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琦的公司在城西，這里是城北，直線距離不算太遠，可公交車卻是東繞西繞的，再加上早高峰，擠一個半小時公交再正常不過，而且有座的幾率約等于0，這還不算等車的時間。

    九點上班，七點出門都嫌晚，郭琦六點半還在床上躺著，時間緊迫度可想而知。

    她火燒屁股似的東跑西顛左翻右找，偌大的公寓只聽她一個人咚咚噠噠大呼小叫。

    “我公交卡呢？”

    “昨晚你給我那鑰匙呢？”

    “我手機呢？剛剛明明在這兒的！”

    莊妍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淡定地喝著早茶翻著協議書，順便還瞟了一眼桌上大概來不及被吃掉的另一份早餐。

    看來六點起床還是有點晚，再提早十分鐘，五點五十，剛好她洗完晨澡出來做飯，換她洗。

    等郭琦終于找齊東西，一看手機，已經六點五十八了。

    “莊醫生，我公司遠，我先走了！”

    “等一下，這個，先簽了再走。”莊妍起身把那兩份協議書都遞給了她。

    郭琦接過來大致翻了一下，莊妍的筆也順勢遞了過來。

    “簽了吧。”

    協議書薄薄的，A4紙也就三四頁，可該寫的一條不少，那滿滿一長串條條款款的大多都是家規，譬如門禁時間，不能帶任何人來家里，不能在家里抽煙酗酒，諸如此類。

    當然也有詳細的各項費用支付方案，不過這所謂的費用只有水電費和物業管理費，其余治療費住宿費什么的，一概沒提，其實莊妍原本連這些都不想提，不過為了控制郭琦的工資卡就寫上了。

    協議最末還專門提到郭琦是自發自愿簽訂本協議的，兩人之間不存在醫患關系，也不存在租賃關系，只是莊妍單純友善的幫助，無論郭琦在居住期間發生任何事都與她無關，她也不必為郭琦承擔任何法律責任。

    而關于郭琦假扮她女友，她為郭琦提供心理治療，協議里也有提到，不過，說法完全不同。

    協議里的郭琦假扮女友稱之為協助她趕走sao擾者，而她的心理治療則稱之為給予郭琦友情心理引導。

    在同住期間，雙方必須互相幫助，否則就算違約。

    郭琦違約需補付雙倍住宿費并立刻搬出她家，她違約則要讓郭琦免費再住不少于半年。

    這合約乍一看好像挺公平，兩頭兼顧，不偏不倚，可仔細一推敲……

    就算她違約了，郭琦費老鼻子勁告贏她又能得到什么好處？跟對簿公堂的人同住一個屋檐下相看兩相厭？而且還得繼續遵守協議里那些條條款款的家規，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而郭琦違約就不一樣了，郭琦最缺的就是錢，一分錢逼倒英雄漢，何況郭琦也不是什么英雄好漢。

    當然，這只是表面，這協議可是她專門找那個律師朋友劉余琳幫忙做的，絕對合法，里面的具體細節還埋了不少陷阱，郭琦違約，根本不只是賠錢那么簡單，劉余琳可以輕松地將她的行為定性為詐騙。

    換句話說，一旦郭琦簽約，不聽她的話就得賠錢！就得坐牢！就得給自己一生留下難以磨滅的污點！

    這一招算不得高明，老油條一眼就能識破，可嚇唬郭琦這種剛出社會的新鮮人足夠了。

    莊妍點了點紙尾，鏡片后的眸子一塵不染，唇角依稀還掛著一點親切的笑意，半點沒有要坑人的跡象。

    “不是快遲到了嗎？簽了趕緊走。”

    連聲音都比平時溫和了八度。

    郭琦抬眸睨了她一眼，兔子眼眨巴眨巴，“那個……”

    莊妍盡量溫和地望著她，“嗯？”

    郭琦合上協議書飛快地擱到茶幾上，“等我晚上回來好好看看再簽！真的來不及了！我先走了！莊醫生你也抓緊時間吧，千萬別遲到……”

    最后一個音傳進莊妍耳朵時，郭琦已奔出了房門，滿樓道都是她震耳欲聾的高跟鞋聲。

    莊妍看了一眼被遺棄的協議書，無所謂地挑了下眉。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早晚都得給她簽了！

    ……

    中心醫院八點上班，莊妍離的近，七點十五出門，路上又堵了一會兒，到醫院時還有五分鐘盈余。

    還沒進診室就見診室門口休息椅上坐著個中年女人，那女人低著頭，穿著皺巴巴的超市工作服，頭發干燥帶著靜電隨意扎在腦后，不規整還有些臟，只是看著就讓人下意識排斥。

    莊妍只淡淡一瞥便做出了大概的判斷，她是一個辛苦的體力勞動者，看上去快四十歲，可真實年齡應該在三十二三歲左右，這樣的人生活應該很拮據，時間也有限，一大早坐在這里最大的可能性是來看病。

    可這里是精神科門診，她花錢給自己看心理醫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那最大的可能就是……為家人咨詢。

    這是莊妍的職業習慣，喜歡分析心理，尤其是坐在精神科走廊疑似病人或病人家屬的。

    開門進了診室，還沒換好白大褂，小護士良涼就抱著書一溜小跑地闖了進來。

    “艾瑪！差點讓護士長看見！還好我跑的快！”

    良涼雖說是莊妍的助手，可也歸護士長管，遲到被抓到的話，還是挺慘的。

    莊妍扣著白大褂扣子，淡淡掃了她一眼，“每次都卡點，下次早點。”

    良涼拉開抽屜先把書塞了進去，轉頭沖她調皮一笑，“還說我呢，你今天不也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