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青白瓷杯1
聶兒填寫宿舍個人信息的時候,接到一個電話,阿姨催促她快一些,聶兒一眼號碼就亂了心,只好讓后面的人先填,從人群中擠出來她才接了電話。 她清清嗓子:“喂。”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是聽出了她有些局促,從容安慰道:“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想問問你軍訓(xùn)完能不能出來吃個飯。” 聶兒遲疑:“可我現(xiàn)在不在江南,我在楚源。” 她說話的樣子似乎就在眼前,嬰孩一樣迷茫的而好奇的眼睛,羅修想到這里忽然很想見她,“我也在楚源,不過我在南山區(qū),你乘地鐵過七站就能到,周三下午我在那里等你。” “哪里等我?”她慌忙問,那人卻已經(jīng)掛上電話。 于是剩下的日子她都在掰著手指過活,還有四天,三天…… 她見到他總會緊張,說不好原因,但是她和一般的女孩截然不同,她緊張時候不會渾身顫抖,雖然不會直視別人,但她也不會故意躲避。 她果真去了南山區(qū),一下地鐵就看見了他,“抱歉,讓你久等。” 羅修看她看了一會兒,他們有一個月沒有見過,聶兒曬黑了一些,人卻還是一樣的精神。面對羅修直勾勾的眼神,聶兒有些難為情,他戴的那副銀框眼鏡泛著清冷的光,和他本人給旁人的感覺很像,他是很愛笑的人又是很清冷的人,聶兒不明白如此截然不同的兩種特性怎么會在同一個體身上展現(xiàn)。 短短幾分中這種尷尬就消失殆盡,羅修說:“晚飯時間到了,你想和我一起去吃個飯嗎?” 聶兒追問:“你可以吃飯嗎?” 羅修只笑,笑完了才說:“我看起來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聶兒兩只眼睛虛晃,她沒覺得他是神仙,只覺得他像個妖精,喝露水勾人魂的妖精,從他按著她的肩膀挑破她眉間的傷疤,又把血沾到她傷口上那一瞬她就認(rèn)定了他是個妖怪。 他看著人的眼神那么干凈,不帶著別的復(fù)雜情感,似乎他本來就是一張沒有渲染過的畫紙。 “好啊。”聶兒說。 她心里疑問很多,例如她沒有告訴羅修她什么時候到站他卻正好在這里接到她,再比如他心里完全不懷疑她不會來這里找他,他們和她是不一樣的,聶兒心里明白,如真要問他,恐怕他日夜也回答不完她的疑問。 她索性不問。都是怪胎,何苦互相質(zhì)疑。 以前阿婆還在的時候她會說不要和奇奇怪怪的人做朋友,可是她當(dāng)時心里委屈,她自己就是奇奇怪怪的人,看得見那些奇奇怪怪的生物,怎么可以鄙視和她一樣奇特的人。 聶兒跟著他,她以為他們會去餐廳吃飯,但是她猜錯了,羅修并不是一般人,他推開一扇公寓的門,聶兒大驚,這里的擺設(shè)居然和江南那里的家一模一樣,聶兒自動走去鞋架邊換拖鞋,像是回到了自己家。 “這里和你家好像啊。” 羅修把眼鏡摘下來放到桌上,回頭只對她一笑沒有說些什么。 聶兒手一摸碰到一本書,正好是那本《荊棘鳥》,她放在柜子邊忘記帶走,本來想給他打個電話讓他幫忙收一下,結(jié)果軍訓(xùn)太忙就給忘了。 原來他把書帶過來給她,聶兒發(fā)現(xiàn)他這個人其實(shí)對人好通常不動聲色。 羅修開了水龍頭洗手,“晚上你想要吃什么?” “嗯——面條吧。”她邊說邊往陽臺走。 那里有一株紅寶石吊蘭,聶兒跪在扶手椅上看那株盆栽,靠近了她才忽覺不對勁,這株吊蘭居然和江南那棟房子里的吊蘭幾乎一樣,她回了頭看房中擺設(shè),心里一下咯噔。 羅修開始切菜,他抬起刀刃冷光一現(xiàn),“這刀不利,得磨磨。” 隨手拿起一只瓷碗照著碗底磨刀,金屬和瓷器摩挲的聲音在房間中回蕩。 聶兒走過來問:“這里是江南?” 她看了一眼沒有回答的羅修,自顧自回答自己說:“這里是江南。” 聶兒跑過來抓住他的刀子放下,“你是怎么做到瞬間移動?” 羅修幾乎是寵著說:“很厲害是吧?” 聶兒對他笑笑:“把這個本領(lǐng)教教我?” 羅修拾起刀繼續(xù)切一塊牛rou,“我們今晚吃牛rou面怎么樣?” 聶兒被他無聲拒絕也沒有一絲不快,“這個本領(lǐng)不是你的,是這個房子的?” 羅修無奈:“坐那邊看電視去,擋住我的光了。” “是不是啊?” “是,你過去打開電視我再告訴你。” 聶兒不情愿地踱步過去,羅修搖搖頭無聲地笑了,“喝薏仁茶嗎?” “不喝,你先告訴我。” 羅修打開天然氣的火,開始燒牛rou,“你猜的對,我們現(xiàn)在就在江南,這棟房子就在亢莊園里。” “好神奇,怎么做到的?” “這個園子里有些地方的空間和時間都是扭曲的,所以我才能帶你立刻回到園中。” 聶兒搖搖頭,“我的物理學(xué)的不怎么樣,你不要和我深入探討,我還以為有什么法術(shù)。” 羅修挑眉:“你自己說過你信科學(xué),現(xiàn)在跟我說你以為有法術(shù)?!” 兩個人都笑了,聶兒接著說“那我以后想回江南瞬間就能做到?” 羅修說不行,“不能離開園子。” “為什么?” “你覺得如果一個人知道你上一秒就在楚源,下一秒?yún)s出現(xiàn)在江南的街上,這不是很奇怪嗎?” “考慮得也對。” 說話間,聶兒把背包里的百怪通鑒取出,打開書說:“我找到了那個可以幻化為水的妖怪,就在這一頁。” 她指給羅修看,羅修卻早已知道,“她在請求你的幫助,你要幫她嗎?” “什么意思?” 羅修停頓片刻嘆了一口氣,“一會兒再說,這件事沒有那么容易。” “哪一件事?” 他不再和她說起這事,反而說:“不要住校,住到這里來。” “可是我要上學(xué),這里太遠(yuǎn)。” 羅修把牛rou翻來翻去有點(diǎn)心亂,“不遠(yuǎn)啊。” 聶兒有點(diǎn)發(fā)蒙,這里其實(shí)并不是很遠(yuǎn),她坐地鐵就能到學(xué)校,但是她在猶豫是否聽從他的話。 他解釋,“我不在這里住,幾個月也不到這里一回,你不住也沒人打理。” 聶兒環(huán)顧四周,這里不像是沒人打理的樣子,猝不及防她忽然察覺羅修的小心思,拿下眼鏡他的五官都柔和了不少,他是個沒有棱角的人,個性也是。 聶兒只是故作遲鈍,“我已經(jīng)交了住宿費(fèi),不能退哎。” 羅修把火關(guān)了,長嘆一口氣,“那你以后可以不用交了。” “什么?” “園子里很好玩,比你的學(xué)校有趣。” “比如呢?” “吃完飯我們可以一起去園子里看鹿。” 聶兒從窗外望出去,外面只有一個小區(qū)中央的噴水池靜靜吐水,她笑了,“去小區(qū)里看鹿?” “我們出去就是園中。” “真的?” 他打開臥室的門,聶兒半信半疑跟著他,門后竟是一座園林,高大的樹木間陽光傾瀉而下,光劍劈開迷霧,似乎是清晨之景。 “那邊怎么那么像早上?” “那里就是早上,我說了時間和空間都扭曲變形,你不要相信此時你認(rèn)為的時間。” 聶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也太神奇,神奇到極致便是詭異。 沸水咕嘟嘟作響,羅修一回頭,“面要入水了。” 說著把一把面條下進(jìn)去,拿長筷子攪攪,看著他專注的樣子聶兒忽然覺得和她比起來,他才像個孩子,專注的孩子。 “你要吃一點(diǎn)牛rou試試嗎?” 聶兒回過神,“好啊。” 她借著他的手吃了一口,“味道不錯,你很有做大廚的潛力!” 聶兒毫不吝嗇夸獎,她沒有說謊,羅修對于自己的廚藝還是很有信心。 “我以前的理想就是做一個廚子,但是我父親說君子遠(yuǎn)庖廚,家里也不同意。” 聶兒沒聽他說起過家里的事情,饒有興趣地問:“你們家是書香門第?” “算得上吧,家里的長輩晚輩都能作上幾首詩。” “作詩?”聶兒捂住嘴巴,“你是哪個朝代的人?” “具體告訴你,你會嚇一跳,你確定要?” 聶兒揮揮手,“不必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