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事多才是清明
未等崔玨回去換衣服,門外便進來一位美婦人落座,看起來身上并沒有文墨氣息或者武將嗜血的氣質(zhì),估計是誰的家眷。 云雅本因被潑了一身湯而對崔玨心懷怨恨,如今見崔玨身著舞姬服飾站在高堂之上,明顯是剛跳完舞的場景,當即出言道。 “這位舞姬生的如此貌美,想來舞姿絕佳。可惜小婦人來遲了,未能見那番景象,不如為大家再舞一曲,說不定能得了權(quán)貴青眼,納入家中做個小妾。” 她一落座就發(fā)覺自己丈夫死死盯著那舞姬看,眼神火熱,殊不知人家那是粉絲見偶像的崇拜。云雅生前是個男尊位面的貴婦,丈夫死后在地府做官,而她則是節(jié)烈后一直呆在宅子里混日子,混的不問外事,怕是連冥玄名字都說不上來。 身為貴婦,她自持身份對舞姬有一種居高臨下的鄙夷感,先前與崔玨發(fā)生沖突,自然不會放過刀不見血諷刺崔玨的機會。 這句話要是當作正常環(huán)境下的調(diào)侃,那很正常,放在地府,這還真是作死。 這要都是地府元老級的人物或者內(nèi)部官員,崔玨跳支舞權(quán)當放下領(lǐng)導架子過節(jié)開個玩笑,要是地位不如她且不認識她的人要她跳舞,這絕對是羞辱。 崔玨擁有文人的全部特點,私下放蕩不羈,瀟灑自由的同時又追求理想化的法,傲骨錚錚,骨子里清高至極,脾氣暴,性子狂,對于無傷大雅的小玩笑又極其豁達,有時候涉及風骨尊嚴又極其記仇,在朝堂崗位上又寧折不彎,能力卓越,擅長謀略懟人,被她懟過的,沒氣死就是手下留情。 云雅話音未落,崔玨身后便掀起一股陰風。一八尺炯目大漢飛身躍起,抽出腰間雪亮的長刀,刀背砸在云雅面前的食案上,將食案震的四分五裂。 這英雄好漢正是孟憲是也。 孟憲是何許人呢,是崔玨生前手下的衙役,忠心耿耿,崔玨死后殉主,成了崔玨座下最牛逼的一鬼差。俗話說主辱臣死,崔玨被罵成這樣,他再不暴起,還以為陰律司沒人了呢。 “你這無知婦人!膽敢對府君出言不遜!” 孟憲怒喝道,一刀橫在嚇懵了的云雅脖子上。 “士法,別沖動!”崔玨生氣歸生氣,但也生怕孟憲再搞事情,登時飛身躍出,攔了孟憲的長刀道。 “非俊疑杰兮,固庸態(tài)也。何故與犬為爭?” 她笑瞇瞇的拉回來孟憲,走前不忘黑一把云雅是庸人是狗。崔玨罵人的功底是眾人所不及的,往往審案靠嘴皮子就可以把人說的信念全部崩塌,忍不住說實話,更別提罵人了。 “好的大人沒問題大人。下次早點說,我四十米長刀不好收。”孟憲開個玩笑就坐了回去,氣氛被他一鬧,一時變的極為古怪。 “蔣子文,快跳吧。是男人就別磨磨唧唧的。先前還成天說子玉貌若美婦,自己卻墨跡的像個娘們。”鐘馗打破了奇怪的氣氛,催促秦廣王道。 “不是朕說,子玉報復心居然這么強啊,說實話,你要是覺得秦廣王跳舞能看盡管讓他跳,反正辣的是大家眼睛。”冥玄插嘴。 “玨風光霽月,豈是瑕疵必報的小人?倒是子文做的不大厚道,玨只是上奏十殿過失卻被如此報復羞辱,莫非還不許子文逗個趣?”崔玨溫和無害的笑著,舉起玉杯一飲而盡。 秦廣王氣得跳腳時,身旁的一個門客小聲對他說了幾句話。 “不敢不敢,只是方才子玉這容貌都能被鬼羞辱,本王還是不獻丑為妙。”他訕訕的笑著道。 他的門客是縱橫家中人,簡單一句話便將火力引回羞辱崔玨的那鬼身上,還自嘲不如崔玨所以免了獻丑。 “不就是個以色侍人的小賤蹄子,誰知道替賤人說話的是不是她姘頭。” 秦廣王話音未落,大殿的一角又響起不和諧的聲音。云雅忍不住脫口而出,暗暗嘟囔道。 她的丈夫,一名剛升上五品能坐進大殿的官員恨不得捂住妻子的嘴,他的官運,他累世福報都要被老婆毀了…… 在場的都是大能,哪怕不刻意去聽周遭動靜也能聽清楚她小聲嘟囔的話,更別提她的聲音很有辨識度。 要是單得罪崔玨,崔玨可能會背后陰人,秋后算賬,甚至大度的一笑而過,權(quán)當狗在狺狺狂吠,但她罵以色侍人時,卻讓幾個坐在冥玄身后的男子臉色黑了。 枕邊風是最好吹的,尤其是顏色好到可以以色侍人的人吹的枕邊風,就是冥玄賢明不聽從,那也得考慮考慮重臣崔玨內(nèi)心是什么想法。 總而言之,她得罪了一大片一根手指就能輾死她的人。 “本判奉勸你一句話,你就是書讀的太少,想的太多。什么時候倒背如流禮記,再來本判面前狺狺狂吠也不遲。老臣乏了,恕老臣先走一步。” 崔玨臉黑若鍋底,當即起身抱著孩子拂袖而去,孟憲緊隨其后。 “表醬紫啊!”冥玄臉更黑,清明前后是最忙的時候,少了崔玨幫忙,她遲早得累死。“子玉,表醬紫!你不會舍下朕的對嗎?” 她躍下龍椅,向崔玨伸出了爾康手,卻換來崔玨無情冷漠無理取鬧的背影。 話說崔玨出去后覺得自己沒吃飽,早知道該吃飽了再拂袖而去的。所以,她帶著孟憲歡欣鼓舞的跑到了凡間,本來想吃點東西,卻只能看著一溜兒閉門的小店傷感。 清明節(jié)半夜里要是有開門迎客的飯店,崔玨就敢脫了官袍下忘川河游兩圈。 “這里有沒關(guān)門的店誒,士法,不如陪玨吃一頓?” 二人在街上轉(zhuǎn)了幾圈,好不容易看見個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小店,崔玨激動的拉著孟憲就想進去。 “大人,你帶錢了嗎?屬下沒帶。”孟憲打擊崔玨。 “……” 崔玨無語凝噎,隨后用泫然欲泣的桃花眼盯著孟憲看了好久。 “好好好,屬下去拿,您先進去等等。”他秒慫道,向馬路對面飄去。 孟憲走后,崔玨等的無聊,干脆走進露天的燒烤鋪里坐著等。慘白的燈光照的她膚色煞白,雙唇淡淡,私下的崔玨,氣質(zhì)多了幾分慵懶與邪氣。 張驍是開燒烤店的,敬業(yè)的他連清明節(jié)都不放過,在清明節(jié)擺攤擺的歡快。午夜時分,今天晚上一個客人都沒來,好不容易進來個妹子,好像還不是人。 為什么說她不是人呢,這還得從她身上分析。 那妹子面色煞白,一進來周圍空氣都冷了幾度,身穿紅色古裝,墨發(fā)被玉冠高高束起,你家清明節(jié)半夜穿漢服?漢服愛好者都不這么干。況且,你家漢服愛好者半夜出門還抱著個周歲大的娃娃? 先不說這路段挺偏沒有監(jiān)控,他還是個單身身強力壯的男子,妹子晚上出門安全意識這么薄弱? 以上觀點,在張驍眼中匯聚成四個大字,她不是人! “美女,你坐在這里干啥子呀?”他忍著內(nèi)心的恐懼,心一橫,上前問道。 崔玨以為是店主嫌棄她在這坐著不吃東西,忙解釋道。“我在等人送錢。”意思就是出門吃東西沒帶錢,先送來錢再點菜。 這句話平時聽著沒毛病,要是放到清明節(jié)的半夜聽,這讓人想不想歪都難。 清明節(jié),女鬼,等人送錢(燒紙) 店主內(nèi)心登時被恐懼刷屏了,尖叫了一聲向遠處奔去,匆匆沖上不遠處詭異開來停在站臺旁的公交車,與公交車內(nèi)十幾個人呆在一起才有了安全感。 剛來這附近開店的他根本沒記清楚周圍有沒有公交站牌。況且,你家公交車半夜十二點人還很多! 崔玨莫名其妙,見那店主沖上不遠處的公交車時才反應過來。大事不妙,那人撞鬼后身有陰氣,暫時開通了陰陽眼,上了地府的k144路公交車。 這通車可是直達地府的,k144路是直達十八層地獄,坐車的通常十八層地獄里的職工。 再白的蘿卜到十八層地獄里打工那也得變成黑心的,這些鬼差通常都有惡趣味,為了地府與人間的和平,更因為老板走了沒人上菜,崔玨見義勇為的在公交車即將關(guān)門時上了車。 看著鬼跡罕至的站臺一次上來了兩個“鬼”,售票員不忘把落后的感應付費系統(tǒng)舉起來給二人。這種系統(tǒng)用綁定的光腦身份證過一下自動付費。事實上,現(xiàn)在地府大多數(shù)都是掃描魂魄直接扣賬戶上的錢了。 崔玨的虛擬通訊器種在了腰間一塊不起眼的玉佩上,隨意一過,她就被售票員放了進去。可憐的是,張驍被攔住不讓上,因為他掏出了兩張一元的人民幣。 本著見義勇為的精神,崔玨過去幫忙掃了。當張驍把感恩的目光投向她的時候,后背驟然涼了個徹底。 他本來以為自己逃出了虎口,沒想到轉(zhuǎn)眼又入了狼窩。 “兄弟,玨負責任的提醒你一句,就是,這公交車從分地府直達主地府十八層地獄。中途只有這一個停靠。司機不會為你停一次,還有,現(xiàn)在我們估計已經(jīng)進了地府。”崔玨走到窗外,指指高速行駛下一片漆黑的窗外道。 “你是人是鬼?”被驗證猜想的張驍顫顫的問。 “鬼,所以說我建議你在十八層地獄下,我?guī)愠龅馗!贝瞢k冷漠臉。 “且慢!” 車突然一陣劇烈的搖晃,仿佛彭的一下撞上了什么東西,險些翻車。 崔君情急之下叫道,隨后立馬抱緊了崔玨脖子但還是被單手抱娃的崔玨失手甩出去。 “我擦!”崔玨大驚,單手拎住崔君脖領(lǐng)把他拎了回來。 “君子何穢語言?” 經(jīng)歷了極限運動的崔君盡管感到生無可戀但仍然糾正自己家長的口快。 張驍驚駭?shù)耐瞢k懷中蔫了的崔君,忍不住問。“神童?” “不,是成天把儒家思想掛嘴頭卻和自己生身父母懟法家偏見的二貨。”崔玨不顧懷中娃娃的憤怒掙扎道。 “……” 剛才有一輛橫沖直撞的車開過來,直直沖向車子。幸好司機技術(shù)好沒翻車。 那車是一輛黑色豪華超跑,車內(nèi)是一個帶著墨鏡的黑衣美女,見此忙道歉賠錢修車安撫乘客,直到……她在乘客中看見了崔玨。 “子玉…表醬紫啊…” “朕發(fā)誓以后不看笑話了……” “朕再也不浪了求回來干活……” 冥玄登時上前抱大腿。 “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不君臣不臣…” 一時間崔君嘴賤道。 “子玉家兒子都這么有文化,來,給朕抱抱。”冥玄沒生氣,反而伸出雙手。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鬼,崔玨無奈,把孩子遞過去。 “直接說嘴欠就行。我什么時候上班遲到過,況且這次不是你的鍋。當時我若不走,留著被人恥笑?還是與無知婦人計較?” 崔玨無奈的搖搖頭,順手捏了把崔君氣鼓鼓的臉。 “就知道子玉不會拋下朕一個人,改天給你放假啊。”冥玄登時笑的燦爛。 “二位認識?話說能先送我一小透明回陽間嗎?我很慌的……” 半晌,被遺忘的張驍?shù)馈?/br> “行啊,陛下,幫我抱著點孩子,玨去去就回。”崔玨拎起燒烤店老板上了冥玄的車,開了最大速度飆回人間放下人再回來,前后過程不過五分鐘,回來時她卻看見了生無可戀表情的冥玄。 “子玉,快把你家變態(tài)兒砸?guī)ё撸拚埬闳ッ掀艤^吃飯。”冥玄一想到她被一個小娃娃叨叨了五分鐘不間斷的為君之道就頭疼。 崔玨一聽請吃飯,雙眸立馬就亮了,不計前嫌的抱著孩子上了冥玄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