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管殺不管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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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兮站在場下冷眼看著,洪水爆發,死傷數萬,位高權重吃百姓稅負的文武朝臣們能做的便是動動嘴唇問問該怎么辦,他們唉聲嘆氣顧左右而問,讓黎民百姓怎么辦? “都給朕閉嘴!”李治突然冷聲暴喝,喝聲起,剛剛還沸反盈天的場上瞬間鴉雀無聲,針落可聞。 “求陛下快派人救救他們吧,還有好多人困在山上呢。小的下山時存糧勉強只夠喝四天白粥,如今八日已過,存糧怕是早已盡了。”跪著送信的騎兵聲音焦灼,說著一個躬身叩首,腦袋砰的一聲重重砸在地上。 “君卿。”李治忽略騎兵伏叩身影,抬頭看向一旁站著的君兮朗聲喚道。 “卿方才所言之事朕可以考慮,但西北營初建編制無功績傍身,自古無功不受祿。他們亦無資受擢拔之重恩。今日朕便御筆撰好圣旨一張。若你愿領兵赴南抗洪,救萬民于水火,立了功績,朕立刻扣上璽印將十萬西北將士盡皆擢拔一級。”李治的聲音深厚清晰,“你可愿?”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啊。”李治話音剛落朝臣中便有人提出疑義。李治循聲看過去,卻見出聲的不是別人,正是一品軍侯夏遠。 “你有話說?”李治見出聲的是夏遠,臉色忽的沉了幾分。 “陛下,英威將軍整訓西北營為的是那閱兵之禮,如今閱禮在即,若這時候帶兵治水,后日閱兵又該由何人領兵?這個節骨眼換了領兵之將,屆時豈不是在各番國使臣前丟了我大唐臉面?”夏遠一副以大局為重的樣子。 “閱兵之禮?”李治喃喃,口中低聲咀嚼著這四個字,似在思索。片刻低沉,李治霍然抬頭一揮手,“延,待治水歸來再閱不遲。” “陛下……” “行了,夏卿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李治不耐煩的開口制止夏遠繼續說下去,夏遠的臉色忽的沉了沉,陰鷙悠悠。 李治斥了夏遠,目光則轉回到君兮臉上,“君卿意下如何?” 君兮心中冷笑,武后當真會順水推船。以無功不受祿一說三言兩語便將試兵五方旗一事四兩撥千斤給化了。 再以擢拔為名以治水相付,此事如果自己應了,治水歸來擢拔封賞,將士們有了功績按功行賞,也自不會有人感念她提議擢拔的恩情了。而若自己現在拒了治水之事,那么營中兵士不得擢拔便不是帝后的責任,而是自己主動放棄了給營中兵士擢拔的機會,這壞人反倒是她了。 如此看來,這治水一事,她應也得應,不應也得應了。 幾乎毫無遲疑,君兮胯步上前,雙手抱拳,“臣,領旨。”君兮垂首應聲,聲音清脆響亮,低首眼角余光卻瞥向西南角夏遠僵沉的臉。 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皇上算計自己,他急什么?還是說他知道了什么?君兮心中微有異樣。 試兵禮畢,太陽尚未落山。有禁軍護衛,李治也未宿留行宮,玉輦當即起駕回了宮城,文武朝臣也都各自散了。 君兮號令百名西北將士在場側候著,自己則轉身來到了夏遠身前。 “侯爺請慢。”君兮開口喚道。 夏遠回首見喚他之人是君兮,面上微有詫異。“將軍有事?” 君兮目光森冷,她今日要在夏遠這里確認一件事。 只是看著夏遠那張臉,眼前便能看到女人臨死前痛苦暴瞪的眼,君兮的臉色也更沉了幾分。 “侯爺可否借一步說話?”君兮看了看周遭往過朝臣出聲問道。 夏遠左右各斜了一眼,往一邊沒人的空場走了幾步,“有什么事將軍不妨直言。” “君兮是特地感激侯爺方才出聲相助的。”君兮看著夏遠,說的冷硬。 “將軍說笑了,且不說同僚一場,你我二人也算是有些交情的,能幫便幫一把。何況將軍那日于侯府內失蹤,老夫心有愧責呀。”夏遠眸子凌厲看著身前站著的人,說的卻沒一點愧責模樣。 她確實是自己誘騙入府請求對于皇陵一事指點一二的,她來了便讓他去碼頭查火藥走私。看起來一切正常像是在助他。 結果第二天他藏在坊間十幾年的炮坊就炸了,這時候刑部卻在碼頭查出了他走私火藥的罪證,把炸皇陵這個屎盆子扣到了他的頭上。 哪里會有這般巧合之事,現在細細想來,分明是有人做的扣故意整他。這里面的人頭官司他還沒和她算清楚呢。 至于今日發聲,她當真以為他是為了她才忤逆龍顏的?真是可笑。 “說起來,君兮與侯爺得以相交全倚仗當初洛水橋上那場火,本將軍聽說夏靈是侯爺唯一的女兒,是嗎?”君兮嘴角微翹,皮笑rou不笑,唯一二字戳心落血。 “是啊。”夏遠聞言微微頜首,面色卻沉重下來,“本侯身下育有三子,獨有一女,素來嬌寵,沒想到……唉。”夏遠重重嘆了口氣,“卻不知將軍何來此問吶?” “本將軍聽說侯爺鐘情,府內一房妾室也無,侯爺專寵夫人,令人欽羨。”君兮面色微嘲,鐘情專寵,多么諷刺的字眼。 “將軍謬贊。”夏遠冷臉輕笑,“此乃本侯家務俗事,欽羨二字可不敢當。” “對了,那夜留宿侯府,本將失眠,曾出門隨意游走,無意中去了府上后院,見那里有一處廢園,缺木少瓦,與侯府軒昂房宇不甚相符,不知侯爺可曾去過?”君兮試探的問,目光幽幽打量在夏遠身上,卻見夏遠聽到荒院二字面色驟緊,身子明顯一震。 “侯爺怎么如此緊張,難道那廢園里有什么嗎?”君兮嘴角翹起,面露諷刺。 她已經可以確定,當年之事,他知道。 在此之前,在她今日截下夏遠前一秒,她心中依然存有幻想。夏遠畢竟是她生身之父,她娘雖是婢子但畢竟為他產下一女,以他對夏靈的寵愛來看他是喜歡女兒的,或許當年他可能不知道她們母女的存在,霍宛心對她們的所作所為他亦被蒙在鼓里而不盡知。 然而并不是。 提及廢園枯井他如此緊張的表情表明他分明是知道那件事的。即便他可能不知道她于深井之內那三年,卻也是知道她們母女的存在,知道山神廟發生的事。 而他——她的生身之父卻縱容霍宛心將她們殘忍迫害,當真絕情心狠。這是她爹,她心心念念的爹,她也配! “將軍說笑了,那荒院廢棄二十余載了,因在最里角落,鮮少人去也就一直荒著了。將軍怎么逛到那里去了,莫要破磚敗瓦污了眼。”夏遠目光閃躲瞥向一旁。 “本將軍也覺得甚是污眼。”君兮面啜冷笑,目光炯炯盯著夏遠不自在的臉,“謝也道了,眼下本將趕著赴南賑災這便告辭了。”君兮虛搭一禮。 “將軍慢走。”夏遠雙手負后微微頜首,看著女子利落離去身影,面色微凝。 當年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十幾個年頭,知道細情的也已全部杖殺。十幾年來相安無事,如今那荒院枯井蓋著的石板突然沒了,可是她發現了什么? == 江南突然遭遇洪災,李治確也急了,君兮還未回到營中,圣旨便已經到了。 鬼和王正在訓練將士們,見宮里來了人一頭霧水的接了旨。圣旨里說了一大串的溢美之詞,把君兮幾個月來的事情從頭到尾講述一遍,夸了個昏天黑地。總結大意不過是封君兮為欽差大臣,即刻啟程赴南賑災。還御賜金牌一塊,據說見令如見陛下親臨。 隨圣旨一同送到營中的還有賑災糧草、蓑衣和一些應急藥品。 聽旨中有“即刻啟程”四字,鬼知道事態緊急,趁著君兮尚不曾歸營,招了雪羽鴿傳信宮澧。 果不出所料,君兮回了營中片刻未歇,當即點將一萬,分糧發蓑,爭分奪秒連夜奔赴余杭。 然而,八月十三是宮澧的生辰,亦是亡母祭日。自從宮忍去后,每逢這一日他便把自己與外界隔絕開,或上山祭奠或去墳冢上香。但因為墓中其實并無尸骨,所以自從國公府重建之后,每逢這一日他便把自己一人關進密室里,那里掛著三幅畫像。 宮澧從密室出來已是子時,雪羽鴿正站在窗欞上低頭啄著白羽。他看了密信趕到營中時,只看到了留守營區的魑魅魍魎等人,還是晚了一步。 日落月懸,夜啼悠悠,晦暗蒼穹幾點星子碩亮異常,宮澧負手而立,微微仰首眺望東南方向。 == 八月十五。 東都洛陽。 五更天一到,厚重城門準時打開,百年厚木發出沉悶轟響,似巨虎嗚嗷張口。 一座城門幽幽挺立于晦明晨色,透著百年老城的底蘊。 五更天,天角微白,城門開,城里浩浩蕩蕩的迎候隊伍便出了城去。 城外三十里,十里長亭。 風輕卷,發飛揚,兵騎齊整分列兩旁,迎候番國使團車駕。 身位前首的是左丞沈洵和代王李弘,皇子丞相親自列迎,可見天子視重。 暖陽燦燦,金日高懸。 天角之邊轟隆聲聲,腳邊石子抖顫似地震。地平線上,人影放大,揚鞭策馬卷起塵土飛揚。 遠遠的,七面大旗迎風高揚。 青底大旗,金絲邊繡,獸禽圖騰,飛爪蟒獸。自左向右,匈奴,西域,突厥,吐蕃,鮮卑,高麗,契丹七國番旗齊頭奔近。 奔至亭前十丈倏地勒馬,快馬急勒揚蹄長嘶,馬騎急停,隊伍行止。七頂金頂馬車停在隊伍中央。 車停風止,七車車簾不約而同逐個掀開,里面坐著的人齊齊看向前方來迎隊伍,手中金牌遞出,車側騎兵策馬來前,雙手遞交到高坐馬上的沈洵和李弘手上。 七塊金牌烏金篆花,圖騰各異,入手冷涼沉甸,那是七國之使令。 沈洵與李弘轉而相視,微微頜首。 “領兵回都。”李弘高喝一聲。 禁軍鐵騎開道,皇子丞親親臨,領著七國使團向洛陽城駛去。 朝陽初升,暖光滿天,城門鎏金,十里鋪紅。至此,宣揚百余日的來朝使團終于踏進了東都城門,高頭大馬拉著七駕馬車緩緩駛向宮門,一時萬人空巷,七國使團熱鬧入都。 夜。 大明宮。 接風宮宴。 此乃邊關戰平以來番國首次入都來朝,泱泱天朝上國自不能丟了臉面,因而對此大家都甚是重視,這些僅僅從一個宮宴便看得出。宮宴布的奢華大氣,帝王李治臨位首高坐,七國使臣對列,百官協陪。 推杯換盞宴飲而歡,觥籌交錯言笑晏晏。 “鏗~”修長指捏著玉盞輕置于案,發出一聲清脆之響。 身著大紅南絲錦裳的一頭銀絲玉人面啜淺笑看向對面怡然端坐笑容可掬的宮澧,幽惑開口,“本王十分好奇國公大人拖著半殘的身子是如何悄無聲息斬殺我西域十八大將于帳的。” 赫連崢的目光幽幽盯著宮澧身下絞銀輪椅,還以為孤身駐疆三月一戰平邊扭乾坤戰局的宮澧是何方神圣,沒想到竟是一個殘廢。遣一介殘人領兵出征,大唐是沒人了嗎。 赫連崢的聲音不大卻極具穿透力,清晰遞進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當初邊關戰事挑起是各番國聯合而為,聯軍士氣高漲一路奪城勢如破竹,本已攻下十幾座城池,若不是半路殺出一個宮澧來,整個中原恐怕都早已是他們的囊中物了。此番各國齊齊來朝本就是因邊關戰事失利不得不來都求和,聽到有人當眾發難嗆聲宮澧,眾人紛紛抬頭看過去。 “如果三王子想看,本公倒是不介意現場演示一遍。”宮澧聞言輕輕放下手中銀箸,眼皮撩起看向對面赫連崢,面含淺笑。 “哦,若能有幸親見自是甚好。”赫連崢嘴角輕揚。 “那不知三王子想死在那兒?”宮澧修長手指扣著桌角,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說的風淡云輕。 赫連崢啜著笑的臉一僵,“國公何意?” “三王子想看,以身為試最好不過。”宮澧笑意不減,所言之話卻聽的人寒意森森。 “本公從來不會手下留情,但是看在三王子遠來是客的份上,倒可以賣分薄面與你。三王子想死在哪說出來本公應了便是,先要說好了,管殺不管埋,卻不知三王子安排好了后事沒有?” “活的好好的誰還考慮死了如何?”赫連崢輕笑一聲,“本王心大,死在哪算哪,至于身后事從不考慮,這點與國公大人確實沒法比。聽說國公大人父母雙卒,宗族盡歿,您多活了這么多年也夠本了吧,本王今日興致好倒是愿意送您一……” “哈哈。”李治突然朗笑一聲打斷了赫連崢的話,“宴飲正歡卿家怎么便說上比武之事了。如今邊關戰事既已談和,談武恐傷了和氣,至于過去的事也就莫要再提了。”李治以比武二字將二人之間四射火花一筆帶過,一句過去的事掩了國公府悲慘舊事,說著舉起身前金樽,“大家一起為共和大局友好貿易提杯!” “天子英明。”眾人紛紛提杯高聲齊賀。 宮澧聞言抿唇未言,亦舉杯提至唇邊,目光則瞥向對坐的赫連崢,赫連崢也正看著他。二人目光隔空交匯,眉眼凜勁,目光若刀。 李治飲酒同時目光在赫連崢與宮澧之間往復,神色深深。看他二人之間針鋒相對的架勢,似乎舊有積怨,若能好好利用這個矛盾或許能為他解決掉一些麻煩。但是現在卻不是時候。 此時此刻倘若宮澧和赫連崢真的斗起來,依宮澧言出必行的心性,勢必不顧后果斬殺于他。而那個赫連崢一身的睥睨傲氣,定也是個不要命的主。 他二人拼殺起來,定然刀刀見血,然而他二人誰敗了頭疼的都是他。 那赫連崢是西域赫連巴薩第三子,他若死了,赫連巴薩勢必不顧大局舉兵尋仇,邊關戰事必起。如今朝中多難無人,國家千瘡百孔再經不起戰火硝煙。 至于宮澧,一年之前宮澧三月平亂,在諸番國聲名赫赫。時至今日他們甘愿求和而不敢貿然發兵一大原因還是因為忌憚著宮澧。倘若他二人真的斗起來而宮澧不敵,這邊關戰事瞬間便能挑起。 他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國公大人的性情非常合本王的口味,本王喜歡。”赫連崢隔空對宮澧敬了一杯,高托杯底一飲而盡。 宮澧臉上淡笑掛面,卻若無睹,淡定的夾起身前玉碟中一只脆筍送進嘴里,一咬,“喀嚓~”脆筍被從中咬斷,清脆的像頭骨碎裂聲。 “天朝皇帝陛下,我等來都路上,一路都聽到路過百姓在宣揚一個女子。說她卓智不凡,三日之間得破兩樁官案,申陳年大冤,如今更以女兒身得封將帥。話本子連成番,走一路聽一路,沸沸揚揚傳的是神乎其神。本王子心心念念想著見上一見。今日夜宴天朝百官列席,不知為何她卻未曾露面?”赫連崢的目光早已掃過滿殿,殿中坐著的盡皆是些老頭子,哪里有那個人的身影。 想到那夜岸邊女子卓智機敏,明明不敵卻下連環套智擒于他。想到女子刀子似分毫不讓的嘴。想到女子明明已處劣勢仍放狠話只因他殺了一個小兵而憤怒的眼。想到暗夜月色之下女子那張冷傲霸道的臉以及微微揚起的下頜,赫連崢嘴臉揚了揚。 李治聞言微怔,似沒想到赫連崢竟會知道君兮這個人,卻沒看到赫連崢提到君兮時宮澧的眸子隼利凜然,瞬利如刀。 “著實不巧,君卿領了職務在身,現在身不在都津。卿家恐怕要失望了。”李治笑著擺了擺手。 “不在都津?”赫連崢聞言微有些驚訝,不是說她訓練的軍隊要行閱兵之禮,怎又不在都津了?赫連崢心想,隨即一笑帶過,“那還真是不太巧。”赫連崢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