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風車別墅, 熟悉的一樓客廳。

    凹陷下去的一體式藍白色烤瓷沙發, 以及面前趣味十足的巨大巖石壁爐, 還有擺在壁爐上的玻璃鋼鐵俠收藏品。

    唐尼坐在沙發的一側，面前是一杯從奶精到楓糖濃度都完全符合他口味的咖啡，而在他對面, 一個長得跟他一模一樣的人端著一模一樣的咖啡。

    男人旁邊還坐了一個一臉好奇地看著他的小女孩——唐尼并不清楚她是誰。

    在一言不發地沉默了接近半個小時后。

    “你好, 托尼斯塔克。”

    終于忍受不了這種壓抑氣氛的托尼放下手上的咖啡，幾步坐到唐尼旁邊，沖他伸出手：“不過目前身份證上的名字是小羅伯特唐尼。”

    老實說, 唐尼并沒能立刻從眼前的環境里清醒過來，不過他下意識伸手回握了一下, 然后：“你好, 托尼——”他說了一半頓住了，然后改口道，“小羅伯特唐尼。”

    托尼：“那你身份證上的名字一定是托尼斯塔克？”

    唐尼：“差不多吧。”

    托尼一幅“我就知道”的表情：“所以你有沒有興趣跟我聊聊一切的來龍去脈？”

    唐尼沒有說話。

    他看了安靜地坐在托尼身邊的小女孩一眼, 托尼在察覺到他的目光以后直接道：“宇宙意志。你那邊的宇宙應該也有一個？”

    唐尼有些意外：“有，只是看起來沒有這邊的和善。”他逐漸回籠的理智和思維讓他慢慢想起了原來在這個宇宙的生活, “我一直以為我原來生活的與宇宙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在注意到小女孩因為聽見“亂七八糟”這個形容詞后皺起眉頭, 唐尼又補充了一句：“抱歉, 我不是在說你。”

    小女孩看了唐尼一眼，沉默地重新玩起她手上的芭比娃娃。

    唐尼深吸了一口氣：“我昏迷多久了？”

    “三個月。”

    唐尼忍不住搓了把臉：“這么久嗎？”

    “對, 我們是在復仇者聯盟3的拍攝現場發現你的, 在一臺鋼鐵盔甲的道具里發現你的。”

    托尼重新坐回他的位置, 他的姿態從容又隨意, 刻在骨子里的氣質總不會因為短短幾個月的身份互換就改變，雖然他穿著hello kitty的睡衣，踩著兔子拖鞋（連唐尼自己都忘了他什么時候往風車別墅里購入了這么一雙塑料兔子拖鞋），但硬是把普通的居家沙發坐出了斯塔克企業總裁辦公室那把椅子的感覺。

    盡管在電影里，他很早以前就不是斯塔克企業的總裁了。

    托尼喝了一口咖啡：“那時候他們以為我中暑了，然后在把你送去醫院后發現我還在片場，我跟他們說你是我的孿生弟弟，你猜他們信不信？”

    唐尼不猜。

    他看向托尼斯塔克：“能問你一個冒昧的問題嗎？”

    托尼挑了挑眉：“嗯哼。”

    唐尼：“你來自哪個宇宙？”

    托尼回答得非常干脆：“按照你們這里的話來說應該是——電影宇宙？”

    比起唐尼最初遇到的漫畫里的托尼斯塔克，顯然這個來自電影宇宙的托尼斯塔克更令人感覺熟悉和親切，那不止是因為一模一樣的長相，還來自對方說話時豐富的表情和肢體語言。

    托尼斯塔克實在有太多的話要說了。

    “我看了你們拍的電影，那跟我過去的一些經歷一模一樣，老實說最開始我并不太能接受這件事，這太荒唐了，但起碼現在看起來，我適應得還不錯。”

    托尼說了聳了聳肩，還不忘自夸一句：“我的適應能力一直很強。”

    唐尼沉默了片刻，又問：“你還記得你是怎么來到這個宇宙的嗎？”

    托尼頓了一下，他似乎組織了一下措辭，然后才道：“你看過復仇者聯盟四的劇本嗎？”

    唐尼：“只聽過克里斯托弗口頭說的一些概念。”

    托尼點了點頭，然后拿起放在茶幾上的劇本直接遞給了唐尼：“你看一遍應該就清楚了。”

    唐尼伸手接過劇本，隨口說了一句：“我以前從不會把劇本放在一樓的茶幾上。”

    托尼：“所以就算我繼承了你的演技和身份證我也一直沒把自己當成小羅伯特唐尼本人。”

    唐尼不說話了。

    他低頭快速掃著劇本上的內容，然后慢慢皺起眉頭。而在他研讀的過程中，托尼時不時會開口插.進幾句話：“老實說，我到現在還是沒有太適應這個宇宙的生活節奏，我不是說他不好，這里實在太和平了，最多偶爾熬夜拍拍戲，那跟我以前的作息比起來簡直是在養老，而且——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唐尼依舊低頭看著劇本：“是的，一切都奇怪透了。”

    托尼重復了一遍：“當然，一切都奇怪透了。”

    就在唐尼以為托尼斯塔克要開始復述他來到這個宇宙前后的經歷的時候，他聽見托尼斯塔克說：“我在那個宇宙還挺老的，到這里以后直接變成了二十九的小伙子。”

    托尼說著伸了個懶腰，胸口hello kitty的圖案一下變得清晰起來：“年輕真好，我感覺我連說話方式都變了，我以前很沉穩，從鋼鐵俠1開始。”

    唐尼放下劇本：“鋼鐵俠1我演過。”

    沉穩的托尼斯塔克：“喔噢。”他換了個話題，“看完了？”

    唐尼：“嗯。”

    又是一陣沉默。

    托尼等了一會都沒等到唐尼開口，他忍不住道：“我以為你會比我想象中的話要更多一點。”

    唐尼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問：“你拿生命換了宇宙安全，你后悔過嗎？”

    這個問題成功讓托尼斯塔克愣住了，他皺起眉頭，在認真思考了一番后：“當然，我每一秒鐘都在后悔。”

    唐尼抬頭看向托尼：“但讓你重選一次你還會那么干。”

    托尼斯塔克頓了一會，就像設身處地地在腦子里做了一次情景重現，然后肯定道：“會，如果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的話，我是說。”他聳了聳肩，“誰愿意去送死，我又不是孤家寡人。”

    托尼在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語氣并沒有那么沉重，當然也不算輕松，但起碼讓聽起來的人覺得，他似乎已經從過去走出來了。

    但事實如何只有他自己清楚。

    托尼在說完以后似乎想到那個罪魁禍首的編劇，不滿道：“我覺得克里斯托弗英年禿頭是有道理的，這大概就是對那些整天琢磨著要寫死誰的壞家伙的報應。”

    “我現在正在跟他商量，讓他想點能讓鋼鐵俠在打完響指以后還能活下來的辦法，老實說，現在已經過了那種英雄必死的年代了，大團圓結局不好嗎，人老了總是想看點合家歡的東西。”

    說完，他又補充道：“當然，我現在很年輕。”托尼這么說著，看了唐尼一眼：“托你的福。”

    唐尼臉上沒什么表情：“不客氣。”

    客廳重新變得安靜，四周只剩下墻上掛鐘秒針轉動的聲音。

    托尼看著唐尼臉上的表情，不再追問他在別的宇宙發生了什么，只是問他：“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唐尼情緒很復雜。

    在伸手去摘海姆達爾之眼的時候他以為他會死，結果他沒有。

    他原本的目標是回到原來的宇宙，現在他回來了，他以為他會很高興，結果他也沒有。

    唐尼不知道是什么驅使他說出了這句話，但此時此刻，這確實是他內心的想法：“這個世界不需要兩個小羅伯特唐尼。”

    托尼斯塔克坐在沙發上，他表情平靜，在聽完唐尼這句話后點了點頭，然后站了起來。

    “我帶你去看樣東西。”

    風車別墅三樓，那個唐尼親手設計的工作間，在托尼斯塔克推開外面新安裝的電子門后——

    有那么一瞬間唐尼以為他回到了復仇者聯盟大廈的工作間。

    眼前是一排橢圓形排列的陳列倉，里面安靜地站著七套鋼鐵盔甲，制式不算新，看得出來是這個地球材料受限所以只能制作一些老款的型號。而在工作間中心，是一枚懸浮在工作臺上的綠色寶石，以及。

    寶石在投射器作用下投射在后面虛空處的一扇緊閉的黑色大門。

    門上是古樸而熟悉的花紋，跟仙宮地牢那扇門上的一模一樣。

    唐尼看著那枚寶石，皺眉道：“海姆達爾之眼？”

    托尼左手還端著咖啡，他走到寶石近前，右手熟練地打開cao作儀：“我們發現你的時候你手上就握著這個，我想我這么做可能很冒昧，但是我確實很好奇這個石頭里的成分，所以我花了三個月的時間用來解析和釋放它的能量。”

    托尼斯塔克：“這是一個空間傳送門。”

    “連接著你原來的宇宙。”

    托尼喝光了咖啡，把杯子放到旁邊空著的桌上：“其實我原本的計劃是——”

    “這扇門的能量明天應該就會達到臨界點，然后打開，而寶石里的剩余能量也只能撐到明天，我在計算出這一切的時候你還在昏迷，而且我并不確定你明天會不會醒。”

    他說完后重新看向唐尼：“宇宙意志說了跟你一樣的話，這個世界沒有托尼斯塔克這號人物，也不可能有兩個小羅伯特唐尼。”

    唐尼看著托尼臉上的表情：“所以你打算明天一個人過去？”

    托尼理所當然道：“對，畢竟這里原本是你的世界，我在這里呆了這么久，我覺得我已經賺大了。”

    唐尼頓了頓，片刻后忽然問：“你能用它回到你自己的世界嗎？”

    答案是理所當然的：“不能，它原本就不是我那個世界里的東西。”

    唐尼：“你過去以后會發生什么嗎？”

    托尼托著下巴思考了一會：“找一個新的身份一切重新開始？”他說著不太確定地攤手，“不知道那個宇宙允不允許出現兩個鋼鐵俠？”

    唐尼沉默了。

    托尼停在他面前，那雙跟他一樣的暖棕色眸子里帶著笑意：“你不需要猶豫。”

    “你只是拿回屬于你自己的東西。”

    工作間陷入沉默，只有懸浮在半空的海姆達爾之眼還在依照空間法則運行轉動著。

    片刻后。

    托尼聽見面前的人突然問：“mr.stark。”

    唐尼抬起頭：“要怎么解決皮下注射了感應裝置后偶爾還能感覺到皮下液態金屬流動的問題？”

    托尼斯塔克愣了一下。

    然后皺起眉頭：“你是認真的？”

    唐尼深吸了一口氣。

    “我想是的。”

    一直到空間大門關閉，海姆達爾之眼碎成粉末以后。

    托尼斯塔克站在空無一物的工作臺前，他旁邊就是那個怕他干出什么違背宇宙法則的事而化成小女孩監視他的，抱著布娃娃的雙馬尾宇宙意志。

    托尼斯塔克突然開口：“你之前并沒跟我說過宇宙之間也是可以通過主動手段連通的。”

    小女孩黑色的大眼睛里沒有瞳孔，說話聲音也是毫無感情的童聲：“什么意思？”

    托尼斯塔克：“所以你是不是也有辦法讓我回到我原來的宇宙？”

    小女孩：“一個宇宙不能有兩個小羅伯特唐尼，但是也不能一個都沒有。”

    托尼斯塔克：“你沒否認，所以是有。”

    被套路了又不會說謊的宇宙意志：“”

    托尼斯塔克：“我也不是不回來。”他舉起一根手指，“打個商量，就一天，我明天剛好放假。”

    小女孩：“你想都不要想。”

    托尼斯塔克：“一套經典芭比和寵物貓，絕版的。”

    小女孩：“沒門。”

    托尼斯塔克：“再加一個斯蒂芬諾芭比。”

    小女孩：“不可能。”

    托尼斯塔克：“瑪瑞納洋娃娃——”

    小女孩剛想拒絕。

    托尼斯塔克：“十套。”

    小女孩：“還有花木蘭限量芭比。”

    托尼斯塔克：“給你買光。”

    小女孩：“好的，謝謝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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