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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輕敲桌面,扶槐勾唇一笑:“哦,聽聞那迦南地乃人間天堂,田中流油,土里藏金。何必不遠萬里的來。” 景亭將龍井蝦仁送入口中,細細咀嚼咽下,方才悠然開口:“諸宜宮的畫舫龍艦,向來只巡視東海一線。然,南邊流春城的消息,宮主不會不知曉吧?” 扶槐勾起金耳,送酒入唇。 景亭看著她下顎那道溫潤瑩白的弧,眼底神情冷淡如舊。扶槐擱下硨磲杯,他方才開口繼續道:“海蠻之患,流春城已經力不從心。十二城盟多方援力,方才勉強支持住。青飛疏縱是才俊,這盟主的位子也有三分是賠給他家的。” “據聞迦南地,也是臨海之處。”諸宜宮中什么樣的客人都有,扶槐這些年收集消息,足以讓她洞察八方,“那里,也有海蠻?” 景亭沒有回答,他將花螺夾到到桌上,一邊撥弄,一邊說道:“宮主,以實族打算舉國搬來。” 扶槐眉梢一挑。 景亭繼續道:“舊絲路原本也是可通的,但宮主你知曉的…昆侖那邊。景家早已沒落,昆侖那邊現如何,還請宮主告知一二。” 樂姬低頭輕撥琵琶弦,一串珠玉走盤,聽得扶槐跟著也心動。她此刻已經明白——這江湖,要沸起來了。 景家的到來,不過是個預兆。 諸宜宮的宮主,看著桌上那幾顆小小的花螺。心頭騰升炙熱的焰,燒得整個人眼底泛起欲望的光芒。 “昆侖不知道,向天道隱于昆侖冰原,從不涉足武林,江湖上對他們知之甚少。”扶槐看了景亭一眼,勾唇道,“這是好消息吧?” 景亭頜首。不與江湖接觸,就代表他們能自己應付荒獸。不虧是明帝手下最精銳的鸞騎,孤軍衛邊百年不墜。若是睿帝當年不曾將這支虎狼之師派出,只怕景家也不會有今日慘況。 扶槐頓了頓,又道:“聽說萬畝田的萬尊主,練功不慎走火入魔。景公子,想必有妙招。” 景亭飲了一口茶,笑道:“天書秘卷確有記載,只不過具體如何,還需對癥下藥。” 扶槐抬起酒杯,笑道:“公子果然誠意滿滿。” 景亭舉杯相迎,笑道:“自然。” 銀含鑿落盞,金屑琵琶槽。杯且碰,弦慢撥,多少家國天下事,皆在談笑中。 扶槐興致極高,舷燈映著她的臉,月氳霞光。身后的杜蔗隨她多時,抬眼瞧瞧漸行漸遠的使船,輕聲問道:“宮主,今日可乏?” 夜間的海風,冰涼刺骨。扶槐被這海風一吹,酒氣上涌,反倒是心頭更熱。她勾唇一笑,下令道:“去龍艦。” 諸宜宮是金迷酒醉的銷金窟,是漂浮不定的海上游龍。而龍艦就是諸宜宮的老xue,是龍口中銜著的那顆明珠。 舵樓有人轉動標燈。水手用力拉動繩索,標燈四周薄鐵板若蓮花綻放。里面放著樹樁一般粗的蠟燭,點燃后升起騰騰火焰。光芒透過琉璃片,百里遠處也能看見。 松開繩索,薄鐵板合起。拉下繩索,薄鐵板散開。 往復三次,臨近海面上突然出現一艘巨大的船艦。它真如從天而降一般,一剎那之間燈火通明。宛如艦隊誤入傳說中的海市,這是仙家的寶船。 畫舫上的客人紛紛圍到窗口甲板上,望著龐大的寶船,嘆服于諸宜宮滔天的財力。 整艘龍艦龐大的像一座山,可跑馬的畫舫在它面前也不足一提。龍艦上面所有的窗格皆鑲嵌玉髓片,遮風避雨透光。就連甲板上的舷燈都扣著八角琉璃燈罩。傳聞中,明帝便是御駕此船,揚帆東海登仙而去。至于后來如何輾轉落入諸宜宮之手,眾說紛紜,卻無可信之言。 扶槐在眾人驚羨的目光中,登上龍艦。 杜蔗知她昨日剛嘗鮮,必然興致頗高,連忙叫人去準備。扶槐揚起下顎,道了一聲:“不必。”又問道:“她睡了?” 諸宜宮宮主想見的人,睡著也要醒過來。 李昭雪是驚醒的。 她多日沒睡好,亦不敢睡。今天難得清閑,無人來打擾,她一人靠著軟榻便迷迷糊糊睡過去。睡夢中亦不安穩,不時就驚醒。 她醒來時,全神貫注的注意四周。害怕一絲動響,害怕夢中那可怕的腳步聲。而周遭的寂靜,又讓她陷入恍惚的茫然。似乎昨日生不如死的一夜,不過是一場噩夢。 雕花軟皮鞋底踏過木地板,腳步聲由遠而近。 李昭雪指尖霎時扣緊掌心,疼痛也無法抑制身體的顫抖。她死死的往后擠去,想將身體嵌進墻壁里,想從這屋中消失… “——嘩。” 扶槐走進來,見李昭雪這份模樣頓時有些不悅。瞥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心情更差。她冷著臉,慢慢走到墻角,居高臨下的問道:“怎么?不樂意見到我。” 李昭雪縮在墻角,死咬著牙關,臉色煞白一片。 扶槐輕哼了一聲,俯身要捏住她的下巴。 李昭雪看著她伸過來的手,哆嗦的愈加厲害,仿佛靈魂都在顫栗。她終忍不住尖叫一聲,一把推開扶槐的手,慌亂著連爬帶滾的摔倒地上。 扶槐斂起眉頭,轉身打量她一眼,不悅道:“有趣么?我這里可不是善堂!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自愿賣身給我,別既想……” “我只是賣身為奴!”李昭雪吼道,文靜柔弱的少女,此刻臉上透出一種堅韌的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