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水之孽4
清水之妖 距離第一次見到那個怪物已經第六天了,這六天里那個怪物沒有一點消息,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也沒有再出現那種全身潰爛的死者,這件事幾乎就這樣無聲無息過去。 高考倒計時,一百五十天,每個人都屏住呼吸為最后一場硬仗點兵點將。但是,聶兒覺得有些人是在計劃之外的。例如,崔依凈等人。 每天早上她都是最閃耀的那個,因為她是“踩點女王”,早自習即使身邊人抓緊時間做幾題或者背誦課文,她也能睡得安然自若,絲毫不受影響,聶兒甚至懷疑正是這些朗讀聲才使她睡得更加安穩,開始聶兒還會叫醒她,但是她轉學來的第四天發生一件事,從這之后,聶兒明白了根本沒有叫醒她的必要。 窗外傾盆大雨,雨聲產生的白噪音尤其令人昏昏欲睡,隱約讓人想到了煎煎餅的油水滋滋作響。 依凈睡得確實很香,直到帶黑框眼鏡,愛開玩笑的物理老師叫醒她,她才睡眼朦朧地站起來回答問題。 聶兒用手指點點書上三十頁的一道課后練習,直軌道加上半圈圓弧軌道,一個小球以三米每秒的速度滑上直軌道,動摩擦因數為…… 她花了幾秒鐘看完了題目和四個問題,然后抬頭看著老師的眼睛問:“直接說答案嗎?” 物理老師看看聶兒,疑心她書上已經寫了答案,但是實際上這道題聶兒并沒有提前做。 他說:“上講臺演示一遍,每道題的每個步驟都要寫清楚。” 依凈哂笑一聲,聶兒感覺不妙,這幾天里通常她這樣一笑就是要挖苦旁人,聶兒有感覺要是這個老師再對她說些什么,她能把這個老師堵得啞口無言。聶兒正準備提醒她一句,她卻已經大步走到黑板前。 接著,同學們看見了此生難見的場景,只見崔依凈用手帕包起粉筆,洋洋灑灑寫板書,第一小題順利寫完,隨后幾題也沒花多少時間便解題完成。趁著這段時間,聶兒也在下面奮筆疾書,當她剛寫完第三題的時候,崔依凈一邊一只手撫摸寫字的那只手,一邊踱步坐回位置上,繼續她的夢之旅。 滿黑板的解題步驟,老師看著又睡著的崔依凈也不再管她,眼里云煙消散,至此,這位小有教學心得的老師只能說一句,一切都隨她吧。 崔依凈這幾天和同桌劉聶兒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劉聶兒,你這個人真沒趣兒。”聶兒聽到她的抱怨也從不解釋,她知道這個古怪的新同學那點門道,幾句話拿住人的心理,讓你的心不上不下不舒服,心思淺的同學輕易就被她捉弄一番,聶兒甚至有種錯覺,崔依凈不是他們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她像個調皮的大人混進了孩子堆里,老是想逗逗這群孩子玩。聶兒不上鉤,她自然覺得無趣。可是聶兒又無法否認,崔依凈對她沒有任何惡意,甚至,她在刻意保護聶兒。 聶兒回頭向后桌的學生借橡皮,一轉身沒想到被桌子邊的一顆凸起的小螺絲刮了一個小口子,手面上留下個滲血的印記,忽然間,這感覺似乎被無限放大,整個手掌似乎都麻酥酥的,與此同時,她小聲發出“嘶”的一聲,倒吸冷氣。奇怪,最近幾天她身體的感官像是愈發靈敏,記得從前她拿水果刀不小心劃到了大拇指,放下刀,吃完了整個蘋果她才發現手掌全是血,那種疼痛在她目光所見時才隱隱發作。 聶兒捂住傷口,一句話都沒有多說。下午上課,聶兒回到教室里發現那顆刮傷她的小釘子已經被透明膠層層包裹,不露鋒利之處。她四處張望一圈,當目光對上后座借她橡皮的女孩子,那個女孩揚起下巴指指睡著的崔依凈。當事人依然沉醉在美夢中。 聶兒放下書包,一個下午臉上都是笑意,更深處,從心里也發出笑意。 下課的間隙,崔依凈一只手撐著腦袋問:“今天和我去喝一杯嗎?” “酒?” “你是未成年人,想什么呢?喝紅豆奶茶。” 聶兒點點頭,頗覺她這個同桌說話古怪,她自己不也是未成年嗎? “岸耶。”聶兒指著灰色牌匾的兩個字道。 進去后,一縷凌冽的酒香味撲面而來,夾帶著一點點的竹香,處處是古色古香的擺設,白瓷花瓶靜靜坐在紅木單腳桌上,正廳的地板是擦得發亮的木地板,戴著斗笠的老翁擺渡的水墨畫掛在側墻的一邊。聶兒跟著她,心中起了一絲怯意。 “要不,我們……”聶兒沒來得及說完后半句話就被她看破。 “別說話,這里白天很安靜。記住,是我帶你來的,有什么事我會看著辦。” 聶兒住了嘴,不敢打破這寂靜,她回頭一瞧,那幅老翁擺渡的畫居然變成了老翁治水的畫面,她揉揉眼睛再看,崔依凈已經擋在她眼前。 “進去吧,我訂的位置在1106號房間。” 既已就坐,聶兒極不舒服的跪坐在地板上,崔依凈坐在她面前,笑道:“需要給你拿個小凳子嗎?” 聶兒搖搖頭,“這里有點像日式風格,但是我仔細看了一下,所有的門都不是那種左右推拉門。” 崔依凈的左手邊有一根懸掛的線頭,她直起腰輕輕拽了一下那線,于是聶兒聽到遠一點的地方傳來一陣銅鈴聲,清脆悅耳。 沒多久,一個蘑菇頭的小姑娘,應該和她們差不多大,步履穩健的走進她們的房間,明明沒有多大,臉上卻是一張看破紅塵的臉,不多話,崔依凈問她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久客和寄春君呢?” “不念照顧她們。” “帶過來。” “是。” 聶兒以為久客和寄春君是兩個小孩子,但是當她看見那個小女孩帶來一盆紅梅一盆綠梅,就明白了那是花的名字。紅梅開得極其妖艷,像鮮血灑在枝頭上,聶兒看著這花有些不適,現在并不是梅花開放的時節,可她們依舊生機勃勃。 “養壞了當心你的眼珠子。” 小女孩沒有抬頭看她,“知道了,我會轉告不念。” 小女孩走后,聶兒問了句:“你認識她?” “她叫不思。” “不念不思,真是奇怪的名字。”聶兒疑惑。 崔依凈從印花茶盤上端下一杯紅豆奶茶,一杯冰果汁。 “你喜歡紅豆奶茶嗎?”崔依凈問。 聶兒喝了一口說:“還好,不討厭,不過我更喜歡大麥茶,我喜歡清淡暖和的茶飲。” “還真是不一樣。” “和誰不一樣?” “額,和我不一樣。” “那你喜歡什么?” “很甜很冰的。” “好,那我記下啦。” “記這個做什么?” “以后我們再一起喝飲料時,方便幫你點。” 崔依凈一怔,這個小丫頭沒有無心聰明大膽,也沒有無心懂得察言觀色,不過她總是待人真誠,不留質疑。 聶兒又說:“我感覺你的學習很好,你能告訴我你的學習方法嗎?” “沒什么,如果同樣的東西你也學習幾千幾萬遍,你一定學得比我更好。”她眼里是說不出的痛苦和恐懼。 “幾千幾萬遍是不是有點夸張了?” 崔依凈的眼睛傷感起來,臉上卻掛著笑說:“對啊,我開玩笑的。” 聶兒明白她應該不想多說這方面的話了,于是轉移話題問:“你為什么轉學到這里了呢?是因為父母的工作單位在這邊嗎?” 崔依凈噗呲笑起來,“你,猜對了。” “那你是要在這里高考嗎?” “問題寶寶,你的機會用完了,換我問你。” “你想知道我的什么?” “你最近有沒有感覺不舒服?比如心悸頭暈,全身無力,再比如忽然產生幻聽?” “沒有,我身體一向很好,可是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了?” “沒什么。”崔依凈搖頭說。 “只是我最近好像真的有點奇怪。” 崔依凈抿了下嘴,然后又擔心地問:“哪里不舒服?” “也不能說是不舒服,就是,我早上起來忽然感覺目光所見都是明亮的,花朵好像比從前更芬芳,總之,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感官變得更靈敏了。” “還有呢?” “還有就是,沒什么。” “受了傷會更痛?” “你怎么知道?” 崔依凈故作高深越過桌子趴在她耳邊悄聲說:“我看那些武俠小說,打通任督二脈后就是這種表現。” 說完,兩人都不由自主笑出來,聶兒笑完又說:“這樣也挺好,以前沒有感受到的事最近好像都能理解一些了。” 崔依凈沒有問她是哪些事,總是刨根問底她擔心聶兒會覺得她不安好心。 她們離開這里,過堂中,一個穿白底藍蝴蝶旗袍的女子款步朝她們走來,身姿婀娜,十分姿色占了八分,她似乎認識崔依凈。 “小丫頭,你的賬還沒結。”她對聶兒說。 聶兒趕忙問:“請問多少錢?” 崔依凈一把拉過她說:“不用搭理她,我早就把我幾百年要花的錢提前付給她了。” 聶兒聽她又開玩笑,放下她牽著的手,“請問到底多少錢?” 旗袍女子看她認真的樣子,捂嘴笑起來,“得了,你敢給,我還不敢要呢!孽兒,以后常來玩啊。” 聶兒被崔依凈推著離開,她發覺那個女人話里有話,她似乎認識她,還知道她的名字,但聶兒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她。 更加重要的事聶兒事后才發現,由于梅花的香氣濃烈,掩蓋住了她們的氣息,她們好像——不是人類,但是崔依凈是,那么崔依凈到底知道不知道她們的身份?如果知道,她怎么會認識她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