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沐清的手腕.脖頸.腰側皆被鎖鏈困住，藍色的魚尾上畫了束縛陣法，被困在水缸一隅，不復往日光彩。

    克萊爾出現時，沐清嘴里正叼著一尾魚。那魚被她吃的只剩下一副骨架。

    看到克萊爾之后，沐清把魚骨頭吐掉，笑道：“總算來了個稍有些說話權的人。如果可以，下次來時能給我帶來些酒嗎？當然，如果有配酒小菜的話，我會更加感謝你的。”

    此情此景，和克萊爾想像的完全不以樣。

    承諾的池塘沒了，預期的美好生活不見了光影，然而對方卻是沒事人一樣，表情一如既往。

    ——不曾有一絲一毫的膽怯與擔憂。

    抱歉的話忽然間便說不出口了。

    如果當初，她在得到這條小人魚之后，就地放生大海的話，她是否便不會像如今一般，被困在方寸之間？

    思及此，克萊爾的眼中閃過淚花。

    沐清甩了甩魚尾。

    “為什么要哭呢？”她一臉好奇的樣子，“論傷心，論難過，應當是我比你嚴重。我都未曾落淚，為何你卻是一副受委屈的模樣？”

    “我，我……”克萊爾抽抽搭搭，“如果我當初沒有帶你回來的話……”

    克萊爾說到一半，卻忽然說不出來了。

    沐清正看著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如果你知道后果，你便不會把我帶回來了嗎？”

    克萊爾怔了怔，下意識在心里回了一句：“不會?！?/br>
    即便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子，她仍舊會帶沐清回來。只不過會做的更隱蔽些，不叫旁人知道對方的真正身份，偷偷的將她藏起來。

    克萊爾明知自己的想法十分自私，可她沒辦法放手。

    人類的壽命太過短暫，若是當時她放手的話，恐怕這條人魚沒多久就會忘了她。

    在她漫長的人生當中，她不過是一個渺小且微不足道的角色，無法在她心中留存一絲一毫。

    克萊爾不想要這樣。

    沐清笑，重又拿起一條魚放入口中：“酒，拜托了?！?/br>
    克萊爾回神，忙回一句：“如果我知道的話，我當初會放你走的！”

    沐清一口咬下魚的一口魚rou，漫不經心的回了兩個字：“是嗎？”

    魚rou有魚刺，刺入沐清的舌頭。

    沐清顰了一下眉頭。

    口中的魚刺瞬間粉碎，舌上的傷口也消失無蹤。

    “那就多謝你的好心了?！便迩逵忠Я艘豢隰~rou，“可惜，你已經把我帶過來了?！?/br>
    克萊爾垂頭，干巴巴的說道：“抱歉，我沒想到事情會進展到這種地步，如果……如果我早知道的話……”

    沐清咬碎口中的魚rou，尾巴有一搭沒一搭的甩著。水面因此蕩起漣漪，來回的拍打著水缸邊緣。

    “其實有句話，我一直覺得很對?！便迩鍖⑹５聂~骨架丟到一旁，瞥了自責的克萊爾一眼，動作間是有著慵懶的帥氣。

    克萊爾果然問道：“什么話？”

    “弱rou強食。”

    被沐清拋在地上的魚骨摔成兩半。

    魚頭上，一只眼直直的盯著天花板方向，仿佛死不瞑目的人的最后一眼。

    第92章 王子的混血人魚5

    “聽說過‘物以類聚, 人以群分’嗎？”佐伊抱胸, “你就是因為總是混在人群里, 才會變得像現在這樣的?！?/br>
    沐清掏了掏耳朵，“我這樣怎么了？”

    “你還問我怎么了？”佐伊怒吼。

    “我知道你的意思。”沐清表情平靜，絲毫不在意發狂的佐伊, “你在說, 我的行為很像人類?！?/br>
    沐清攤手，做無辜的樣子。

    “可你不指明我到底哪里像人族的話，我沒辦法改啊~”

    “何止是像？”佐伊表情十分不滿, “你分明就是跟人類一樣！一模一樣！”

    沐清好奇追問：“所以你倒是和我說一說, 我哪里和人類一模一樣了?！?/br>
    “你自己難道就沒發現嗎？你一直在以人類的標準衡量事務的對錯，可你是人魚！是精靈！和人類一點兒也不沾邊的混血！要不是我知道你是貨真價實的混血人魚, 我都要以為你是人族派來的臥底了！”

    佐伊毫不猶豫：“你軟弱.無能.優柔寡斷.婦人之仁！簡直比人類還人類！哪里有點強大的人魚該有的樣子。”

    沐清認真思索了片刻, 道：“我承認, 你說的十分有道理，人類確實是弱小的種族, 稍微一碰就會碎掉?！?/br>
    佐伊哼了一聲：“知道就好。既然如此, 就不要再去岸上了?！?/br>
    “但是——”

    沐清話鋒一轉, 眼角微微上挑, 道：“就是在這樣弱小的人族手里，我們慘敗, 不得已藏入遠離人跡的深海，想縮頭烏龜一樣躲避著人類的法師?！?/br>
    “什么縮頭烏龜？！人魚才不是縮頭烏龜！”佐伊氣得跳腳，紅色的尾巴在海水當中晃來晃去, 從蕩起的水波就能感覺出來，對方有多生氣。

    “他們人多！跟一群打不完的螞蟻似的！”佐伊辯駁道，“他們人類真有本事的話，單槍匹馬的來?。‰S便一個族人都能把他們撂倒！可他們一來就來一群人！每次都是恬不知恥的一群人圍著一個打，要不然我們才不會輸呢！更不會被逼到現在這種地步?！?/br>
    沐清“哦”了一聲，平靜道：“所以，你也同樣認為，我們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