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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劫色成癮:一品神探夫人在線閱讀 - 第207章 梁上君子

第207章 梁上君子

    “那你可知今日那般情況下本宮為何還要忤逆龍顏替夏遠說話?”武后鳳目一轉,已斂了怒容,語調溫和低沉,又恢復了一慣的雍容之態。

    君兮聞言面色一緊,低垂著頭硬著頭皮回道,“臣不知夏遠是娘娘的人。”

    “哦?如若你事先知道他是本宮的人,今日就不會將這些事抖出來了嗎?”武后微揚下頜,玩味的看著身前跪著的人兒。

    “……”

    君兮沒有作答,因為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夏遠犯下那般殺戮罪孽,她定饒他不得。不論他是不是武后的人。

    君兮不語,室內陷入短暫沉寂,空氣也變得凝重起來。

    半晌,頭上傳來一聲輕嘆,氣悠綿延,“夏遠貪贓枉法,視國法綱紀于無物,魚rou百姓,罪大惡極。你可知本宮為何要這般袒護他?”武后婉嘆,氣若游絲。

    “臣愚鈍,望娘娘明示。”君兮直了直身子,一副洗耳恭聽之態。

    君兮確實想不通,即便夏遠是武后的人,可夏遠背地里勾結地方官員貪贓枉法,犯下那么多殺戮大罪。便是再得力的心腹她也不該這般袒護才是。

    “經營一國平穩首先要做的便是平衡朝堂。你那般聰穎,當也明白什么叫做朝堂之爭。”武后緩緩開口。

    “朝堂之上,除去三師三公不參與黨爭政事,滿朝文武皆有其隨眾,也便是所謂的結黨。朝臣眾多,而其中以左丞沈詢,右丞蘇穆,軍侯夏遠為首。”

    “沈詢年輕時曾是先帝麾下謀士,時先帝還是秦王。而當年先帝于玄武門遭到長兄李建成和胞弟李元吉埋伏,命懸一線。那日沈詢于宮外與太子門客私飲時得知此事,匆忙回府帶著尉遲恭,秦瓊等大將進宮來救。”

    “沈詢以玄武門為心,率眾將太子的人反包,救陛下于危困之境。后來先帝繼承大統,一直感念沈詢的救命之情,對他青睞有加,一路加官進爵。不過七年光景,沈詢便從一介布衣謀士累遷為一國丞相。時,朝中能人奇多,所以也未有不妥。直到后來,先帝仙逝,一眾將臣也隨之殞落,能臣漸凋。”

    君兮聽到這,嘴角微微抽搐。

    能臣凋零?

    時新帝登基,國基堅穩,舉國上下海清河晏。若不是陛下執意立她為后,元舅長孫無忌,褚遂良等能臣豈會因那些莫須有的罪名而被流黜?如今卻又在此感慨朝中無人了。君兮眸光微閃。

    君兮低垂著頭,武后沒有發現她的神情變化,目光深深憶回曾經歲月,仍在輕聲講述。

    “朝堂局勢重洗,一向默默無聞的沈詢借機張開羽翼,勢力開始膨脹的越來越大。后來一度導致他于朝堂之上進言一句無人敢駁的局面。沈詢之勢如日中天,鮮有人可抗衡。”

    “所以本宮栽培了蘇穆和夏遠以平衡沈詢之勢。蘇穆從文,夏遠從武。借著本宮之力,他二人在朝堂爭得了一席之位,漸入佳境。”

    “多年來,他三人在朝堂之上呈鼎力之勢,互相牽制,朝中一片平和。可是最近兩年,蘇穆那里出了問題,因各種各樣的原因,有幾方勢力被拔起,以至蘇家勢力大削,陛下對其似也失了倚重之心,遣給蘇家的都是些遠離政務之雜事。蘇穆已經無法與沈夏兩家抗衡了。”

    “而今,因為你的指證,夏家又被連根拔起。本宮費盡心思戰戰維持了十幾年的平衡就此打破。蘇家已經不復當年,三足之爭已顯吃力,如今更是力不從心,而短期內本宮根本無法培養出一個得力心腹替了那個位置。徒留沈家一家獨大的局面。”武后俯睨著跪在下方的君兮,“你一向聰慧,你來說說看,如今的朝堂,本宮該用誰來牽制沈家?”

    武后說的輕緩,君兮卻聽的頭皮發麻。

    她只是一個弱女子,平素里幫著府衙破破疑案已是極限,父親在地方任官也從來沒這么些許多的勾心斗角。她從里不知道看似平和朝堂竟是這般的暗流涌動。可是難道就只為了平衡牽制各方勢力,在位者就可以枉視生靈于不顧,任其涂炭生靈而逍遙法外嗎?

    “娘娘,朝堂之事臣將不懂。臣是以解疑斷案伸張正義起家,臣只知,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夏遠有罪,不管他處于什么地位有何作用,有些事可以容,有些事不能忍。”君兮一番話說的不卑不亢。

    “好一個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武后聞言贊同似的微微頜首,丹唇微揚,“自古上位者沒有一個手上是沒沾過血的,那么有史錄記載以來,你見過那位天子與庶民同罪過?”武后聲音微挑。

    自古帝王就是天,一張圣旨下來,屠滅滿門又如何,征兵百萬又如何,大型土木又如何,誰敢不從?法紀綱常是天子訂的,天子怎么會觸犯?何況便是觸了,又有誰敢說出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話來?君兮唇角抿住不言。

    “有些話,隨口說說也便罷了。國不穩,何談民生苦樂?螻蟻之命,不過爾爾,若為社稷穩固犧牲倒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武后睫眉輕垂。

    君兮聞言心陡然一涼,冷的徹底。

    螻蟻之命,卑微低賤,所以便可任人宰割。身居高位,她便不知什么是民心嗎?先帝有言,君為舟,民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如今先帝仙逝不過二十載,她這個曾侍其側的人便將他的話忘得一干二凈了。竟還言之鑿鑿說出如此荒唐的話來,著實可笑。

    “如果娘娘心中是這么想的,那么,臣無話可說。”君兮抬起頭來冷臉看著武后,“夏遠之事是由微臣而起,攪了娘娘苦心之局,微臣聽憑娘娘處置。”君兮已沒了再周旋下去的打算,一國之母有這般心境,何愁家不滅國不亡?不過是時日問題而已。既如此,還不如早早死了不見的好。

    “君兮,不要以為你現在有官銜傍身本宮便動你不得。你要知道,本宮能讓你加官進爵,自然也能讓你淪為階下之囚。”武后柳眉微立,語態轉冷,不怒自威。

    “君兮身份低賤如螻蟻,莫敢與皇后娘娘抗衡。”君兮冷聲回。

    “你在給本宮擺臉色?”武后鳳眸半瞇,透著危險的光芒。

    “臣不敢逾矩。”君兮冷冰冰回道。

    “既然你已無話可說,告訴本宮,你想怎么死?”武后眉頭微挑,戲謔的看著君兮。

    “娘娘在上,娘娘想讓我吊死,我便不能毒死。我想怎么死又有什么用?”君兮冷笑一聲,“一切全憑娘娘裁決。”

    “看來你想被毒死,那本宮便隨了你的意。”武后輕笑一聲,嗓音一揚,“來人,賜茶~”

    宮女很快便端著一盞茶進了來,雙手奉到君兮面前。

    “國不以民為重,則蒼生為怒,國,必覆。皇后娘娘好自為之。”君兮與武后四目相對一字一字道,說完接過宮女遞來茶盞。

    “啪~”是瓷盞墜地碎裂之聲。圓轉杯底撞在地上,不見半點陰濕。

    一飲而盡,不余半滴。

    接下來是一片沉寂……死一般的的沉寂……

    空氣沉沉,籠罩著壓抑的氛圍。

    君兮跪在地上靜靜等著藥效發作,等著腹中穿腸絞痛,然而除了口中殘存淡淡茶香卻什么都沒有。

    “青影尖春,取自南國,本宮宮里也只有一包,味道如何?”武后悠悠開口,隨意散漫。

    君兮霍然抬頭,不可思議的看著武后。

    “本宮越來越喜歡你了,怎么舍得你死。”武后輕笑一聲,緩緩從軟榻上站起身,俯身拉過她的手將她扶起來。

    君兮看著身前突然溫柔親近的武后,一時無言難自已。

    什么情況?

    茶里無毒?武后沒想要自己的命?

    “當初本宮召你來欲置你于死地,你搬出宮澧,搬出那封信,三分哀求七分威脅,費盡唇舌但為活一命,為何今日決絕喝下那杯毒茶?”武后坐回榻上開口問。

    君兮目光微閃,為何嗎?

    她抵不過權勢滔天的帝王之后,卻視人命如草芥,如此,家之不家,國之不國。與其看著民不聊生生靈涂炭,倒不如死去。

    “國之將亡,孤單力薄,無力回天,愿永不見。”君兮緩緩道。

    十六個字,是她之心,以死明志。

    “好一個愿永不見,本宮果然沒有看錯人。”武后面帶笑意。

    君兮徹底懵掉。

    “夏遠做的一切所做之事罪惡滔天,本宮斷留他不得。但沈家一家獨大也是真,如若不扶植第二方勢力出來,朝堂之上很快又會成為一個聲音的局面。”武后話止于此,面帶憂色。

    君兮聽的半懵半懂,“所以,娘娘想如何?”

    “本宮想扶植你以制衡沈詢之勢。”武后長長的護甲指向君兮,護甲在燈光下流光溢彩,刺的君兮眼睛一痛。

    “我?”君兮反手指向自己,腦子徹底亂掉。

    武后心中到底在盤算著什么,剛才還言之鑿鑿螻蟻之命如草芥,轉眼又要扶她以抗衡沈詢?繞是腦回路精奇的君兮此刻也有點理解無力。

    “朝中勢力現已極化一端,如今朝中無人。而你賑災有功,又檢舉了夏遠的罪行,不日定會遷升,雖不能與沈詢平起平坐,卻也足夠與其抗衡。現下朝中也只有你既不與沈詢有交集又有足夠地位。如今南方洪災初穩,國庫空虛,又有番國使團在,朝廷再禁不住一點動蕩。只有你,能穩住眼下局面。你,可愿?”

    君兮此時才算明白了武后的意圖。合著武后言辭偏激不過是在用話激怒自己,所謂賜茶也不過是探測自己的心性而已。她的目的在于尋找一顆平衡局勢的棋子。

    “臣,遵旨。”思索片刻,君兮雙手抱拳應承。

    “從三公案的時候,本宮就看出你是個深明大義之人。”武后輕笑。“這些日子你吃了不少苦,如今回來了便留在宮中修養一段時日吧。”

    君兮聞言臉色陡變,霍然抬頭。她沒想到武后竟然要將自己留在宮里。“娘娘,那營中……”

    “這會兒,懿旨應已到了營區了。”武后優雅的開口,斷了君兮最后一點念想。

    懿旨已經下了去,武后是斷然不會放自己回去了。

    “臣謝娘娘隆恩。”君兮冷聲謝恩。

    在余杭發生了那么多事,軍中定然已經對朝廷起了抵觸情緒。武后心中自然也清楚這一點,所以現在便借著對自己示好以挽回軍心么。

    然而百眾兒郎埋骨冷山,豈是他夏遠一人償的完的。

    “時候也不早了,君卿連日奔波想必也伐了。長喜,帶君卿去她的寢殿看看吧。”武后揚了揚手,孫長喜從偏殿走出來。

    “將軍,隨老奴來。”孫長喜在前走了兩步。

    “臣,告退。”君兮行了禮退出鳳鸞殿。

    孫長喜學乖了,這一路并沒有多話。君兮也難得清凈,跟在孫長喜后面走了直有半柱香的功夫,兜兜轉轉來到一座軒宇殿前,殿門匾額上書“霄辰殿”三字。

    “老奴便送將軍至此了,里面娘娘已經遣了宮娥奴才,將軍若是用的不慣隨時遣人到鳳鸞殿尋老奴。”孫長喜尖聲道。

    “有勞公公。”君兮客套應聲,轉身進了殿去。

    “將軍大人。”八名丫鬟,兩名太監分兩列排開站在院中,已不知站了多久,看到君兮進來齊齊屈膝鞠禮。

    君兮眉頭微挑,目光掃向四周。

    霄辰殿不是很大,一眼便能看到整個殿的格局,殿中陳設規矩整潔。而且霄辰殿地處御書房西南方向不過兩炷香的路程,看得出來,武后用了心。

    只是,朝中可以扶的人多的是,并非如武后所言的非她不可。她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還不可知。

    奔波多日,君兮已累,如今好不容易可以踏踏實實睡一覺此事也留懶得去想那么多了。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我睡那?”君兮隨便挑了個宮女問道。

    “將軍隨奴婢來。”宮女柔聲道。

    “你們都去睡覺吧。”君兮跟上去的同時揮了揮手。

    宮女帶君兮進了臥房,立刻有小太監將洗澡水放好。

    君兮舒舒服服的泡了個熱水澡,一身疲累去了大半,已經昏昏欲睡,迷迷糊糊的從澡桶里出來,讓人將澡桶搬出去便滾上了榻。

    君兮仰面躺著,床榻很軟,躺上去很舒服。沾上便不愿意起來。

    君兮突然理解了所謂的帝王從此不早朝,這么舒服的軟榻,便是沒有美人,她躺著也不愿意起來。

    等等……漏了什么……美人?

    眼前青袍飄飄,烏絲裊裊,有一人都獨坐房梁之上,支腿托腮,一張平淡無奇的臉笑若桃花。

    君兮朦朧意識突然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