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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槐抬頭見她一本正經的模樣,當即伸手勾過來親了親:“其實,也不是全無好處,老繭厚了手感便鈍了。” 李昭雪聞言一愣,未料到竟然由此緣故。扶槐見她凝神細想,竟然當了真,登時樂不可支,伏在她肩頭笑的花枝亂顫。 李昭雪這才知道,她信口胡說而已。 扶槐伏在她肩頭笑夠了,抬起指尖貼在她尾椎。蔥白的指尖順著脊梁,一絲一寸的慢慢向上。溫熱的氣息透過衣衫,好似溫泉漸漸漫過身體。 一旦觸及到后頸,便有了真實的灼燙感。那雙手輕輕摩挲,激起大片的戰栗。李昭雪筆直的坐著,繃成一張弓弦,扶槐的手輕輕拂過,如春風吹水邊的柳枝。 她太年輕,正是豆蔻年華。扶槐鼻尖貼著她的脖頸,但覺口中微醺,正是三月暖陽透過蘇堤垂柳,傾瀉了一場春光燦爛。 扶槐瞇起眼睛,收斂了鳳眸凌厲,有些懶洋洋想:杜蔗說的不錯,難得喜歡,騙著哄著扣著霸著,我什么手段沒有。 她張開口,極慢極慢的念道:“李昭雪?!?/br> 那聲音聽入李昭雪的耳中,好似幻月迷音一般,竟有些不真實??擅髅鬟@人就在身邊,貼著自己耳朵說話。 李昭雪應了一聲,輕如低哼。 扶槐不曾聽清,偏過頭正對上李昭雪投來的目光。她微微揚起唇角,笑意一點點蔓延,似牡丹花次第綻放。 李昭雪見她雙眸含情脈脈,一時失了神智:“……宮主,我,我有一事求你?!?/br> 扶槐見她欲言又止,心中難免納悶:她從未要過甚么討賞,必不是金銀珠寶,這才難辦。天下之事沒幾件我做不到,但也不能輕許諾,且問問再說。 “昭雪想家了?” 李昭雪眼前一亮,喜上眉梢。她賣身契將至,一旦到期她就可以回家。但扶槐從沒有提前,李昭雪恐她不放自己走,如今聽她道破,連忙頜首:“是有些?!?/br> 扶槐正要出行,帶她一道并不費事:“好,我送你回去。” 李昭雪一驚有些難以置信,來不及高興就升起萬般不舍。她望著扶槐,心生蕩漾,一時情不自禁便湊上前去。 蜻蜓點水的一下,卻叫扶槐心情大好,拉回來扣住親了個夠。兩人從外間糾纏進臥室,鞋襪衣衫散落一地。 扶槐盡了興,覺得腹中饑餓。慵懶的支起身,搖動金鈴喚婢女送來晚膳。 諸宜宮是金迷酒醉的銷金窟,扶槐身為宮主,衣食用度亦是極盡窮奢。婢女魚貫而入,涼碟熱菜滿滿一桌。另有三層木架放著拼盤,上面蜜餞果脯,中間各色炒貨,下面應季鮮果。 李昭雪枕在扶槐身側,聽見婢女關門離開,迷迷糊糊的問:“起床吃飯?” “不了,不想動。”扶槐懶洋洋的回道。 李昭雪有些困倦,此言正合她意。她往扶槐身邊靠了靠,闔眼就要沉沉睡過去。 “有些口干?!?/br> 李昭雪漸入夢鄉,身體發沉,意識渙散,聽得迷迷糊糊,張口就說‘喝些水’,但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嘴唇只微微動了動。 扶槐抬手掩唇打了個哈欠:“給我倒杯水來。” 李昭雪猝然一驚,猛地睜開眼睛。只一彈指的時間,腦中還是空白一片,她已經擁著錦被坐起來。略定了定神,她起身走下床。 三月天氣乍暖還寒,海上更甚。屋里燒著銀絲碳,暖如初夏。 李昭雪的手腳不住輕顫,極盡克制才穿上里衣褲。床邊擱著卷云案,案幾上放著朱漆描金冬籃,冬籃內襯棉布填鵝絨。茶壺沸水放在其中,二三個時辰也不會變涼。 李昭雪試了水溫,端著白瓷杯遞到扶槐嘴邊。扶槐嘗了半口,只覺無味,起身披了一件外衫走到桌邊坐下,端起硨磲金耳杯一飲而盡。 “來?!狈龌迸ゎ^招呼李昭雪,“過來吃飯?!?/br> 李昭雪擱下白瓷水杯,依言走過去,提起金壺提扶槐斟酒。扶槐看著酒杯漸滿,眉梢挑起她笑道:“這么乖?與我喝上一杯?!?/br> 李昭雪捧起酒杯,烈酒滾入,心中陣陣發冷:好險,好險,我險險恃寵而驕,我怎可恃寵而驕。李昭雪,你是鼎魚幕燕,生死榮寵皆在她一念之間啊。 她越想越后怕,扶槐近來心情好,溫柔旖旎自己便忘乎所以,沉迷溫柔鄉。忘了她喜怒無常,暴虐薄情。 李昭雪抬手去摸后腦勺,那處傷口已經痊愈。她用盡全力一按下去,內力從丹田涌出,順著經脈直至指尖。這一下沖撞,猶如針扎刀戳,疼得仿佛舊傷撕裂。 扶槐見李昭雪喝了半杯竟然嗆出來,登時哭笑不得,伸手奪過酒杯:“好了好了,別勉強,坐下吃菜。” 李昭雪依言坐下,扶槐夾了一片水晶魚生遞到她唇邊。李昭雪怔怔望著生魚片,心中想著:我若說不愛吃,她可會勉強? 應該不會。 李昭雪終究沒說,她張開嘴咬住那塊水晶魚生,細細咀嚼慢慢咽下。 如今她已經明白,自己為何不說:許多人,許多時候,試不起。 一言失誤,或許就是天翻地覆。 一腳踩空,或許就是萬丈深淵。 或許不是,或許是柳暗花明,可扶槐一旦惱怒又將她扔回島上怎么辦? 她怕。 因為不論最好,還是最壞,她都無法拒絕,無力反抗。她李昭雪,試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