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白玉魂骨10
打那往后,草暮堂就成了景瑜的第二個家,一天到晚膩在這處,金三先生雖生性冷淡,卻破天荒沒有趕他走,來往的病患私底下猜測這醫(yī)術(shù)高超的金三先生之所以沒有妻妾,正是因為他——好男色。 “金三先生,這紫色的小花真漂亮,你從哪兒摘的?”景瑜指著園中晾曬的紫色干花說。 金三先生慌亂扯住她不安分的手,訓(xùn)斥道:“這是滴肺草,碰不得!” “哦,我看它姿色尚可和你一樣,就想上手摸摸。” 金三先生瞥她一眼,獨(dú)自放下她,一人去前廳為病人診脈。 這幾月,她不止一次放招數(shù)妄想摘下金三先生的面紗,卻沒有一次成功,他明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醫(yī)者,卻身形矯健,步姿輕快,景瑜猜測約莫是他常年累月奔波山上山下尋藥采藥所致。 “佛甲子,你磨的這是什么?” 小學(xué)徒笑呵呵回答說:“這是三七,師傅吩咐我等將之磨成細(xì)粉。” “啊——原來三七粉就是這么的來,我來試試。” “景三小姐使不得,這是粗活,您做不得。” 景瑜瞪大眼說:“噓——說了不要叫我小姐,要叫我……” “景小公子。” “這才乖!”景瑜笑著拍拍他的頭。 小學(xué)徒?jīng)]出過草暮堂,連花樓的姑娘的香粉味兒都沒聞過,第一回兒見景瑜這般隨和的大家小姐,笑起來比三月春風(fēng)還要動人心扉,免不得面上通紅。 景瑜推他到一側(cè)說:“什么粗活不粗活,你是沒見過我抬銅鼎的場面,我跟你說,哎——就這點小活對我來說都不是事兒!” 佛甲子站一邊看她半天,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不是這樣磨三七粉,我教您。” 他靠近景瑜恭敬地演示,“手應(yīng)該朝這個方向,看著。” “明白了!” “力度也不對。” “我有力氣!”景瑜堅持。 “不是力氣越大越好。”佛甲子糾正她。 沒辦法說清楚,他只好扶著景瑜的手臂教她,“這樣,往這個方向用力,不要用蠻力。” 景瑜幾下就上道,“弄明白了,這也不難。” “景小公子聰慧,一教就懂。” “那當(dāng)然!”景瑜挑眉。 他站在堂門前只看一眼便黑了臉,“佛甲子,你在干什么?” 佛甲子急忙回頭解釋,“我只是教……” 景瑜見他慌忙至此,替他解釋說:“他教我磨三七粉。” 一解釋更要了人命,金三先生拂袖而去,留下景瑜一頭霧水,“好端端,他怎么就生氣了?” 佛甲子但笑不語,有人喝了一大碗醋,有人還沒聞到醋味,有人卻早已經(jīng)被醋味熏得幾乎暈倒。 “公子還是去哄哄我?guī)煾蛋伞!?/br> “哄他做什么?” “您要是不去看看他,明天這草暮堂可就沒人坐診。” “啊,那我去看看他。” 佛甲子搖搖頭偷笑,不言茍笑的師傅居然也會為一個女子生悶氣。 如果一個人不知道錯在何處就去道歉,那結(jié)果往往更加糟糕,他們兩個一個說東一個說西,氣得錦鈺直冒煙,差點把面紗掀起來瞪她。 往后幾天只要她一來,幾個小學(xué)徒就攔著不讓進(jìn),說是無病無疼的人不許進(jìn)這草暮堂。 景瑜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只好請教已為人婦的jiejie。 泰兒出生三月有余,因是早產(chǎn),十分瘦弱,見不得風(fēng)。 景瓊?cè)找共恍菡疹櫤⒆樱嫔呵啵拌ふf了她數(shù)次不應(yīng)該這么傷害身子,將他交給乳娘喂養(yǎng)也是一樣的長大,景瓊搖頭拒絕,不想離開孩子半刻。 “jiejie,叫我抱抱泰兒,我看看他。” “當(dāng)心。”景瓊說。 邊抱著孩子景瑜邊傾訴這幾天吃閉門羹的不幸。 景瓊哧哧笑,“小傻瓜,你啊——” “jiejie,你說他是不是個怪人。” “我看他不是怪人,你才是。”景瓊指著她的額頭取笑。 “什么意思?” “哪有人喜歡看自己中意的女子靠著別的男子的肩膀,你說說哪有這個理。” “jiejie是說……他心里有我?” “沒有你才奇了怪,三天兩頭往人家藥堂跑,他也不趕走你,你就是個大傻子。不過啊,金三先生雖然不見面目,可我隱隱感覺他必定是個善人。” “jiejie,你不知道他救一個人必收三兩金子,簡直視財如命。” “那你知不知道他用那金子建粥棚,免費(fèi)救治災(zāi)民?” “什么時候?我這幾個月日日見他,他沒有離開過常京城。” 景瓊無奈,有這樣一個不知矜持的meimei也是她們老景家的不幸,“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就拿你跑去跟父親上戰(zhàn)場的那幾個月,他就救了數(shù)不清的災(zāi)民。” “你是說他很早就來常京城了?真奇怪,我居然從未聽說過他的名號,要是知道有這一號厲害的人物,宮里恐怕早就派人請了他去做御醫(yī)。”景瑜感嘆。 小孩子不一會兒就哭喊大叫,可能是姐妹兩個說話說久,孩子饑餓,景瓊慌忙把泰兒抱回懷,“你瞧,我不得一刻安生,還是別再這里礙我的眼,去找你的金三先生賠禮才是正事。” “好——那我這個礙事的小麻煩就先行告辭。” 迎面走來武懷王和他的侍從。 景瑜如常行了大禮,就要離去。她對武懷王,也就是當(dāng)今大鄒皇帝身邊紅的發(fā)紫的寵弟十分無感,打小練武的經(jīng)驗使她察覺到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測,父親也曾經(jīng)告誡她不要再與他作對,要不是看見jiejie每每為他傷心,她才懶得管這些爛事。 “嗯。”他輕輕點頭,直接繞過景瑜進(jìn)房。 景瑜聽見他哄孩子的聲音,止不住輕笑,這號人也不是水火難侵,在孩子妻子面前照樣成了常人模樣。 聶兒日夜不分昏睡,已經(jīng)第二日。華年見她愈發(fā)虛弱,忍不住多嘴問卿酒:“再這樣睡下去,是不是要死在《百怪通鑒》的空間。” “家主不會看著她死,你我無需多管閑事。”卿酒說。 華年手上的案子堆積如山,他其實也沒有心情管這個人類女孩的閑事。朱丘流竄幾只野狐貍,偷偷跑到人類世界游玩,其中一只向人類求愛不成居然咬死人類,狐貍腦子靈光,一跑了之把爛攤子交給他們解罪人解決。 卿酒低頭看華年手里的案件記錄,“這事兒麻煩!你想怎么著手?” 普通野狐貍打死就罷了,可這幾只狐貍中有一只身份顯貴,處理不好靈族那些老東西又會說他們偏向人類,弄的他們里外不是人。 華年贊同,“這只茶色狐貍修行四百五十年,已經(jīng)算是半人半靈,加上他是狐族乾族長的三女兒,修成人類不過是時間問題。” “四百五十年,那她通過跨族考試了?” “狐族的考試時間定在明年暮春,她應(yīng)該還沒有參加。” 卿酒翻看《四界生死律》,須臾道:“公事公辦,既然她還沒有修行成人類,那還是按照靈族的那一套處置。” “可我也得把鬧事的狐貍先抓回來。”華年煩惱。 按理說幾只野狐貍犯了事早就逃回老家,求族人庇護(hù),想把他們從朱丘抓回不是簡單的事。 “要不,你把案子壓下,等家主回來再交給他,讓他評斷。” 華年翻眼不語,這人推卸責(zé)任的能力一天勝過一天,什么不好處理就把什么推給家主解決,虧他心里從不內(nèi)疚。 “我自己想辦法,哦,今天一天都沒看見他的蹤影。”華年驚訝。 “他總不能一直守在劉聶兒床前等她醒來,棘手的案子堆積如山,他去淚湖抓紅魈,要是回來的話,快了要一天,慢了要一月。” “紅魈?我只聽說過山魈。”華年說。 “名字確實挺像。”卿酒點頭。 “親戚?” “胡扯,八竿子打不著。人類身死靈不散尚有人性,不會作惡,靈散魄不散,就變成了沒有知覺的走尸,這種走尸吸收其他尸體的殘存精華,長出紅毛,被稱為紅魈,因其怕光夜行,只會跳躍行走,和山魈獨(dú)腳跳躍,夜出襲人相似,才把它叫做紅魈。” 華年有些不舒服,他雖然用心學(xué)習(xí)羅修教授他們的術(shù)法,器法,道法,但他的本領(lǐng)還是不及卿酒,二十年前他還有能力和他打個平手,但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沒有信心能擊敗卿酒。 扶旋聰敏,羅修的本事但凡看過多數(shù)便能照例模仿,盡管威力不及羅修,但是日久天長,他的能力已經(jīng)在眾人之上。 只是從未見過卿酒和扶旋動手,也不能從他們之中分出高下,華年心里傾向扶旋更勝一籌。 卿酒不知他心里的小九九,繼續(xù)說:“淚湖的迷穀森林不見天日,恰好又靠近一片紅梅林,那片紅梅林地下埋的都是百年間戰(zhàn)死的士兵將軍,總有一些尸體不肯乖乖化為塵土,發(fā)生異變,白天躲在迷穀森林,晚上出行襲擊淚湖的居民。” “這種東西,不如一把火燒光。”華年說。 卿酒解釋:“扶旋說,淚湖有個圣手門,這片紅梅林正是第一任圣手門門主為亡妻所種,是圣手門的信仰,圣手門是脫離俗世的門派,不受王朝驅(qū)使,當(dāng)?shù)氐拿癖姲咽ナ珠T看得比一切都重,也不會違逆圣手門的吩咐。” “這案子不大不小,家主怎么會親自去抓,叫其他人去花個幾月也能解決。” 卿酒指著另一個房間說:“他只是順便解決這群紅魈,主要的事情是把劉聶兒帶回。” “怎么說?” “劉聶兒就在趙無因那個空間,這個淚湖,我去查了一下,恰好就在同一個空間,所以說,家主做什么心里都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