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她曾活過5
天氣預(yù)報說今天會是個好天氣,陽光明媚,早上八九點鐘時候太陽就已經(jīng)照進了陽臺,聶兒坐在木頭階梯上,扶手兩邊是順沿綻開的花兒,她坐在陰影里臉上看不清喜怒。 修棲之再一次攔住她,“你要去干什么?” “我……就出去走走……家里太悶了。” 他特意找了個比較大的中國式田園別墅,帶著她離開了汪格周圍,一是不想讓她插手,二是要是她親眼看見不一定能承受下來,那畢竟是她相處多年的家人。 “吃橙子嗎?”他問她。 聶兒嘆氣,輕輕坐回原位,他在這里看著她怎么樣也走不了。 “是今天嗎?”聶兒低著頭問,手指在扶手邊畫圈。 修棲之坐在她身邊,以沉默回答了這個煩惱她多日的問題。 他們在這里等什么呢,不過是別人的命數(shù)。 季諾德站在金碧輝煌的大教堂前,向眾人起誓:“我向莊重的大教堂起誓,從今日起繼承伽西亞家族,永不背棄伽西亞家族,以家族名譽為前行指標(biāo),勢必使伽西亞家族重現(xiàn)輝煌!” 伽西亞瞪大了眼睛,她曾經(jīng)不止一次請求季諾德接替這個大家族,沒有一次被他接受,他總是說,這一切都和他沒有關(guān)系,現(xiàn)在他終于接受了自己的使命,同意接管伽西亞家族。 季諾德本來就想趁這次求婚,正好宣布這個消息,既然她沒來,就拿這個作掩護了,免得眾人知道了她沒來訂婚宴而到處議論她。 “現(xiàn)在,請各位同去賽巴斯提達(dá)莊園,參加我的繼承儀式。” 眾人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要跑這么遠(yuǎn)宣誓,但思索后,還是認(rèn)為這是個認(rèn)真的人,他一定能負(fù)起自己肩上的責(zé)任。 季諾德等到大家漸漸散去,終于松了口氣,他不想讓人知道他沒有等來他的未婚妻,他的戒指還沒有送出去。 約蘭達(dá)走過來向他說明情況:“汪格一切安好,她沒有來是因為她的朋友劉前來拜訪。” 季諾德皺眉:“她們現(xiàn)在在你的公寓是嗎?” “是。” “那就好,你和我一起去莊園吧,伽西亞太高興了,今晚一定會喝多。” “那求婚呢?”約蘭達(dá)看他一點都不急。 “來日方長,回頭再給她準(zhǔn)備個更盛大的。” 季諾德接過傭人遞過來的電話,身邊一時間安靜,他聽到電話那邊說:“季諾德先生,住在約蘭達(dá)公寓的中國留學(xué)生汪格于今晚七點至九點被殺,請您接受調(diào)查,幫助破案。” 季諾德放下電話,耳朵響起電磁波一樣的聲音,一股血腥氣涌上喉嚨。 傍晚時分,天就變得陰沉了,小雨淅瀝不停,天空的顏色是少見的血紅色,連夜幕都沒有使這顏色變淡,反而因為黑色,天色紅得更加詭異。 空氣中漂浮著甜膩,是血液由熱變冷時釋放的副產(chǎn)品,也像女孩子品嘗草莓后,手上留下的那一抹甜蜜的清香,這香味是冷的,且在空氣中揮之不去。 公寓前車來車往,窗戶邊探出的幾個人頭表明了這里發(fā)生了不同尋常的事。 塞維利亞的警方將此地層層圍起,領(lǐng)頭的棕色大胡子警官低頭和身邊的同事商量案件。急救車退去,他們已經(jīng)確定這個中國女孩就在不久前死去,出血量說明了這個女孩很有可能就是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去的,不過準(zhǔn)確的死因還要法醫(yī)進一步確認(rèn)。 初步的檢查證實了急救醫(yī)生的猜測,汪格的死因確是因為失血過多,頸動脈嚴(yán)重?fù)p傷導(dǎo)致失血,刀從右至左擦過頸動脈,傷口深約三至四厘米,脖子上的傷口深見皮rou,卻沒有傷及氣管,四肢處的傷口深度僅有一厘米,腹部的傷口竟然也避開了脾臟,就好像是一個完美的放血方式,只是想讓她慢慢流血,而且兇手似乎沒有打算堵上她的求救路,不然也不會避開她的氣管和內(nèi)臟,這個殺人兇手好像就是故意要她求救,不過,可憐的女孩,到死也沒有一個人幫她。 死前未遭受性侵,但是否中毒還要進一步尸檢化驗,解剖勢在必行,考慮到她是外國留學(xué)生,警方聯(lián)系了家屬,要求三天內(nèi)抵達(dá)西班牙簽署同意書或拒絕書。 季諾德此刻坐在兩位警官面前,其中一位也算是舊友。 靠左的年輕警察筆下生風(fēng),季諾德還沒有說話他就在紙上寫,年長點的靠過去瞥了一眼,紙上都是不成句的七七八八和本案無關(guān)詞語,繼而用手肘警告了他。 “季諾德,一月十八日七點到九點這部分時間,你在哪里,做些什么?” 季諾德抿著嘴,一句話也沒有說。 “那好,換個問題,據(jù)周邊住戶說,這個中國姑娘是你女朋友,對嗎?” 季諾德的食指與中指的骨節(jié)在漆木桌子上有規(guī)律的敲擊,“噠噠噠,噠噠噠……”旁若無人。 他沒有表情,沒有話語,甚至讓人懷疑他和這個姑娘根本毫無關(guān)系。 年長的警察松了松皮帶,臉上充滿無奈,“季諾德先生,請你幫助調(diào)查,你難道不想知道是誰奪去了這個女孩花一樣的生命!” 季諾德抬起頭,開口道:“我什么時候能見她?” “什么?” “我未婚妻,汪格。”一字一句,不容置喙。 “抱歉,只有家屬可以。” “我就是。” “不,你不是,她母親已經(jīng)接到消息,正在往西班牙趕來。” 季諾德狠狠地按壓太陽xue,冷冷地說:“誰讓你們告訴她的?” “這是她母親的權(quán)利,她有必要知道她女兒的不幸。” 季諾德雙手按桌而起,青筋畢露,“誰允許你們告訴她母親的!” 穿著黑西服打著藍(lán)色領(lǐng)帶的律師推門進來,“冷靜,季諾德,接下來的事我來處理。” 季諾德深吸一口氣,緊握的手心里是月牙狀的帶血傷口。 “季諾德不再開口,由我回答你們的問題。” 窗外面還是漆黑一片,現(xiàn)在是凌晨三點,季諾德用手撫上眼睛,希望黑暗早些過去,只要天一亮,汪格就叫醒他,“季諾德,你做噩夢了,快醒醒。” 放下手,窗外還是漆黑,而他身邊不是柔軟溫暖的汪格,只是令人心煩的詢問和回答,偏偏每一句都帶著汪格的名字,他恨不得堵住他們的嘴,要他們再說不出一句汪格的名字。 “季諾德,你可以去看看她了。”律師提醒。 規(guī)矩不允許,但是權(quán)利允許。 母親一路陪著他,希望能安慰他一點,他卻半個字都不吐。 這一路竟是這么長,天竟是這么黑。 一開車門,母親和其他幾個人都陸續(xù)下來了,唯有季諾德坐在位置上不動,他呆呆地看著這個地方許久許久,此刻他才想起他來是做什么的,一腳踏出車門。 越靠近汪格所在的地方,他的五臟六腑就撕心裂肺地疼。 “噗——” 直直地吐了一大口血,他感覺自己終于能喘一口氣了。 母親臉色大變,著急地攬住他的手臂,一直問道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明天再來。 季諾德推開她,拿起手帕擦干凈嘴角,一個人往前走。 法醫(yī)不同意讓非家屬的人員單獨見死者,于是一個紅色頭發(fā)的高個子女法醫(yī)留在了房間里,她堵在門口,好心提醒他們會有些可怕,季諾德的眼神利劍一般刺過。 季諾德的母親搖頭,決定還是陪他進去。 淡淡的消毒水彌漫著,伽西亞看見了她,驚呼:“上帝啊!”隨后躲進保姆約蘭達(dá)懷里,而約蘭達(dá)只是靜靜看著這個姑娘,雙手祈禱她在天堂無恙。 季諾德扯起一個微笑,輕快地走到她身邊,她蓋著白色的布帛,皮膚幾乎和那塊兒布融為一體。 他拿手背撫摸她的額頭,不愿手心的血污碰到她。 單膝下跪,“來自江南小鎮(zhèn)的美麗姑娘,汪格小姐,你愿意嫁給我嗎?” 他掏出戒指,戒指是暖和的。 汪格沒有回答他,汪格只是緊緊閉上了發(fā)青的嘴唇和蒼白的眼皮。 在場的人不忍再多看一下。 季諾德復(fù)問:“你愿意嗎?” 伽西亞過去想拉他起來,卻被約蘭達(dá)擋住,她說:“隨他吧!不然他會瘋的。” 季諾德聽不見她的回答,笑著問:“你是不是怕你家人不同意?” 汪格不答,她怕是再也不能回答他的問題。 劉勿欣被傳去做筆錄,她的身體里被測出有安眠藥的成分,據(jù)她自己說這是汪格死前讓她吃的,因為當(dāng)時自己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好好睡過覺了。 “劉小姐,你和被害者是什么關(guān)系?” 劉勿欣撇過臉,小聲抽噎。 “她是我從小到大的朋友。” “你還記得睡著之前的事情嗎?” “嗯,記得,當(dāng)時有一位太太到汪格家里,應(yīng)該是汪格的門房或者房東,她過來和汪格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約蘭達(dá)太太,是嗎?我們已經(jīng)和她做過筆錄了。” “是,我聽見汪格叫她約蘭達(dá)。” “后來?” “接著我說我困了,但是我睡不著,汪格就說喝一粒安眠藥吧,我就喝了,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年輕警察抬起頭看她一眼,又匆匆低下頭。 “那據(jù)你所知,她是否結(jié)過仇家?” 劉勿欣深思,“沒有,她一向和順,和同學(xué)朋友相處很好。” 然后她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不便說。 “如果你還知道什么,請全部如實相告。” “我男朋友這幾天在發(fā)瘋地找我,我又去了汪格家,所以……” 她在把警方往成駿那里引,而且她已經(jīng)做好萬全的準(zhǔn)備了。 “他叫什么?” “成駿,塞維利亞大學(xué)生物制藥專業(yè)學(xué)生。” 警方立即找到成駿,沒有費多大力氣。 成駿靠在位子的靠墊上,一副掌握全局的樣子。 無論警方怎么問,他都不回答,一旁的律師幾乎把他全部的問題回答完了。 成駿冷笑,兇器找不到,目擊證人也沒有,連監(jiān)控都被他全損毀,誰能說他是兇手。 這是劉勿欣和成駿的一場生死搏斗,賭注是汪格的命,現(xiàn)在開盤了,誰輸誰贏很快就要揭曉。 聶兒一直坐到了晚上,露水沾濕了她的睫毛,她問身邊的他說:“我什么都沒做,是不是很殘忍?” 修棲之搖頭,寫給她看,“這是她的命運。” 夜晚的鳥類都已經(jīng)安睡,撲騰翅膀的聲音卻在耳邊出現(xiàn),他們抬頭看,是一只潔白的鴿子,聶兒已經(jīng)猜出了這是誰。 鴿子停在她手邊,“你聽得懂我說話對嗎?” 聶兒說是,“你是汪格,我也知道。” “那你一定知道我來的目的。” “你想請我做什么?” “幫我去勸勸季諾德,告訴他不要再記掛我。” “我恐怕做不到。” “拜托你幫幫我,只有你能幫我了。” 聶兒說:“我勸不了他,但是你能。” 她幫她入了季諾德的夢。 季諾德躺在病房的床上,臉色蒼白,他做了一個夢,夢里汪格又回來了。 汪格坐在他床邊,笑著問他:“季諾德,你怎么了?” 季諾德想伸手抱她,卻只能看著她,身體不能動,他說:“我挺好的,你去了哪里?” 汪格靠在他胸口,笑著笑著就哭了。 “季諾德,你忘了,我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汪格用他的衣服擦干眼淚說,“你還不明白嗎,我死了。” “我……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在了,可是我舍不得。”眼淚打濕枕頭。 汪格伸出手想幫他擦去,中途又收回來。 “季諾德,我要走了,你要用最快最快的速度忘掉我,這樣才不會難過太久。” “我不能,做不到!” 汪格聲音沙啞,“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好好生活。” “汪格,我求求你別走。” “不行啊,幫我照顧好我的家人。” “你別走——” 一聲驚呼,身邊什么人都沒有。 修棲之對她幫助汪格的行為有些擔(dān)心,這樣一來她很有可能召來引路人,他們和解罪人關(guān)系不一般,羅修順著他們的線索很容易就能發(fā)現(xiàn)她和他的蹤影,他知道不能躲開一輩子,但是他不想讓聶兒現(xiàn)在就回到羅修身邊,能拖一時是一時。 劉勿欣暗指兇器的來源,會不會是他做實驗時從實驗室順便帶出來的,警察按照這個推想調(diào)查,很快得知實驗室果然丟了一把實驗用刀,小巧鋒利,而且恰巧是他進出實驗室的那一天。 法醫(yī)按照同樣型號的刀,確定汪格的傷口就是這種刀所致。 成駿被扣押了,雖然兇器還沒有找到。 他聽見這個消息,一個人大笑起來,完全不顧身邊律師的勸阻。 “哈哈哈哈哈,確定是實驗室的刀?” 他教出的學(xué)生還真是他的驕傲,料準(zhǔn)了他殺汪格會用隨身帶的那把刀,而且用完就會扔掉,所以尋求極其相像的假證據(jù)扳倒他。 成駿猜想,下一步應(yīng)該就是找到了帶有他指紋的刀,他正這么想,消息就傳過來了,在劉勿欣曾和他同居的地方,找到了一把干凈的刀,血跡被清理干凈了,但是指紋居然還殘留著。 卑劣的栽贓手法,但是,他不準(zhǔn)備隱瞞他殺了汪格這個事實。 “警官先生,我認(rèn)罪,我殺了汪格,放干了她的血。” 干脆利落,如同魔鬼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