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壽衣店
十一年后。 一間壽衣店里面,一個亭亭玉立,一頭長發的大姑娘在里面忙活著數錢。 皮膚白皙,一雙眼睛黑得猶如黑曜石一樣,不是漂亮到令人驚嘆,不過卻讓人越看越覺得舒服。 我剛送走了一戶買壽衣的人家,賺了錢現在心情很不錯。 看著存折上面越來越多的數字,我感覺到很安全。 十一年前,我本以為自己會一生都在那個紙人身子里面,孤獨終老。 可是我卻沒想到,那一天那個干瘦的身影出現了,救了我,把我帶走了。 剛巧有個沒爹沒娘的同齡姑娘病死了,趁著尸體還熱乎的時候,把我的魂魄放到了里面,十一年的磨合,現在我差不多已經特別熟悉這具身體了。 就連我自己也沒想到,救我的干瘦的身影,正是我那詐了尸又差點把我掐死的爺爺。 他依舊是老樣子,之前消失了之后,不知道去哪兒跑了,整個人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爛爛的,倒是恢復了一點人性,但是很多時候都總是有想要害人的沖動,得知我被困在里面的時候,就努力的跑出來,救了我。 現在的爺爺還在,只不過現在的爺爺跟個死人沒什么區別,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腐爛的身子,已經停止了腐爛。整個人像是個木乃伊一樣,整天躺在棺材里,白天不能出來,只能晚上出來活動一下。 原本被爺爺救了之后,我想要去那香火鋪子找老婆婆算賬,還有那個占了我身子的女鬼。 可是到了我才發現,老婆婆真的死了,聽說是去地里摘菜的時候,不小心摔倒在地上,被放在地上的鋤頭,一下子搗破了腦殼,直接猝死了,爺爺說是打了鳳凰命的主意,所以才遭到了懲罰,提早死了。 但是那個占了我身子的女鬼卻不見了,我找了很久都沒找到。 爺爺就帶著我找到了這里,原本這里是一間荒廢的屋子,我就拿著爺爺生前留給我的那些錢,把這里裝修了一下,開了一家壽衣店。 是想讓死去的人都穿的體體面面的,不能再像爺爺這樣了,那次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衣服都不成樣子了。 我也總算是知道了王娜說的那劫是什么了,就是我被奪走了身子,甚至連御司命都沒了。 劫難并不是針對我一個,連他都是我的劫,爺爺是我的貴人,生前是,連死了都是。 我給爺爺置辦了一口棺材,讓爺爺好好的休養著,讓爺爺不出去害人,就靠著壽衣店的收入,來養著爺爺的身子。 這幾年來,我很想讓爺爺變回人,可是那卻是違背人道倫理的事兒,已經死了的人,怎么會活過來呢? 爺爺教會了我那本書上的內容,現在我也偶爾幫人看事兒,賺點外快。 時間久了,我在這一片也小有名氣,就連壽衣店的生意也很火了,方圓百里,只要有人家死了,就會來我這里買壽衣。 爺爺說我的命運從我被那女鬼奪走了身子開始,就已經變得不一樣了,鳳凰命也沒有了,不過我后面的命運,爺爺卻算不出來,只能讓我自己一個人好好的過。 我也沒有想過要怎么過,就想著跟爺爺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 我剛把存折收起來的時候,外面忽然有人喊了一聲:“里面有人嗎?” 我抬頭看過去,就看到壽衣店門口,一個年輕的姑娘,正在探著腦袋,往壽衣店里面張望著。 外面陽光明媚,但是壽衣店因為一些原因,有些黑,她估計還沒適應里面的黑暗,沒看到我。 她看起來也就二十來歲,長得水靈靈的,看著壽衣店里面的擺設,臉上帶著一抹驚恐,似乎很害怕這里的氣氛。 正常人對這種地方,總是有些心情沉悶的。 生意上門了,我張嘴應了一聲。 她愣了一下,就朝著我的方向看過來,看了好幾秒,才發現我。 我看著她,問:“是要買壽衣嗎?” 姑娘聽后,就搖了搖頭,隨后說:“可不可以到外面說話,你這里面好冷啊。” 八成是棺材里的爺爺又感覺到人氣兒,有些想要出來,散發出來冷氣了。 我心里嘆了一口氣,就起身走到了門外。 她穿著一件很洋氣的小裙子,頭發也是當下最流行的大波浪,還畫著精致的妝容,但是臉上卻帶著一抹疲憊,一看到她,我就看到她印堂發黑帶著一抹黑氣,最近應該是走霉運了,不過這樣的面容我看過不少,也沒怎么在意。 見我出來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氣,她看了一眼壽衣店里面,問:“請問,你們壽衣店老板在哪兒呢?” “我就是。” 她臉上劃過一抹錯愕,很明顯有些不相信,也是,像我現在這種年齡的,不像是在壽衣店這種聽起來很晦氣的地方工作的。 不過看著我面無表情的樣子,她最后才猶猶豫豫的說:“我是有人介紹過來的,說這家壽衣店的老板,會……會看事兒,就過來看看,你……” 原來是來找我看事兒的,我頓時就來了精神:“你給我說說具體經過,我看能不能幫你。” 這幾年來,我也不怎么想幫人看事兒賺錢了,如果碰到十分麻煩的事兒,我也懶得去管,但是現在我缺錢,爺爺的身子還需要一些很貴的中藥材需要維持著,我不得不接這些事兒了。 “你,你真的能幫嗎?我看你比我還小啊。”她一臉不信,眼神兒閃爍著打量著我。 每個看事兒的人,看到我之后都會露出懷疑的神色,我也見怪不怪了。 “不管用的話,我不收錢。”我說。 聽我這么說,她才說:“我跟我閨蜜新租了一個地方,準備開店兒用的,但是晚上睡覺的時候,總是感覺有人在暗中偷窺著我們,我找了很多天都找不到攝像頭之類的東西,但是就是還有那個感覺,就好像有一個人在那個地方似的。 從租了房子之后,我們好像特別倒霉,幾次都打算開張,可是卻總是有什么事兒給耽誤了,一開始是門前忽然莫名其妙塌了坑,后來坑弄好了,原本裝修的好好的貨架,又一夜之間全壞了,警察都查不出原因,有人說我們那里風水不好,讓請一個大師來看看,您看……” 聽她這么說,我想了想,就說:“你帶我去你那里看看,看過之后我才知道怎么回事。” “這太好了。”姑娘一聽,頓時就松了一大口氣:“所有來過的人都說一進來就能感覺到不舒服,實地看看是最好的了。” 她的語氣中還是帶著一絲不信任,但我不在乎,有錢賺就行了。 我讓她在壽衣店外面等著,回去查看了一下爺爺的棺材之后,這才將壽衣店的門關了,就走了出來。 出來之后,見我手里什么都沒拿,她有些錯愕的說:“你不用拿一些東西嗎?我聽說那些大師看事兒的時候,不都拿一些驅鬼的東西什么的嗎?” “拿那些東西干什么?快走吧。”我說。 見我這么說,姑娘也沒再說什么,眸底的懷疑又加深了一層。 姑娘打了車就直接朝著她租的地方趕去,大約十分鐘之后,就到達了目的地。 一下車,姑娘就指著前面的一座大門緊閉的兩層商鋪說:“就是這里。” 我看了看這個商鋪,一下子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跟旁邊繁華的人來人往的商鋪一點都不一樣,這里陰森森的,總是感覺有種涼颼颼的。 我也沒說什么,姑娘打開了門之后,就帶著我上了二層樓。 二層是她們住的地方,里面還有一個年齡跟她相仿的姑娘,也是一臉憔悴的模樣,見到我們回來,她急忙迎了上來,姑娘就介紹了一下。 我才得知,她們一個叫張妮妮,一個叫陳麗麗,兩個人都是外地人,因為不想要一直朝五晚九的工作,就辭了職,兩個人合資租下了這里。 當時覺得這里地段好,租金又出乎意料的便宜,地方也大,很適合她們現在的情況,就直接租了下來。 但是后來發現總是不舒服的時候,想要換一個地方,跟房東溝通,可是房東卻早就簽了合同,不給退房租,那些錢,加上置辦貨品之類的東西,早就花完了,她們身上也沒多少錢,就只能留了下來,但是越在這里待著,就越不舒服。也不敢回家,怕被家里人罵,就一直硬撐著。 她們給我說著,我就開始看這里。 這里,通風很好,四面都有窗戶,可是這在風水學上說,這里容易聚煞,剛剛我還沒進來的時候,就看了一下四周,這里不偏不倚的,大門剛好沖著前面的路口,這叫沖煞。 這里風水確實不好,不過倒也有解決的辦法,但是這不是主要的,這里有東西。 小小的二層樓,我感覺到有東西在這里。 但是隱隱的,我卻感覺到那些煞氣卻有些不對勁,明明沖了這么多的煞,這里的人應該生病,但是這兩個人除了憔悴一點,就不像是有病的樣子。 就好像,有什么東西在阻止著煞氣一樣,我在這個屋子里圍繞著走了一圈兒,除了那些置辦的貨品之外,就再沒有其它了。 最后我又到她們睡覺的屋子里,又檢查了一遍,最后在她們的床后面,發現了一張破舊的符咒。 那符咒貼在床后面,要是不仔細看的話,真的發現不了。 就是這個符咒,擋了一些這里的煞氣,但是這個符咒是辟邪的,按理來說也不應該只貼一張。 我轉頭看向他們:“你們之前,有沒有看到這個東西?” 見到那個符咒,張妮妮點點頭:“見過了,當時我們裝修的時候,發現有的地方貼著這個符咒,就直接撕了下來,沒想到這里還留著一張,這床是租房的時候自帶的,看著還很新,就沒有換。” 張妮妮說著,就伸手想要把符咒給撕了。 怪不得,原本只要他們不撕符咒,應該是沒事兒的,但是聽她們這么說,估計撕掉了不少。 不過這種貼了很多符咒的地方,應該是死過人的,貼了這種符咒來鎮壓這里的亡靈,這種房子還租給別人,房東真的是缺德,怪不得租金會很便宜。估計房東知道這種房子租不出去,又不甘心空閑著,就騙騙他們外地人。 之前的煞氣,再加上房子里的亡靈,符咒一撕掉,她們估計就直接病倒了,要是這個房子里的亡靈再惡毒一點,估計他們直接就慘死了,忽略了這一張,還真是她們的運氣。 之前我感覺到那個東西沒在他們屋子里,估計就是這張符咒起了作用,那個東西才沒有進來。 我伸手攔住了她:“你們知道這是什么嗎?幸好你們沒撕掉這里的最后一道符咒,不然的話,你們可不就像是現在這樣,只是有些倒霉了。” “啊?什么意思?這個符咒是啥?”她們兩個面面相覷。 看來還真的是對這方面一點都不懂啊,也不知道是誰介紹的,讓不信這些的她們來找我,我要謝謝他。 “直接跟你們說吧,你們這里死過人,而且那個死人的鬼魂還在這里,沒有離開,之前那些符咒就是鎮壓煞氣跟鬼魂的,有了符咒鬼魂不敢怎么樣,但是沒了符咒,鬼魂就出來了,還有,這里的地段很不好,你們能搬走就搬走吧。” 聽我這么說,她們兩個人臉上頓時就劃過一抹驚恐,張妮妮咬牙切齒的說:“靠!那缺德房東,竟然把這里租給了我們,怪不得租金這么便宜!” 陳麗麗也在旁邊義憤填膺的附和著,可是到最后,張妮妮苦著臉說:“可是,我們現在沒錢了,房東不給退錢,我們沒辦法……” 兩個人又驚恐,又絕望,在那里站著看起來很可憐。 一聽她們沒錢,我心里涼了半截,要是幫她們解決了,我自己拿不到錢,豈不是白忙活了? 我想要做好事,但是也要自己有能力,我現在自己都沒多少錢呢。 經歷了那么多事兒,我也不是什么善人了,我剛想找個借口離開的時候。 就聽到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咣當”的聲音,她們兩個愣了一下,就直接跑了出去。 原來是外面的貨架倒了,張妮妮看到那貨架摔的七零八落,頓時就哭喪了臉:“這怎么又倒了呢?我記得明明保護的很好了啊,這是最后一個好的貨架了,都壞了,還怎么用呢?” 看著那個貨架,是三角形底座,很牢固的,來的時候我也注意到了,確實是不會倒的,就連人故意弄倒都要費好大的功夫力氣。 但是之前這里除了我們,就沒有其他人了,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這里的那個東西在搗鬼。 幫人看了這么多事兒,第一次主動破壞東西的鬼魂,我還是第一次見。 貨架旁邊,殘留著一絲鬼氣,這個東西要比我想象中的要兇悍。 這么明目張膽的挑釁,很顯然是在示威,我走了之后,估計她們兩個也活不了多久了。 我猶豫了好長時間,才嘆了口氣,算了,我好人做到底吧。 第一點,就要找到那個鬼的落腳之處,之前御司命給過我陰陽眼,一直存在著,我很明顯就能看到周圍的端倪。 我看了一會兒,就發現地面上,隱隱約約有腳印,那腳印不是正常人留下來的。 腳印從貨架旁邊,一直延伸到浴室的方向,我也緩緩的走到了浴室跟前,一靠近浴室,我就感覺到了一股子強烈的鬼氣,兇的要命,看來這里面的人,是非正常死亡。 我伸手推開浴室的門,一眼就看到了在浴缸的位置,有一抹黑影,在簾子后面一動不動的。 我走過去,掀開簾子,瞬間就看到了一張血rou模糊的臉出現在我面前,整張臉都是紅白相間的筋骨,五官都模糊不清了,只有那雙眼睛,帶著兇光,隱隱的還散發出來一絲絲紅色。 這是厲鬼! 此刻,這個厲鬼正看著我,跟我對視著。 我心里有些驚詫,這里怎么會有個厲鬼?一般橫死之人,變成鬼魂,又殺過人的,才能稱作厲鬼。 這個東西,難不成之前殺過人? 而且,這種房子,早該封閉了,房東竟然還租了,身為房東,不會不清楚這里發生過什么事兒,看來,房東不僅僅是缺德那么簡單了。 張妮妮跟陳麗麗也跟了進來,見我正在看著浴缸的方向,有些不明所以的說:“怎么了?這里怎么了?” 我瞇了瞇眼睛,也不想再嚇到她們了,一時間就沒說話。 陳麗麗似乎發覺了什么,有些瑟縮的說:“你之前說我們這里有臟東西,那個東西,是不是在這里啊?” 說著,也跟著盯著浴缸的方向,但是她們什么都看不到。 “不錯,這里就有個東西,你們沒有陰陽眼,看不到,不過你們應該能感覺到有些不一樣吧。”我說。 “這里似乎是有些冷了,好冷啊。”陳麗麗說著就抖了抖身子。 “你們先出去吧,我跟他有點話說。”我說。 她們楊哥知道了,這里有問題之后,不敢在這里多呆,很快就退出了浴室。 把浴室門關好之后,我才看向那個厲鬼,那個厲鬼看到我之后,眸底兇光更盛,似乎有點要殺我的意思,不過卻隱隱的帶著一些忌憚。 我面無表情的說:“這里不是你該待的地方,你趕緊離開吧,我還能放你一條生路。” 那厲鬼一聽頓時就輕嗤了一聲,嘶啞難聽的聲音從那看不出形狀的口中傳出來:“不自量力。” 話音剛落,一雙帶著血水的利爪,朝著我的脖子抓過來。 我目光微冷,一動不動的看著它,它的爪子即將抓住我的脖子的時候,它忽然慘叫了一聲,像是觸電一樣猛的就縮到了浴缸里面。 再次看向我的眼神中帶了一絲戒備:“你是誰?你想干什么?” 我不動聲色的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張收魂幡,這是近幾年來我新學的一道符,看事兒的時候我都會帶一張在身上,收魂幡對付一般臟東西足夠了,一般的臟東西也會懼怕這個。 近幾年來我畫符的功力見長,這收魂幡的威力也越來越大,只要是年齡不是很大的厲鬼,也會懼怕。 看到收魂幡,厲鬼的眼中終于溢出了一抹恐懼:“不,不要收了我。” “你害過人,這次還想著害人,不收了你,難道等著你再次害人命嗎?”我說,已經將收魂幡舉起來,準備收了他。 就在這個時候,厲鬼眼中忽然劃過一抹決絕:“你要是殺了我,她們兩個也活不了。” 聽他這么說,我頓時就一頓,厲鬼接著說:“我受過的傷害,一定要討回來,住在這里的人,都要死,誰都避免不了。這里是我的住處,誰都不能進來!” 這句話,還真的戳到了我的軟肋,要是張妮妮跟陳麗麗死了,我真的就一分錢都拿不到了,要是我幫她們解決了,她們就算再沒錢,也會擠出來一點吧。 我猶豫了一下,厲鬼就沒了之前驚恐的神色:“你還是不要管這件事的好,你想要錢,我給你,我生前留下很多錢,還沒有人發現我那么多錢,我都給你。” 聽厲鬼這么說,我倒有些好奇了:“你有那么多錢,你為什么還會死的這么慘?連臉都沒了?” 而且看樣子還是死在浴室里,難不成是自殺嗎?但是自殺怎么會沒臉? 聽我這么問,厲鬼眸底閃過一抹怨毒:“有錢就不會死了嗎?” 這倒是真的,有錢也逃不過一死。 這時候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兒,我干脆找了個地方靠了上去,看著他:“你的錢在哪兒?你看樣子是死的很不甘心吧,我不會白拿別人的錢財,你還有什么心愿,你說吧,我看看能不能幫你完成一下,不過要她們兩個人的人命這件事兒,是不行的,我不會讓你害她們的。” 厲鬼看著我,眸底兇光隱隱約約的,似乎是在思考我說的話的真假,又像是在判斷我的能力。 其實我這么說說,也有自己的原因,誰還沒有個心愿呢,這厲鬼死的不明不白,肯定是有什么讓他牽腸掛肚的事兒,不然不會在這里當一個厲鬼。 不過,要是解決了他的心愿,到時候收了他,更加簡單。 不知道這厲鬼知道了我的想法之后,會不會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