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初入成家5
家庭醫生早早就候在房間,他低頭瞅一眼手表,已經過去三個小時,新來的那位小千金早就被傭人領著去了自己房間安頓,唯獨成宗木被留下訓話。誰都不清楚其中緣由,但是他爹媽心里跟明鏡似的,這事和他們一家都脫不了關系。 幫助劉聶兒隱藏住址的正是成宗木一家,這件事要是說起來也是件沒頭沒尾的家丑,本以為老爺子年紀大了就會自動忘記這檔子事,沒想到他竟然隔了這么多年突然又吩咐成宗洋去尋劉勿欣和成駿的孩子。 明明已經把她從這個家里抹去,現如今成家這張大網一收,可憐的小姑娘成了逃不掉的小魚。 成骃急的團團轉,她坐立不安,生怕父親一個不開心打死成宗木。成驁輕撫她的肩頭,安慰妻子。 成骃的擔憂沒有絲毫消減,“我說了不讓你管這檔子事,你非要管,現在弄成這樣,還不知道爸爸怎么處置咱們。” “我和爸爸說了,不讓聶兒回來是成駿的遺愿,死者為大,爸爸應該也不會再追究。” “你真是,腦子被豬拱了,她當時既然已經被接回三媽家,你就不應該再把她偷偷送回江南。” 成驁放下手里的煙,朦朧中,他仿佛又看見了那個嘶吼哭泣的小女孩,那個敲著禁閉室的門,邊哭邊叫著mama的小可憐。沒有人能對她視而不見,而他,每聽一次心就如同被刀割一次。 “二伯伯,你跟奶奶說一聲大人打小孩是不好的,先生說的。”小姑娘隔著禁閉室的小通風口低聲道。 成驁蹲下身從那縫隙里看她,細細柔柔的脖頸上滿布青紫,他難以想象小姑娘的身上還有多少傷口。 不止一次地被傷害,她就像被玩弄的小布偶,誰都可以輕易傷害她。就因為她mama是個騙子,就因為她mama是個殺人犯,就因為,她mama害死了成老爺子最寵愛的兒子。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錯,小心翼翼地生活,五六歲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到了七歲她才學會為自己辯解,可是她的辨白是無力的,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成驁這才明白為什么成駿不希望聶兒回到這個家,但是他不明白孩子的父親尚且可以想到這一層,她的母親為什么親手把她送到這里,小聶兒進了成家后第一句話就是“爺爺奶奶好,mama說這是爸爸家,讓我在這里和你們住幾天,行嗎?”小女孩扎著雙馬尾,兩邊的蝴蝶結粉得扎眼,她不知這個“幾天”將永遠成為她的噩夢。 膽戰心驚地在成家過每一天,小心翼翼地討好爺爺奶奶,可是這一切不過是徒勞。她生下來即是——罪孽。 現在她回到這個不堪回首的家,居然對曾經的事毫無反應,或許是當時年歲太小,已經不記得往事。 成宗木慢吞吞走進房間,額間盡是冷汗,成骃跑過去心疼得厲害,“宗木,我看看傷得怎么樣?” 成宗木扶著母親,無力地對父親說:“阿爺說叫你過去。” 成驁一走,成骃就急忙喚一邊等候的隨行醫生過來,“lookathisinjury.”(看看他的傷) 醫生一言不發為他檢查傷口,牽起衣服,背后遍布棍棒的傷痕,有些地方像山丘似的高高腫起。 成骃小心地揉著兒子的頭發說:“等你二姐結完婚我們就一起回加拿大。” “不走!” “為什么啊?你說要參加內地的高考,我同意了,高考完你可以去國外的大學,教學質量一點不比內地差勁。” “我不會和你們一起回去。”他的傷口疼得他說話都費力。 成骃惱怒,“當時你說你想轉學回內地,那時候正好成家有敵對頭,我怕你危險,才同意讓你去江南,現在什么事都沒有,你也該回家了。” “那我要帶聶兒一起回去。” “不可以!” “她的事情不歸你管,連我都不敢過問,以后她走的每一步都是老爺子說了算。” 成宗木一揮手把醫生推得一趔,“你走開。” 醫生的臉色發青,“afterawhile,iwilleback.”(過一會我再回來) 成骃點點頭,示意他出去。 聶兒被一位五十多歲的女傭人lisa領進房間,她的手提箱放在一邊,今天一天渾身都累,女傭為她沏了杯茶就靜靜離去,不曾多說一句話,甚至不曾多看這位新來的小主人一眼。 小小的房間布置得十分溫馨,粉色的公主房,就像是給幾歲的小姑娘造的夢境,她小時候也幻想過這樣漂亮的房間,只是她從來不對阿婆說,畢竟那個時候她連柜臺里的洋娃娃都不敢多貪戀一秒,阿婆為了養她已經很辛苦了。 聶兒腦子里棉絮一般,昏昏沉沉間漸漸睡去。柔軟的大床,粉嫩的小房間,香氣繚繞的四周,她被四面八方而來的黑暗與寒冷包圍,她呼喊,可是奇怪的是她叫的不是阿婆,而是mama,她從來不喊mama,這可真奇怪。 身邊一雙手輕輕拍她,她尚在夢中呼喊,那雙手一覆到她身上她便安心許多,恍若黑暗中一支不會熄滅的燈燭。她不再呼喊,只是靜靜待在那溫暖的燭火旁邊,然后她倦了,悄悄在那燭火邊睡著了。 一覺睡到晚上,七點十分,傭人上樓叫醒聶兒,聶兒雙眼模糊,被身邊人帶著去了洗浴室整理一番。 就坐的人除了成宗木以外,聶兒一概不識。 成宗木坐在聶兒身邊貼近了告訴她,“老爺子身邊坐的是五伯伯,七叔叔,然后是九姑姑,他們都是三奶奶的孩子,那邊是五伯伯的孩子成宗華,耳朵上有耳釘的那個。酒紅色頭發的女孩是趙啟夢,九姑姑的孩子。” 聶兒沒想到這家里關系這么復雜,她也不敢問阿爺究竟娶了多少任。聶兒點頭問:“那齊肩短發的那個是誰?” “成祖洛,七叔叔的女兒。” “知道了。” “不認識他們的話,他們跟你說什么你就點頭就好。” 他擔心她什么人都不認識會出丑,也難為他為她處處著想。 “等回頭我找個時間慢慢告訴你這個家里的事情。” “好。” 說話不多時,成老爺子哼了一聲,餐桌上當即寂靜,他有事宣布。 “聶兒是我們成家的孩子,成桓,明天你就開始轉她的戶籍。” 成桓:“老爺,那聶兒小姐還用這個名字嗎?” 成老爺子靜一陣,噗嗤笑出來,對著成祖洛說,“要是這個名字沒給你,恐怕她就叫了這個名字。” 成祖洛撅起嘴,“這個名字本來就該是我的。” 聶兒也不知他們打的啞謎,轉頭疑惑看向成宗木。 成宗木狠狠地說:“成祖洛本來不是她的名字。” “什么?” “她哪里配得起這個名字,按族譜上原本寫的,這是你的名字。” “不是我的,我叫劉聶兒。”她壓低聲音。 老爺子扭動扳指,思考后說:“給她改名叫成宗聶。” 三太皺眉瞥向兒子,成驍心下了然,“爸爸,這不合規矩吧,哪有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樣,都用宗字?” 成馭聽見哥哥這樣說了,也應和,“對啊,爸爸,這有些沒規矩。” 在座的心里都清楚,這個家里以后掌權的一定是宗字輩的,女孩子是被隔絕在權利之外的,老爺子這樣一弄,倒是給了她一個機會,一個幾乎可以一步登天的機會。 劉聶兒自然不知道門道,她站起來解釋,“我可以改姓,但是我不會改名。” 她連一句爺爺都不曾喊出口,原諒她的不習慣,畢竟這么多年她只叫過阿婆,她的記憶里沒有爺爺這個人。 席上她的叔叔伯伯都看向她,這個家里連成宗木都不敢對老爺子說出個“不”字,偏偏初生牛犢不怕虎,直接堵住老爺子的好意。 老人家的臉上掛不住,成宗木急忙補救:“阿爺,聶兒不明白這個名字的意義,我回頭和她解釋。” 然而他已經不開心了,“那就這樣,成桓,去辦吧。” 劉聶兒站起來,“很抱歉我不能接受。” 他眼角一冷,“因為這個名字是你母親取的?” 聶兒搖頭,“如果是她給的,那對我來說根本沒什么關系,但是這個名字是我阿婆取的,她說希望我隨時能豎起雙耳,做個機靈的孩子。” 成老爺子聽完點點頭,“你阿婆不在了,用這個名字懷念她也是應該的。” 他釋懷,看起來劉聶兒對她母親也沒有多么上心,他這下放心不少,那個惡毒的女人就不應該被任何人記住,要是被他發現她的蹤影…… 成桓最后只改了她的姓氏,卻沒有動她的名字。 由于現在聶兒的身份尚未對外界公開,聶兒參加成祖欣的婚禮便沒有身份,只是算作成祖欣的朋友入座。而劉聶兒的真實身份成家上下已經全部知曉。 聶兒躊躇,這里的人她統統不認識,面對他們質疑的眼光,聶兒不停地低下頭,她被看得渾身不舒服。成宗木走到她身邊,“跟我來,你的座位在那邊。” 聶兒跟著他。他笑笑,把聶兒的手挽在手臂上,“這是禮儀。” 迎面是趙啟夢,她一身銀灰色小禮裙,湊到成宗木跟前時,不可避免地打了個招呼。 她說,“阿木,你這事辦得不地道啊?” 成宗木轉眼看了一眼人群,里面都是社會名流,他也知道不能在外人面前出丑,“讓開。” 趙啟夢的齊肩短發今天打著小卷,頗有幾分嫵媚,她接著說,“sisterfu……” 后面那個f開頭的單詞尚未說完就被成宗洋打斷,“夢夢!” 趙啟夢停嘴,乖乖跟著他去一邊。 聶兒雖然不知道他們剛才精彩的神色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明顯看出成宗木很生氣,所以她自動把自己調整為震動模式,盡量避免發聲。 隔著幾個宴會座椅,那邊是長輩所落座的地方,成宗木被他父母叫過去有事情商量,聶兒無事,跟著成宗木的腳步瞧過去,他母親身前的身份牌是“成骃”,而他父親身前的身份牌是“成驁”,聶兒納悶,成家上一輩的孩子名字里都會有“馬”字,可是他的父母兩個人居然都有這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