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白玉魂骨2
景夫人見她死不悔改,原本消下去的三分氣瞬間點燃全身,她又氣又悲,十多年來竟然養出個這樣的女孩,以后誰還敢要她景家女兒。 夫人喊出執法家丁,就要處置景瑜。 景將軍雖然不懼戰場千軍萬馬,可他懼內在這常京城里素來出名,這次他妻子算是動了大怒,景將軍忙亂喚過來景瓊。 景瓊是個聰明女孩,沒等父親吩咐就曉得其中利害,怕是母親要把meimei打得幾個月不能下床。 將軍一面耳語道:“快去請主家你祖母,請她來救命。” 另一面死命給小女兒使眼色,叫她不再惹怒母親。 景瑜是個倔強的,“我不要做什么名媛小姐,也不想將侍奉丈夫當做任務,憑什么我不能穿戴盔甲和父親哥哥一起上陣殺敵。” 聶兒被她這番驚天動地的語論徹底驚呆,古往今來這樣有氣魄的女子也未曾多有,只可惜她生在這樣一個時代,女子只是男子的附屬品,男子高興了,同她們相敬如賓,不高興了便棄之如履。 聶兒站在一邊,已經被景夫人嚇得心慌意亂,可景瑜倒是像個沒事人,自說自話,五分憤慨。 “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女子溫順嫻淑,打理后宅,不讓夫君有后顧之憂,你怎的要違背老祖宗心愿,大逆不道!” 景瑜直直看著母親,“母親作為華麗的裝飾已經太久。” 景夫人氣得咬牙切齒,眼眶發紅,幾滴眼淚順著面頰流下,“今日我若是管教不好你,不知旁人如何非議你父親。” 景將軍還欲打圓場,“旁人要說些什么就隨他們,女孩身子底子差,不能強打。” “夫君!”景夫人揚臉瞪他。 他也是個心腸軟的人,一見妻子的眼淚就走不動道,什么話竟然也是說不出。 聶兒嘆息,最好景瓊快些找比景夫人厲害的人制住她,不然今天景瑜非得掉層皮。 “裘皮長鞭子給我拿來!” 下人慌慌張張遞給她。 “給我把她按倒在長凳子上!” 幾個侍從看了一眼景將軍的臉色,不敢行動。 “夫人,有什么話我們回屋好好說,千萬不要動怒,氣壞了身子不好,萬萬保重自己。” 聶兒氣笑,這都什么時候了,他還說這些不痛不癢的勸解話,是想讓他閨女被打死不成。 “我使喚不動你們是不是?” “不……不……不敢!”下人顫栗。 是她母親要罰她,她自然不敢反抗,景瑜只是嘴里念叨有詞,“我遇上不平事,熱心救人怎么就大錯?我射箭回回比幾個堂哥還要準,除了哥哥他們一個都打不過我,我不要拿繡花針,我想要劍棍,想要懲惡揚善,這有什么不對……” 景夫人面色如土,喚人堵住了景瑜的嘴。 她不要旁人替她打,親自執鞭抽打,一鞭子下去,鞭子上纏的金絲線銀絲線鋒利無比,劃破了姑娘家輕薄的衣衫,長長一道血口子。 景瑜也不求饒,只是額間滿是冷汗。 景夫人下手不輕,扯住鞭子繼續。 景將軍抱住夫人,“不要打了,她會沒命的!” “夫君,我如果沒能管教好她,遲早有一日她會被旁人教訓得頭破血流,她今日還小,那幾年之后,誰會看在她的年齡上寬恕她的放肆?” 二十多鞭子下去,景瑜哽咽不語,她還是不知錯,不認錯,聶兒伏在旁邊,看到她背上血rou模糊。 是啊,你沒錯,可是你是白花中的一朵黑花,如此扎眼。 與眾不同,就要付出代價。 聶兒等不及,沿著景瓊的路趕上去,也出了景宅,這個景瓊怎么動作這么慢,她meimei馬上就快被打死了。 景瓊亂了手腳,竟然不曾帶一個丫鬟小廝,只有一個趕馬的車夫。 馬車疾馳,路上行人皆避讓。 “小心,快逃……”一陣奇怪的聲音近在耳邊。 景瓊心驚rou跳輕聲問:“你可聽見什么聲音?” 簾外車夫:“未曾聽到。” 聶兒在這里輕如羽毛,幾步就輕輕落在馬車上,眼見馬車夫自懷中緩緩拿出匕首,景瑜沒先死,景瓊倒是要出大事。 聶兒緊張不已,不知道該怎么讓她明白有危險逼近,她握緊脖子上那條鴿子玉墜,“拜托你快逃,有危險,小心啊!” 景瓊似乎又聽見那個聲音,她拔下簪子悄悄放在袖筒里,這條路不是去景家主家的路,車夫有蹊蹺。 “還要多久?” “快了,您馬上就到!” 他忽然掀開簾子,冷笑著看向景瓊,“景二小姐,我送您去見我的兄弟,后魏十二萬英靈。” 景瓊雖養在深閨,不像meimei那樣喜歡耍刀弄劍,但她是景家人,身上流著景氏一族血液,堅韌勇毅也是她的基因。 聶兒伸手想擋住車夫,卻被他穿過身體,聶兒自語:“糟了!” 沒料想景瓊垂下袖子,趁機迅速刺穿他的喉嚨,車夫不知,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子竟然能夠不眨眼地舉手刺死他。 景瓊殺了人,手里顫顫巍巍握著那把牡丹簪子,金色的牡丹花染盡鮮血,別有一份風情。 馬車沒人趕,在山野里沒有方向地穿行。 忽然,馬車一重。 聶兒疑問,難道還有刺客不成? 景瓊也有所察覺,她攥緊金簪,身子抖得像只淋了雨的小雞。 簾子再次被打開,景瓊狠狠刺過去,一雙手鉗子一般握住她,只是不傷她分毫。 他鉆進車廂,看見倒地而死的車夫裝扮的男人。 “失禮,小人是武懷王部下。” 武懷王又是哪個?聶兒掰著手指頭,“夏、商、周……”武懷王究竟是哪個朝代的人?高中三年學理科的她居然忘了正常的文科常識?算了,總之這個夢冗長又沒有邏輯,聶兒也不費腦子想。 “請小姐下車。” 景瓊強撐著,跟著他下了車。 聶兒在旁邊提醒,萬一這個也是壞人就不好了,可惜沒人聽得到她說話。 一只干凈無瑕的手半開車窗簾布,看不見車主人的臉,只能聽見他的聲音。 “景二小姐無事?” 不知這話是指向侍衛還是景瓊。 景瓊想起家中要緊事,也顧不得其他。 “無礙。” 聶兒想,這人無緣無故出現在這里一定有蹊蹺,景瓊這么聰明,一定會懷疑,應該會問清楚。 奇怪的是景瓊并沒有問他怎么會這樣巧合在這里遇見。 “可否帶我一程,送我去景家主家?” “恰好本王正要去常京城,請上車。” “多謝王爺。” 聶兒回頭看向那輛載有尸體的馬車,說話的空檔,早已被收拾干凈,不見蹤影,聶兒贊賞,這個武懷王還真是非常人可比。 聶兒產生了好奇,跟著景瓊一起上車,這是個怎么樣的俊俏王爺啊! 聶兒盯著他看了半天,溫潤如玉說的就是這種人,通身的氣質都是柔和溫善,不說話也不會使人尷尬。 王爺遞給她手帕,“手上都是血跡,不嫌棄請用。” 景瓊默默不語,接過帕子重重擦去血跡,可是那鮮血已經干涸,這么用力也不見擦干凈絲毫。 他又拿出一張帕子,素凈的絲帕繡了朵蘭花。 牽過她的手,輕輕沾了酒幫她擦手。 聶兒大驚,這是什么情況,初次見面竟然這么…… 她說:“多謝王爺,小女感激不盡。” 人是她自己殺的,她為什么說對他感激不盡,哦,感激他幫忙擦手,古人嘛,總是這么禮儀分明,聶兒點頭。 “陛下賜婚,七月十五。” “明年?” “不錯。” “那我要趕緊縫制嫁衣。” “你母親沒有和你說過?” “或許說過,只是我忘記了。” “你就這么厭棄我?” “景瓊不敢,武懷王乃當今陛下親弟,常京城有誰不知,能被陛下賜婚于您,是景家無上榮耀。” “罷了,等你嫁過來,以后我會慢慢和你解釋。” 天啊,他們兩個是未婚夫妻,聶兒托著下巴,怪不得景瓊什么都不問,原來兩個人都是知根知底。 可是,景瑜和景瓊是雙生子,那景瓊也是十四歲,明年也就是十五歲,這么小居然就要嫁人,聶兒感嘆不已。 這么長的夢居然還沒有結束,聶兒感覺自己在看電視連續劇,這部劇還是永遠不會結束的那種。 馬車搖搖晃晃,很快到了城中。 下屬搬了凳子墊在腳下,扶住景瓊下了馬車。 “需要我陪你一同?” “景家私事,無需外人插手。” 聶兒噗嗤笑道:“你就快嫁給這個人了,他還是外人?” 景瓊一躍而下,心急如焚,方才被那賊人挾持之時都沒有現在著急。 景瑜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 景瓊剛走,聶兒也要跟著下車,聽見武懷王同馬車下的部下說話,她回了頭側耳細聽。 “你瞧她下手多狠,一刻鐘不到你派去的人就死在她簪下。”王爺笑意森森。 車下侍奉那人急忙跪下。 “原本就沒想殺她,只是試試她,現在看來她比普通女子更有趣兒。” 聶兒懷疑自己的聽覺出現了問題,高考英語聽力她就沒拿多少分。 這樣一個謫仙一樣風輕云淡的人,適才還溫柔地擦拭未婚妻子的手掌,人后居然是這樣一副嘴臉。聶兒不敢看他那雙眼睛,黑漆漆的,看不見底,羅修也有這樣黑色深邃的眼睛,他也這么愛笑,可是他的眼睛從來沒有這么冰冷。 景瓊是因為早就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才表現如此冷漠,還是單純只是在未婚夫面前害羞?如果是前一種,那景家心真大,居然敢把女兒嫁給這樣一個無法無天的人,如果是后一種,那么,景瑜和景家將陷入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