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身無彩鳳雙飛翼
地府的這個時候已經快到中元節了,大街小巷上洋溢著凡間過年的氣氛,一派喜氣洋洋。 可惜崔玨等地府高層卻高興不起來,這當然不是因為什么局勢危急,而是因為老板拖欠工資。 自從陰天子不知道跑到哪個犄角旮旯幾個月后,地府的財政問題都是靠崔玨的腰包。 先別說地府高層為了防止腐敗貪污開了多少工資,雖說這些在國庫里不算什么,換到崔玨的私庫里卻使她的存款位數迅速下降。 而且,最近地府上面下的工作指令幾乎全是崔玨的“牒”令,敕令早就有兩個多月沒有現身了。再這樣下去,陰間政府的運轉都要出問題了。 為逼回冥玄,逼回工資,崔玨等人聯合十殿閻王等人趁假期上大街游行示威。 此時此刻,地府某條步行街的街頭,十多名衣著樸素的人高舉牌子,手拿喇叭,控訴著老板的不負責任。 身為陰天子,整個陰間的動靜冥玄肯定都知道,更別提重臣在非工作場合集結抗議的事,不被逼回來發工資才怪。 “強烈抗議拖欠職工工資!” “…我們老板不是人!拖欠工資跑路了……” 大喇叭廣播著秦廣王的大嗓門,黑白無常高舉抗議的牌匾,上面的字還是崔玨寫的。 治安很好,為政清廉的地府千萬年沒有這種情況了,眾鬼遇見如此情況自然喜歡過來湊湊熱鬧吃個瓜什么的,所以幾人所在的地方很快聚集了大批義憤填膺的人群。 “再拖欠工資我們就集體跳槽!李陛下從不拖欠我的俸祿!”魏征舉著個大牌子站在鐘馗身邊,威脅性十足。 當崔玨應和了一聲魏征時,遠處的街頭突然竄出來一道黑影,急匆匆的向眾人過來。 “崔子玉!朕錯了,朕被x世界等幾個位面秩序崩潰的事情拖住了,你們的俸祿朕給你們發雙倍。求表鬧啊子玉!” “朕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喂!”冥玄氣喘吁吁的扶著魏征支好的牌子道。 “還算知錯能改…我們原諒你了……”崔玨吩咐幾人把牌子喇叭什么都收起來,冷冷瞪了冥玄一眼。 冥玄剛松了一口氣,沒想到崔玨又繼續說道。 “回去處理工作吧,你積攢下的事務我都沒給你動。” 冥玄:你是魔鬼嗎? 雖說冥玄回來連口水都沒喝上就回去被迫工作發工資了,但因為工資成功討回,眾陰司的心情簡直不要太美妙。 正當崔玨準備把東西收拾好放棄加班回去度假時,忽然覺得小腿被人戳了兩下,她低頭一看,這才發現是崔君。 “你怎么來了?修煉遇見瓶頸還是缺錢了?缺錢叫孟憲帶你去取,修煉瓶頸就自己閉關吧,我也幫不了你。”崔玨挑了挑眉,單手拎起擺在地上的電腦包。 他搖搖頭,小心翼翼的說道。“我過來看看你。” 崔玨莫名的有些后背發冷,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有話直說有屁別放。”她頗直男的說道。 未嘗想到,崔玨話音方落,他雙眸中就盈起了眼淚,白嫩的小手死死抓著她的長袍不肯放手。 “孩子還小,說話語氣這么冷肯定會嚇著人家,府君你的情商呢?”謝必安面露不忍,將手中牌子折疊好后說道。 “小?這貨死時奔三了,自己腦殘跳錯輪回找錯命格這輩子才早夭。再加上這貨腦子瓦特的在忘川河里泡了一千多年,孟婆湯都被他泡出抗性來了,現在誰知道他心里年齡幾何。”崔玨沒好氣的說道。“而且我特好奇你一個大男人眼淚怎么說來就來。” 崔君分外委屈,他也不想眼淚說來就來,但他這個形象,神經根本控制不住淚腺啊有木有!“我就是想跟你聊聊。” “開門見山行嗎?你這么說話就好比網絡聊天,你給我發個在嗎我一會回復,回復完你又給我發個在嗎找你有事,你不覺得浪費時間嗎?想聊什么直接說話,這又不是在朝堂,說話委婉個球。況且,我記得你前世的官職連朝堂都上不了吧?” 她僅剩的耐心都快被消耗完了,瞥了一眼手表道。“現在五點半,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晚上我有酒局。” 崔君的表情很明顯抽搐了一下,表情復雜的說。“我就想知道你到底對我好是責任還是感情?” “啥?”她根本沒想過崔君會問她這句話。“你覺得呢?我之前又沒見過你,連你的存在都不知道,能有什么感情?除非我真的心理有問題,譬如說給自己臆想出一個兒子來并且用情很深,在你出現時把你自動帶入進去。” “感情這種東西需要的是人與人之間的接觸,我在認識你之前肯定不會產生任何感情,而現在我也不能確定。你要知道,我雖說玩過羅曼蒂克,但事實上我的情商我自己也知道約等于辣雞。” 崔玨把包收回空間,半蹲下來抱起他,繼續解釋道。 “但事實上,我認為我可能需要扮演的是一位引導你在地府生活的前輩形象,而并不是需要給你換尿布的父母。畢竟你的年紀在那里擺著,就算你現在再給我裝嫩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所以,我更希望你能自覺去修煉到有自保能力,自我行動能力的地步,譬如說化出成年的身體之類的,而不是在這里與我探討這些無謂又無聊的問題。這種問題從來掰扯不清楚。” 崔君默了又默,開始認真反思自己是不是想太多還是看太多小說了。 一座白玉板橋跨過朱門庭院間的假山,幾叢修竹,幾面白墻彎彎繞繞,飛檐斗拱,無一不精。 月門之內,儼然一副貴族宅院的模樣。 若是低頭一看,腳下虛虛實實的水面不知倒映著何處的瑰麗,站在狹長的玉石道上,兩側的虛實總是容易將人從貴族大宅的背景中脫出,遐想自己身處仙境。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崔君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被自己的便宜爹抱到了這里。 還記得他二十一歲的那年和幾位詩人爬山,不小心墜崖,在山崖上掛了兩天,硬生生把一個五好青年掛成嚴重恐高癥患者。直到那幾位詩人寫完詩轉過頭想問朋友寫的啥時才發現他掛在樹枝上,慌忙爬了下山,騎馬趕回城找了幾個大漢把他救下。 古代交通十分不發達,這么一折騰后等他下來就落了怕高的毛病。因此幾年后找到自己身世線索,因為崔府君廟在高山上還做了很長時間心理準備才爬上去罵的渣爹。 “你要干甚!”他不敢去看腳下的景象,只能閉好眼睛,努力想象自己其實是在岐王宅里,崔九堂前等地方。 “帶你出來吃飯。”崔玨閑庭散步的踏過曲徑,曲徑盡頭是一扇古意神秘的門,紅木牌匾上寫著篆書墨真兩字。 “和人出來吃飯,對方要我帶上家屬,唉,這次又不能喝多了。”崔玨解釋了一句后推開門。 門內約莫有幾百平米左右,裝修雅致而不失檔次。坐在中間圓桌席位上的人約有十幾個左右,除去魏征與蔣子文,其他人她幾乎都不認識。 這場宴會是蔣子文趁著中元節,想提攜幾個有潛力的新人辦的,之所以帶上家屬,那也是因為這樣更方便考察。 官場的潛規則挺多的,很多時候都要靠人脈說事。就算地府官風清廉,但面對同樣才能的鬼,一個人脈好,另一個人脈不好,考察者還是很傾向人脈多的那個,因為與人交往的能力也是能力。 所以,結交人脈也就成了必然。 當然,結交人脈不等同與結黨營私,只是在私下里把關系經營好,將來在工作上遇見更方便而已。 畢竟,關系一個沒處好,到時候工作上用到某部門,一轉頭發現主管那一方面的鬼你吵過架……雖然對方有陰律束縛肯定不會徇私舞弊,但會不會把你的事情排在其他事件之后讓你多等等就不一定了。 方進來,未等其他人問好,蔣子文率先開口。 “子玉,你來了。”他招呼道。“快過來坐吧,今天我請客,你買單。” “帝君回來了,要報銷找帝君,我就看你能不能舍的下臉去把私人交往說成與新人的磨合酒局。”她呵呵一聲表示了對他的不滿。 “子玉你別生氣,蔣兄什么脾氣你也知道。”裴明霖此時正坐在魏征身旁打圓場道。“我剛從海上回來,這次險些涼在那里,看,這是新長的胳膊,是不是比原來白了很多。” 裴明霖挽起白色的廣袖,露出一截肌膚細膩雪白的胳膊。 “白白白!這次要不是子玉恰巧碰見,怕是你就得戰死!鬼再死就算有生死簿幫你凝魂,那少說也得等個萬把年,況且這樣你陰氣又回不來了。你成天的能不能少讓我cao點心!你知道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得多傷心?我寧愿跪它個萬把年搓衣板也不想萬把年看不見你!” 魏征難得硬氣一回,強硬的拽回裴明霖傷臂后教訓道。 眼見二人又開始撒狗糧,蔣子文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請這倆人到底正不正確了。 “嗟。”崔玨與蔣子文不約而同的嘆了一口氣,四目相對中有太多復雜的情緒。 旁邊的一個閻王殿功曹大概是生前混官場的,喜歡把地府簡單粗暴的關系復雜化。 于是,他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略略過了二人,似乎是在思考二人到底是與魏征夫婦關系很好還是只是表面上關系好。 “今天就是聚會,剛才崔府君也說了,私人聚會,工作上的事情先別談了,先熟絡熟絡,別到時候在辦公室看見對方兩眼一抹黑。” 陪坐的幾人也紛紛配合的笑了一聲,舉起酒杯。 陪坐的人以男性偏多,畢竟大多數男尊位面的女性不會選擇做陰司,女尊位面的因為位面等級擺著還有自己的群體,雖說與男性陰司混的也不錯,但在官場上互相幫扶的也不多。 “祝秦廣王的禁閉早日解除。”魏征想起幾個月前秦廣王拆了他家,還群毆了他一頓的黑歷史來,舉杯道。 陰司之間早就知道十殿閻王被禁閉嚴查的事情了,如今還跟秦廣王來這種交際場合的鬼多半是本身就混大不出頭沒啥上升空間的那種。畢竟,在他們眼中,這些背后肯定有內幕,只是他們的能力達不到所以才不知道而已。 事實上,就是個相愛相殺的逗逼故事…… 魏征話罷,眾人強笑著附和了幾句,倒是有一個風度不錯智商在線的,這種場子都硬生生給圓的滴水不漏,這一點難免讓看不順眼就懟人的崔玨佩服。 說實話,魏征等人真不愿意來這種場合瞎湊熱鬧。要不是眾目睽睽之下,裴明霖自己也喝酒,不好意思對魏征玩雙標不準他碰酒的話,他根本不會來。 要不是哥們在這還能蹭飯,崔玨也不會來。 不過這么看來,他們過來只會讓場面變得更尷尬,畢竟圈子不同。 “算了,你們該干啥干啥吧,我們就來蹭飯的,把我們當透明的,不存在。”魏征脫離大唐官場那么些年,要再融到一個不怎么單純檔次還夠不上他的圈子里不容易也不樂意,索性拎瓶酒跟崔玨裴氏三人又開了間小包間。 三人熟悉的能把對方之前的黑歷史如數家珍,私下的小聚會更是相談甚歡。 只是,崔玨聊了半天才發現,崔君這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剛才她光顧著怎么躲避尷尬了,崔君早在進屋時就被放下自己去找吃的了。 而他們后來因為相處并不愉快又開了個包間,所以,倒霉催的崔君是徹底被遺忘了吧。 反應過來后的崔玨不由得深深感嘆自己的心大,隨后又繼續心大的該聊天聊天,該下棋下棋。 畢竟他又不是真小孩,丟不了丟不了。 坑爹的就是天色漸晚后崔玨準備回去工作,一轉頭發現兒子連人都不見了。 蒼天,這是真坑不解釋。 身心俱疲的她跑了一堆地方找人,后來黑了監控才在黃泉碼頭這個景點找到人。 更坑爹的是這貨不知道什么時候修煉出成人的形態來了,雖說保持的時間不長,但行動總歸方便了許多。 因此,崔君害她幾乎轉了大半個酆都。 當她看見在河邊發呆的青年時,一腔怒火險些爆發。 “崔容禮!你特么給老子跑這里來干甚!” 容禮是崔君的字,但平日里崔玨也不喜歡這么叫,今天連姓帶字一塊叫是真生氣了。 青年身材不到一米七五,著一襲儒衫,模樣略帶些陰柔。 他生的自然也極好看,只可惜氣勢不足腿還短,頂著俊美到雌雄莫辨的臉便容易被當成美婦。 崔君聞聲回頭,抿唇道。“我就是閑的過來逛逛。我今天好不容易修煉到可以回歸本相的地步,再不出門轉轉怕真要成了奶娃娃。” “問題是你下次能不能打聲招呼,今天我圍著酆都飄了一圈……”正當崔玨滿肚子怒火準備發出來時,黃泉掀起了一道巨浪向二人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