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我是你親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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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明已經遣人斂埋了尸體,我明明讓人做了防護措施的。怎么會這樣?再堅持一下,只要再堅持一下就可以了……他走了,沒有人再監督我了,我們可以進行災后重建了,我們可以重新建起家園了?!绷=B連搖頭,手足無措的看著一地奄奄一息卻捧腹抽動翻滾的人,似看到了什么難以置信之事不斷喃喃自語。 “不……不是這樣的……”柳福江揮舞著手臂,一步步往后退去,腳步踉蹌一個趔斜絆倒在地。“不該是這樣的……” 柳福江搖著頭爬起來,抬頭看到一角衣袍在風中飄蕩,沿著衣袍看上去是一張冷肅無情的臉。柳福江看著身前傲然而立的女子,那個“死而復生”的傳奇女子,突然瘋了似的撲到她腳下。 “大人,我貪贓枉法,罪大惡極,罪該萬死。可他們是無辜的,您神通廣大,求求您,救救他們,救救他們……” 柳福江撲通跪在君兮身前著,伏身便拜,磕頭如搗蒜。額頭一下下重重磕在地上,砸的地面都發出悶聲陷了淺坑,只幾下額心便見了血,地上土屑混在額頭破開皮rou里他卻渾然不覺。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君兮居高臨下的看著身前柳福江狼狽的樣子,冷聲質問。 柳福江聞言叩首的身子微微一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呵呵,是啊,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何必……”柳福江說著身子一軟整個癱坐在地,“我以為我能護住一方百姓,沒想到最后卻是我將他們都害死了,呵呵~” “如果不是我挪貪了修堤銀款,運河便不會決堤,運河不決堤,洪災便不會那般慘烈,洪災沒有那般慘烈也就不會爆發瘟疫,都怪我,都怪我。”柳福江重重錘著胸口,“可……我也是為了你們啊!”柳福江說著,眼中竟有熱淚滾下。 “我不是個好官,但也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啊?!绷=劬χ惫垂吹亩⒅砬叭玖怂难耐恋兀澏吨貞?。 “三十三中舉人,三十五做地方縣令,二十年了,我從沒拿過百姓一個銅板。素來執法秉公,百姓稱贊有加。也因此我的官路亨通直上,十二年,我便從原本的貧苦寒門自七品縣令升到了四品州丞。我以為官職坐的越高,能為百姓做的越多,可是我錯了。我還是一方縣令的時候,管的不過一縣百戶民,斷的盡是些雞毛蒜皮的案子,經手餉銀也不過百十兩。州丞轄的卻是萬戶民,府衙里盡是些大案,經手餉銀數目龐大到以萬數計?!?/br> “銀錢于我從來沒有引力,可就在我上任的第三天,府里師爺拿著本名冊請見,那本名冊記錄的是歷代州丞的事跡。他告訴我,來江南道上任的州丞要么貪贓枉法不顧百姓生計魚rou百姓胡作非為,要么公正廉明勵精圖治鐵面無私兩袖清風??善婀值氖堑补鞯牟怀鲆荒瓯厝灰蚍N種原因被停職擱辦。而貪贓枉法之輩卻往往可穩坐高位達數年之久?!?/br> “沒有人知道是因為什么。直到我出任州丞一職那年夏天我才知道原因為何?!?/br> “那是一年多雨之年,我上書請求撥銀筑壩,陛下準了。那一次朝廷撥下了三萬兩白銀。隨著銀子來的還有一個人,他直言便是來拿銀子的。我當即嚴詞拒絕,他卻告訴我,州丞的位置很多人想要,如果想繼續在這個位子前坐下去便要聽他家大人的話。那是我第一次聽到那個名字,那個高高在上壓了我八年的名字?!?/br> “夏遠,一品軍侯。朝堂之上的風云人物。” “那個人告訴我,江南是他家大人囊中之物,我若冥頑不靈執意與其為敵,不出一月,坐在這個位子上的便會換成另外一個人,銀子,終究還是他家大人的?!?/br> “那時候我才知道了歷任州丞的結局為何是那個樣子。剛正不阿的被權勢滔天的軍侯大人以莫須有的罪名發配到了其他地方去。阿諛奉承的為了填上夏遠這個窟窿,只得增收賦稅剝削百姓?!?/br> “我不怕丟了州丞的位子,卻怕如果我不向他妥協,這個位子他終有一日會換一個妥協于他的人來坐。到時候又是一場胡作非為的橫征暴斂,百姓便仍將陷于水深火熱之中。如果坐在這個位子上的是我,至少我心中有百姓民生,一切還有周旋余地。他要銀子給便是,所以我妥協了。” “為了填補銀兩虧空,為了減輕賦稅,我將所有俸祿都填了進去??晌胰f萬沒想到,夏遠的胃口竟然那么大,他簡直就是一只吸血鬼?!?/br> “他身在朝堂參與朝政,所以朝廷撥下來的所有銀款他都清楚,而每一筆他要抽走九成以上,只留不足一成用以實際工事建筑。即便哪年風調雨順,朝廷沒有撥款下來,他也要來信索要大量的奉銀。他就是個永遠不會滿足的無底洞!” “從我坐上州丞這個位子開始,八年了。我已經挪了百萬之數奉送東都。我知道從八年前我妥協的那一刻起,我和他已經成了一路人,貪污腐敗,我不敢揭發他,我怕死,我總是安慰自己,雖然貪了銀子但我還在守護著我的民眾,只要是我坐在這個位子上,他們便不至于活的太慘?!?/br> “每當他的人來余杭,我都要裝出一副魚rou百姓貪婪成性的樣子出來。此次我將賑災銀款的一部分藏了起來,我大肆新修州丞府,不過都是做給夏戚沐看的而已,我要做出我與他們是一丘之貉的樣子,我要裝作我也是剝削百姓的樣子,好讓他們相信缺的那三成災銀是被我揮霍了,沒有壓下不奉上去,只要夏戚沐走了,糧食,藥材,銀子便都可以發下來了?!?/br> “我雖處處妥協,但我有我的底線原則??稍谒麃硇抛屛肄Z殺一眾賑災將士的事情上,我沒有照做。我可以幫他謀財,卻斷不能害命。所以我讓隊伍去禺山采石,沒想到卻差點被夏戚沐將隊伍葬送在深山里?!?/br> “我做錯了太多,沒想到的太多。我沒想到竟會連下十數日的暴雨,我沒想到運河會因年久失修于暴雨中崩潰決堤。卻沒想到他竟然要殺死所有賑災將士,更沒想到因為災后救援不利竟然爆發了瘟疫,我真的沒想到事情竟會發展成這樣?!绷=еX袋,面目猙獰哆嗦著懺悔,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卻不斷有熱淚滾下,臉上干涸淚痕被淌下淚水覆蓋,道道交錯。 “你錯的最離譜的便是以為你可以護住這方天地?!本饪粗厣峡s成一團的人。他已過不惑之年,護此方百姓八載,此時卻哭的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帶他下去?!本鈸]揮手命一旁候著的士兵將柳福江帶回去。 看著柳福江如今這般懊悔的模樣,君兮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對半老的他該懷著點憐憫之心還是該罵他愚蠢。今日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柳福江便是那個可憐又可恨的人。 身為一州州丞,他知道夏遠高高在上,他的話他如若不聽便會被其尋由貶謫,這里會換一個聽他話的人上來。他怕那樣百姓會遭殃,所以妥協低頭,他以為他可以周旋于兩者之間以保護他的百姓,為此不惜傾盡家財。卻也正因為他如此半推半就助紂為虐的行為,把他所守護的一切都毀在了自己手里。 因為他挪走了加固堤壩的銀子,暴雨傾瀉而下,堤破了,城毀了,民沒了。也是因為他的懦弱屈服,因夏戚沐來了而不敢及時發布救助藥糧以致瘟疫橫行,再起大禍。 疫癥起,一傳便是百十里。 病來如山倒,短短兩日便有幾千人感染,甚至軍隊中也有十幾人病倒。起初癥狀還只是四肢無力,肚痛難耐,口臉生瘡。后來很多人的臉腿等裸露肌膚開始潰爛化膿,甚至有白花花的蟲子從潰爛肌膚里翻騰出來。 為防止疫情繼續擴散,君兮將所有未感染的人送進了城里,不得不感激柳福江不曾將所有的賑災物品全部奉上東都,城中還有不算少的藥品在,君兮命人在城中地上撒了石灰,噴了辭艾汁,讓校尉和副尉在城內維持秩序。 城外水溝里的水已經發出惡臭味,本深綠的百年老樹一夜葉盡落,枯干綠葉鋪了滿地。 在一地翻滾的感染瘟疫的災民之中,有兩個身影穿梭其中。 長發長衫,是兩個女子,瑟和君兮。 瘟疫具有極大的傳染性,通過空氣或者接觸,君兮不敢讓將士們冒險。 瑟是苗疆族人,體內養有靈蠱,不懼瘟疫。而她吃過血丹,一般的毒她都不懼,瘟疫應該也可以抵御。所以她只允許瑟留在城外和她一起為感染的人治療。 瑟卻不愿讓她涉險,然眼下本就捉襟見肘,上千染病的災民,她一人卻著實顧看不來。 一整天,瑟熬了幾十鍋湯藥挨個盛給他們,卻仍有百十人在痛苦的呻吟中死去,死時面目猙獰扭曲。君兮不知道他們死前承受了怎樣的痛苦,卻分明從他們的臉上看到了絕望和不甘。 只因上位者的一貪之惡,上萬卑微人命如螻蟻,一個個消失在世間。 犯如此深重罪孽,夜半驚醒,不會做噩夢嗎? 君兮抬手將手中燃著火把扔到身前橫七豎八摞在一起的尸堆上??粗鼽S火焰騰騰燃起,空氣中滿滿的皮rou被燒焦的味道,耳邊響著嗤嗤聲。君兮已經麻木。 她已經數不清今日她焚毀了多少具尸體,但記得這是她焚燒的第十三堆尸體。其中大多數尸體都是當初被洪水卷走便溺死的,只不過之前將士們忙著修建房舍以蔽戶,這些尸體便曝尸荒野了。 她和瑟人弱力微,只能將這些尸體拉到一起全部焚毀,再將骨灰深埋地下。 夜半,焚盡了最后一堆腐尸,君兮將面巾和纏在手上的繃帶解下丟進火堆里。用堿水細細將手,臉等裸露肌膚洗了三遍。 然后她與瑟片刻未歇,背著背簍直接去了禺山,趁著夜色采草藥。 因洪水之故,山腳下的草藥早已枯死,她們只得去山腰以上的地方采摘。 兩個人忙碌了一夜,卻也只收獲了半筐。有聊勝于無,君兮樂觀的對瑟笑笑說。回到擱置災民的地方,君兮和瑟只小憩了半個時辰便起來煮藥撣艾汁,又忙碌了起來。 第一天,疫情嚴重,死了二百六十三人。 第二天,疫情進一步加重,死了五百一十七人。 第三天,瑟兌出了一種可以控制疫情的藥,雖然副作用極大,卻也起到了明顯的效果。當天因疫癥發作,病情加重而死的只有九十八人。 第四天,因藥材的副作用導致三百六十人死亡,但大多數有回轉跡象。 第五天,死,三十一。 第六天,疫情基本得到控制,死七。 第七天,無人卒,疫情得控。 君兮在城外立了一個高耳碑,上書萬民冢。 七天生死之爭,君兮和瑟幾乎不曾歇息,本就單薄的兩個人瘦的更是一陣風便能刮倒似的,她二人卻神采奕奕似衣錦還鄉的狀元郎。 君兮和瑟帶著控制了病情的百姓回城時,城中萬民齊跪,叩首高呼,如迎天子。 君兮站在城門口,看著身前躬匐滿地,黑壓壓的頭,鼻子一酸。 “民得安居,國方安泰,民得樂業,國方盛昌。君兮所做,本為己責,何德何能擔如此重禮,大家起身吧。”君兮抬手示意眾人起身。 眾人應聲從地上爬起來,默默讓開一條路,對面是鬼,王和副將領著果毅都尉,校尉和副尉。 “稟報將軍,逆賊罪子夏戚沐已捉拿歸案,現羈押州丞府內大牢?!惫砩锨耙徊?,雙手相扣稟報道。 “帶路。”君兮拂袖上前。 == 州丞府中堂,君兮坐在正中主座上冷眼看著下面站著的夏戚沐。目光凜冽如刀,恨剮他不得。 “將軍大人,我……我是夏軍侯的兒子,我們見過的,您不記得了嗎?”夏戚沐臉上堆了個笑。 “不記得。”君兮冷冷道,“我只記得被我燒了的堆成山的尸體,上萬條命?!?/br> 夏戚沐面色一變,本就發抖的身子更軟了兩分,“這……這些跟我沒有關系的,我只是……只是恰巧來此而……而已?!毕钠葶逖例X打顫話也說的不利落起來。 “恰巧嗎?”君兮冷笑,“恰巧來此,恰巧在隊伍前路布置埋伏,恰巧來到州丞府,恰巧拿著柳福江的令牌讓候三將將士們遣到汾山,恰巧汾山埋了大量火藥,恰巧炸死了百十名將士,恰巧嗎?!”君兮厲喝一聲,站起身來。 “……”夏戚沐面色蒼白,沒說出一個字來。她都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那一刻,夏戚沐心如死灰。 君兮看著夏戚沐絕望的臉,與那些被疫癥折磨死的人何其相似,他在做那些事時可曾想過有朝一日死亡離他也這般近? 君兮緩緩走下去,一步步逼近夏戚沐,毫不掩飾心中怒火,周身殺氣肆溢。 “你……你要干什么?”夏戚沐手腳帶著枷鎖,身后又有鬼和王抱劍候著,腳跟一點點往后退去。 “你既是見不得光來的,便也悄無聲息的死了罷?!本庖蛔肿忠С觯终埔环种幸堰f出一柄短刀。 “你不能殺我!”夏戚沐看到君兮凌厲刺過來的刀,驚叫一聲,“我是你親哥!” “你說什么?” 君兮瞳孔一縮,手中對著他心臟的刀尖側挪插進他的肩窩,嗤的濺出一串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