳下時,臥室里的燈光突然亮起,隨后傳來一聲焦急萬分的溫柔呼喚,“曉晨,你在干嘛!?” 葉曉晨呆怔之余,一個風韻猶存的婦人跑到窗口,一把抱住她,“你干什么,嚇死媽了!” 原來,她是葉曉晨的mama。陳小燁還沉浸在剛才豪邁的膽氣里,被她沖出來這么一擾,身子一僵,都忘了躲藏,還呆呆怔怔地站在原地。 知女莫若母。 那婦人看見葉曉晨淚水磅礴的樣子后,心中已是猜到了七八分,再看到樓下花園里,那個還沒收回雙臂、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年輕男子,目光閃爍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頓時全都明白了。 這時,一個男人好似在酒醉酣夢中被驚醒,威嚴的聲音傳來,“怎么回事?劉玥,你剛才喊什么?” 葉曉晨頓時驚慌失措,向陳小燁連連擺手,催促他趕緊離開。 既然被發現了,陳小燁也索性放開了。 腳下生根一般,滿臉倔強地站在草地上,然后雙膝微彎,在葉曉晨母女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輕輕地跪了下去,一手撫在胸口上,一只手比劃了半天,他在說: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男人膝下有黃金,陳小燁用一種十分拙劣、冒著傻氣的方式,來說明這是最重的承諾。 這時,三層那些原本漆黑一片的窗戶,燈光突然被次第點亮,那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劉玥,你在曉晨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