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三年前那個老問題, 斯塔克先生, 您認為把您定義為軍火商公平嗎？”

    “沒有公不公平的說法, 我不認為我是個軍火商，我也不能阻止別人有這種想法。”

    “但您設計出售武器，實際上斯塔克企業就是依靠軍火發家的。”

    “我不否認這一點, 但那些依靠軍火賺來的錢我已經大部分投入到了微電子納米研究技術和治療泵的開發, 未來也將會把剩下的所有收入投入清潔能源的研發當中。”

    “這個話題我們三個年前就談過了，斯塔克先生。您認為在伊拉克他們能用得上您的——”

    “那我的炸彈也不會炸到紐約。事實上紐約州的所有醫院已經用上各種治療泵兩年了，只是沒人知道那是我發明的，因為你們覺得我只會造炸彈。而且有一點是我很不清楚的, 皮林格先生。”

    “是不是只要我不表態, 您就永遠認為，戰火是托尼斯塔克挑起的？”

    皮林格頓住了。

    三年前他采訪過托尼斯塔克, 他不得不承認那是一個絕對的聰明人，十六歲時發明出至今仍沿用在國家邊界線布防的蓮蓬炸.彈，十九歲就創造出令全球震驚的斯塔克哨兵，二十一歲那年因為父母的死訊把自己關在私人車庫整整一年, 等他重新出現在媒體面前時，人們才知道他在過去封閉的那一年里一個人就把微電子技術研發到了納米級。

    每一項單獨拎出來都能讓人嘆為觀止,

    所以一個天才后來為什么會變成了被人口誅筆伐的軍火販子？

    當第一個人抓住了托尼斯塔克不會跟他們這些疲于奔命的小人物一般見識這個命門, 通過抹黑他得到了戰爭地區大票支持言論并且當天報紙銷量突破去年銷量總和的時候——

    那就是一切的開始。

    之后類似的言論逐漸多了起來，他們就像勇于反抗紐約第一軍火商的正義人士, 一邊擺出不畏強權的姿態, 一邊面容猙獰地依附在強權身上吸血。

    一開始或許他們還心情忐忑多少有些收斂, 但在政府、別國政客甚至的默認甚至斯塔克公司那些董事的暗地支持和推動下，他們逐漸放大了膽子，等托尼斯塔克回過神來的時候，輿論已經一面倒地呈井噴狀爆發開來。

    而他的選擇仍是默不作聲。

    他無聲地用挺直的背脊抗擊那些傾軋的輿論，直到把自己憋成一個瘋子。

    皮林格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幾個月托尼斯塔克越來越暴躁的行為或許跟他們愈演愈烈的抹黑言論有點關系，但他們會內疚嗎？

    大概吧。

    可是內疚值幾個錢？

    這是金錢社會，如果良心不能讓人吃飽飯，那么它就一文不值。

    所以皮林格是抱著必勝的心態來的，就像唐尼之前分析的那樣，無論如何，這個采訪對他來說百害無一利。

    直到坐在沙發對面的男人，用優雅的仿佛在展示他的寶貝一樣的姿勢，把那些公益慈善事業的文書緩緩擺出來為止。

    他甚至連擺放角度都設計得剛剛好，就像一個接觸慣了鏡頭的人，能剛好讓所有文件上“托尼斯塔克”的大字都清晰地容納進畫面里。

    “很抱歉事先沒有跟您商量好這個環節，因為我也是臨時起意。”

    在擺好那些文件后，唐尼面對還沒回過神來的皮林格，抻了抻西裝外套，絲毫沒有給對方反應時間：“我原本不想把我這些東西拿出來，畢竟我的專利和榮譽證書太多了，誰都知道托尼斯塔克是個天才，所以我沒有必要去向外界炫耀什么，但前提是——我是說。”

    “你們對我的報道是不是太片面了？”

    唐尼沖鏡頭勾了勾手指，旁邊得了兩個攝像師愣了一下，其中一個下意識看了皮林格一眼，然后在沙發上的紐約首富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后，咽了口唾沫，無視了導演的眼神，拿起其中一臺攝影機靠近。

    “這就是我喜歡跟聰明人合作的原因。”唐尼拍了拍攝影師的手臂，那個攝像師立刻露出了一個靦腆害羞的笑，接著唐尼在打了個響指吸引了鏡頭注意后指向桌上那些證書，“蓮蓬炸.彈和斯塔克哨兵的專利費有一半捐在了受災地區，還有無償捐助止血泵給落后國家的榮譽獎章，以及——喔噢，還有世界語的考級證書，難以置信吧？紐約首富竟然連世界語都精通，當然這本是我一不小心拿錯的，我原本要拿的是非洲一個部落的酋長給我頒發的榮譽證書。”

    鏡頭畫面隨著唐尼的話，把那些包括東帝汶、圖瓦盧在內的落后小語種國家頒發的證書都清晰地拍攝了下來。

    唐尼說完后又看向皮林格：“那個部落的酋長甚至沒有更多的錢去買一個榮譽證書的封皮，所以他的那份證書是刻在棕櫚樹皮上的，不過您可能不太清楚，畢竟您不會特意跑去采訪一個沒什么人關注的部落酋長。”

    “對了。”

    “你們是不是到現在都以為捐助給那些學校的坦克防火墻和那些多媒體設備是俄巴底亞的主意？那我得多說一句，那其實是我的決定。拜托了，你們以為像俄巴底亞他們會在意一個學校的防火墻好不好用？別開玩笑了。”

    唐尼笑道：“他們都跟您一樣忙著賺錢，皮林格先生。”

    說完他垂下眼簾：“當然，我也是。”

    意料之外的回答和反應將采訪節奏被完全打亂，在皮林格依舊保持著的笑容里，他眼神已經開始游移。

    他假笑著在唐尼停頓的時間終于抓住機會反問：“假如您沒有制造出那些，您也不會有捐助他們的機會，您還真是會借機經營自己的形象。”

    托尼斯塔克會借機經營自己的形象？

    別開玩笑了，比起這個唐尼寧愿相信美國總統會真的去撿垃圾。

    “我不想再說第二遍，皮林格先生。”唐尼把手上的那本世界語考級證書重新丟回了咖啡桌上，聲音不重卻足夠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挑起戰火的到底是我托尼斯塔克，還是美國政.府？”

    “如果我不是紐約首富，你們還會這么抓著我不放嗎？”

    “在哥譚，那些罪犯拿著一把水果刀就敢搶劫銀行，你們也要說搶劫銀行的不是搶劫犯，而是打造水果刀的人嗎？”

    低沉的嗓音充滿了致命的吸引力和說服力，抑揚頓挫的語調擲地有聲：“不會。”

    “因為一個搶劫犯和一把水果刀的新聞甚至不會讓你的紀錄片多增加哪怕一個點擊量，皮林格先生。”

    “你指責我制造軍火，我不反駁，也不想向您解釋，因為在三年前你已經自動忽略掉了我的所有解釋，所以我很想問你一個問題，在我捐助受災地區，幫助落后的小語種國家完成重建，通過軍火的來的資金創造了舉世矚目的微電子成就的時候，您做了什么？”

    “賣掉了前妻的房子險些被告上法庭，酗酒，吸毒，險些睡死在吉普賽舞女的肚皮上？”

    唐尼扯開嘴角露出一個假笑：“抱歉，原諒我用詞有些粗魯，因為這些是我在提前調查您以后得到的原話，我是說。”

    他向后靠，兩只手肘撐在沙發的扶手上，張開手掌五指相觸，在面對鏡頭的時候。

    硬是把普通的黑皮沙發坐出了王座的感覺。

    “您有什么資格來指責我呢？”

    皮林格額角開始滲出冷汗。

    他無話可說，甚至開始產生一種荒唐的錯覺，就是他面對的不是托尼斯塔克，而是一個面面俱到到無處挑剔的圈內人。

    ——他比以前老練。

    老練太多了。

    對答如流，滴水不漏，甚至找到機會就把話題往他身上引。

    皮林格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或許不是托尼斯塔克變了，只是對方想通了，所以他得不面對一個事實，就是。

    囂張的媒體總有一天會觸及到紐約首富的底線。

    他以前不這么做只是他不屑于與他們計較，他表現出來的暴躁或許只是他發泄壓力的一種方式，而當他想明白一切并且冷靜下來以后——

    作為一個高智商天才，他只需要動動手指就能碾死所有人。

    在這場沒有硝煙的交鋒中，皮林格臉上的笑容終于開始繃不住了。

    他不得不越過中間那十幾道循序漸進的問題，開始直接切入主題，企圖扳回一城：“那些跟今天的采訪沒有關系，斯塔克先生，那么最后一個問題。”

    皮林格擦掉額角的汗，維持著他已經僵掉的笑容：“您過去的那些發明給了您多少創造‘鋼鐵俠’的靈感？”

    重新開始的采訪扯開了剛才的話題，氣氛也終于不再單方面地咄咄逼人。

    唐尼表情輕松：“全部。”

    皮林格：“所以您覺得，鋼鐵盔甲是軍事武器嗎？”

    唐尼掀了掀眼皮：“我不這么認為。”

    皮林格：“但他裝備了武器，他具有大規模的殺傷力，他能毀滅一個國家，而他甚至不屬于政府的管制。與其說他在被用于維和行動，有人說他更適合被稱為您用來鞏固地位的利刃，對此您怎么看呢？”

    唐尼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下午三點。

    這場采訪持續得比他想象的還要久，他也終于開始有點沒耐心了。

    他還趕著回去給他的馬克11上色呢。

    于是他重新抬起頭，笑道：“如果我真的想用那些盔甲來給我謀利，您猜我手心的集束光線第一個對準的會是誰？”

    皮林格愣了一下。

    唐尼從沙發上站起來，單手系上了他的西裝紐扣。

    “只有人在具備動機的時候，武器才會被賦予殺傷力。”

    “我能救人，所以我的盔甲能救人。安全代表著什么？安全代表著未來。”

    唐尼經過攝像機前，伸出兩指按了一下嘴唇沖鏡頭送上了一個飛吻，然后甩開別在胸前的淡紫色眼鏡戴在了鼻梁上，笑道。

    “鋼鐵俠就是未來。”

    說完和他的保鏢直接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之后，面容和藹已經快到退休年齡的倫尼女士終于磨磨蹭蹭地端著那杯煮好的，本來在采訪開始前就應該放在桌上的咖啡走到皮林格面前，結果半路被收音器的線路絆了一下，剛泡好的咖啡大半灑在了皮林格的身上。

    皮林格被燙得立刻從沙發上站起來，狼狽地拍著被咖啡浸濕的襯衫，一旁的倫尼女士站在原地看著，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真是對不起，皮林格先生，人老了就經常看不清東西，這太糟糕了，樓下就有更衣室，我帶您去換一套衣服？”

    皮林格看著面前滿臉愧疚挑不出一絲錯處的倫尼女士。

    面色變得鐵青。

    斯塔克國際公司電梯里。

    哈皮按著電梯門，等唐尼走進去之后才跟著進了電梯。

    身材高大的保鏢因為激動臉色漲得通紅。

    從媒體公開發表第一篇抹黑托尼斯塔克言論的時候，哈皮期待這一刻已經期待了整整三年了。

    大概是這個世界唯一一個看著托尼斯塔克從高傲冷靜變成現在這樣偏執暴躁的哈皮忍不住伸手，在只有兩個人的空間里用力鼓了鼓掌。

    “您今天太帥了，老板。”

    唐尼挑了挑眉，伸手按下了電梯層數。

    “糾正一下，是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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