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山嵐[養(yǎng)成]_分節(jié)閱讀_65
許山嵐聽著后面的腳步聲,一直跟到北陵公園里,低聲笑道:“挺有韌性啊。” “嗯。”叢展軼對那孩子不太在意。 許山嵐抿抿唇,終究沒忍住心頭那點不快,說道:“我瞧他比我強,要讓我這么求著練武,我才不肯。” 叢展軼瞅了許山嵐一眼,小師弟的眼睛垂著,這話說得漫不經(jīng)心的。叢展軼一笑,道:“那怎么能比,你正好換過來,得我求你練武。” 許山嵐噴笑,把臉偏到一邊。 二人跑步的速度并不慢,難得的是那孩子居然也跟上了,雖說累得氣喘吁吁滿頭是汗,但咬著牙賭氣似的始終不肯落下半步,一直尾隨到他們家門口。 叢展軼和許山嵐跑進院子,在草地上闔目靜立了一會,也不見有何暗示,心有靈犀一般同時跨步、提手,打起了太極拳。 二人練的都是陳氏太極,舉手投足一模一樣,但叢展軼氣度沉斂,動作渾厚有力,剛勁十足;而許山嵐則飄逸灑脫,姿勢舒展。兩人各有特色,初見之下難分軒輊。謝永天在鐵藝柵欄外向內眼巴巴地張望,心中艷羨不已。 一套太極拳打完,師兄弟一起收勢、凝立,片刻之后放松下來,并肩走回小樓。謝永天早上還沒吃飯,餓得肚子咕嚕咕嚕直叫,但又不愿就此離去,踮著腳尖往院里瞧。 許山嵐心腸軟,總惦記門外那個小孩,吃飯時偶爾往窗外看一下。謝永天竟還沒走,在院外流連不去,盯著他們的屋子,滿眼的熱望。許山嵐也不禁佩服謝永天的執(zhí)著,畢竟現(xiàn)在的年代,這樣認真又有勇氣的孩子不多了。他嘆口氣,說:“其實這孩子也不錯。” “給你當徒弟還行。”叢展軼放下筷子,用餐巾擦擦嘴角。 “拉倒吧。”許山嵐打趣大師兄,“人家可是沖著你來的,君子不奪人所好。” “你這一個就夠我教一輩子的了,還不見得能教明白。”叢展軼說,目光凝沉,正對上許山嵐的眼睛,一句話說得意味深長。 “切。”許山嵐被他看得臉上發(fā)熱,轉身跑上樓去拿東西。雖說沒上過幾天正經(jīng)八百的班,但也可以稱得上是實習合格,今天得返校上交表格。 他們坐上車,到大門口時叢展軼示意蔡榮略停一下,按下車窗。謝永天餓得肚子咕嚕咕嚕直叫,但他真心想拜叢展軼為師,哪怕只有一絲機會,也想等一等。見車子停在自己面前,心頭頓時雀躍起來,深深鞠躬,叫道:“師父!” “我說了,我不收徒弟。”叢展軼語氣淡漠,拿出一張名片來,“你去XX武校找羅校長,就說是我介紹的。在武校好好練,將來會有出息。” 謝永天雙手接過名片,又是激動又是傷心地問:“師……”叢展軼沉下臉,神色冷峻。謝永天緊張地咽了一下,連忙改口:“叢……叢先生……叢先生我要是在武校練好了,你肯收我當徒弟嗎?” “不會。”叢展軼冷冰冰吐出這兩個字,不再理會謝永天,搖上車窗,“走吧,去嵐子的學校。” 謝永天緊緊攥著名片,一動不動地看著汽車越來越遠,轉個彎消失不見。 實習了近兩個月,一個班的學生重新聚在一起,彼此竟感覺親切許多,連一向不待見的封玉樹看上去也順眼了不少。畢竟同學一場,眼看畢業(yè)分別在即,熱火朝天聊著彼此實習見聞,終究帶了點傷感的味道。 說實話,許山嵐不太喜歡這種氣氛,他從小就討厭改變,因為改變就意味著將要失去,可這種事情他又決定不了,索性趴在桌子上裝睡覺。只可惜,架不住別人上桿子湊熱鬧——徐春風一進門就瞧見許山嵐了,直接撲上來猛推他:“嵐子嵐子,你保安當?shù)谜影。俊?/br> 許山嵐當保安,簡直成了大四的經(jīng)典趣事,他這一問,引得旁邊女孩子紛紛側目。許山嵐心里暗嘆一聲,從臂彎里探出頭來,抿唇笑道:“還行。” “我去當老師了。”徐春風興奮得滿面紅光,一看就是實習過程挺順利,“而且我還找到工作啦!” “哦。”許山嵐眨巴眨巴眼睛,沒太驚訝,望向站在一旁的郎澤寧。郎澤寧的父親是教育局局長,給徐春風在S城安排個工作還是綽綽有余的。不料郎澤寧微笑著慢慢搖搖頭,還聳聳肩做個無奈的手勢。 徐春風其實就是來得瑟的,沒等許山嵐問就噼里啪啦說開了:“我去找我實習的學校啊,誰知道按地址去就是沒找著,你說奇怪不嵐子?” 許山嵐心想,一點也不奇怪,你大路癡一個,找著才奇怪。 “結果吧我就碰到了老太太,我就跟她打聽路。她還挺熱心,要帶我去,那也不能光走不聊天啊,就說兩句唄。哪成想這老太太就是一個體校管人事的,聽說我要找實習單位,就說‘哎呀小伙子,我們這里還缺人呢,你來不?’我一聽,那就來吧,哈哈,結果怎么著?哈哈,我就算進了事業(yè)單位了!” 許山嵐這才明白郎澤寧一臉無奈的原因,他看著得意洋洋哈哈大笑的徐春風,若有所思地說:“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傻子命好?” “呸,你說啥呢你!”徐春風不樂意了,狠狠錘了許山嵐一下,三人一起笑起來。 郎澤寧問:“嵐子,你怎么樣?不會就一輩子當保安吧?” 許山嵐摸摸后腦勺,無所謂地說:“當一輩子保安也沒什么。” 郎澤寧看了許山嵐一會,認真地說:“是沒什么,就是有點屈才了。”他想了想,“難道,你就沒有特別想做的事情么?” 特別想做的事情?這句話把許山嵐問住了,他從小到大沒自己做過幾回主。習武、參加比賽、念書、考大學,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毫無懸念的。他唯一主動過一次,就是帶著大師兄回家,可是跟叢展軼在一起,無論如何也說不上是他做主。 許山嵐忽然想起早上謝永天那種透著強烈渴望和信念的目光,也許,自己真的比不上他。 郎澤寧見許山嵐低頭不語,以為是觸到了對方什么心事。他稍稍了解嵐的家庭背景,因此對他能去當保安才格外覺得不能理解,說不定里面有一些無法說出來的原因。他一拍許山嵐的肩頭:“算了嵐子,什么職業(yè)都一樣。總之,以后有事需要幫忙就說一聲。” “對!”徐春風說,“不管怎樣,咱哥們沒說的!” 許山嵐抬起頭,抿嘴笑了笑,說:“好。” 這次實習,很多同學找到了工作,英語系當時還很熱門,比較好找,更何況他們讀的是師范專業(yè),基本上是要從哪來回哪去,服從組織分配。 課程結束得差不多了,只等著畢業(yè)答辯了,那也不過是形式多于內涵。有人提議,大家趁著都在,不如出去聚會。主意一出,紛紛響應。英語系的女生本來就活潑好動,立刻開始商討去哪里玩才夠痛快,最后決定到附近的“夜貓子”。 夜貓子是個迪廳,在那一圈很有名氣,據(jù)說越夜越瘋狂,不是一般的地方。郎澤寧一聽不由皺起眉頭,他對這種混亂的處所一向沒好感。可徐春風沒去過,頓時來了興致。更何況旁邊封玉樹還加上兩句:“夜貓子啊,還行吧。”一臉極為熟稔的樣子。徐春風就愛跟封玉樹叫號,當下立刻贊同:“就去夜貓子!咱也瘋狂一把!嵐子,你不許不去啊,咱們哥仨得同進同退。” 許山嵐目光流轉,望望這邊,再望望那邊,黑亮的眼睛泛起笑意,說:“那就去吧。” 75、迪廳 夜貓子在S城很有名氣,建筑外部造型也極有特點,屬于那種從街這頭一眼就能看到,絕對不能混淆。英語系女生相對開放許多,有幾個甚至是夜貓子的常客,幾乎每周都會去一次。相比之下,除去封玉樹,這幾個男生倒頗為保守。郎澤寧全身心地創(chuàng)業(yè)、賺錢、哄小受;徐春風沒錢,也沒那個時間;至于許山嵐,錢也有時間也有,就是沒這份心思。 可這也是他們班最后一次集體活動了,好與不好就這么一回,于是全班同學傾巢出動,九點在夜貓子門前集合。 許山嵐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剛一進去只見眼前黑乎乎一片,好半天才適應昏暗的光線,和郎澤寧徐春風,還有幾個女生,坐在圓形的沙發(fā)上。封玉樹一看就是輕車熟路,張口叫服務員,點吃的點喝的,居然還要了幾盒香煙,極為得瑟地一仰頭,對一眾女生爽快地說:“想要什么隨便點,我買單!”引得女孩子們齊聲尖叫。 徐春風不屑地瞥一眼,嘴里嘟囔:“有什么了不起。”招手叫服務員,“啤酒先給我來兩打,好吃的隨便上,反正不是我掏錢。對吧,嵐子?” 許山嵐抿嘴笑:“對,挺對。” 同學們這回可放開了,一個個瞅著在學校挺矜持的女生,誰知道一進迪廳像換了個人似的。有好幾個還特地化的妝,黑眼圈像被火剛熏過,nongnong重重地占了半張臉。長靴、短裙、緊身上衣,青春的韻味和美感一下子凸顯出來。 徐春風左看右看像劉姥姥進大觀園,眼睛都不夠用了;封玉樹跟漂亮的女孩子一杯一杯地喝啤酒。手上也沒老實,趁著模糊不清的光線,一個勁地占女生便宜;許山嵐不吸煙,酒也很少喝,只看前面的表演。 一個自稱“二奎”的主持人上場了,說話風趣幽默,就是“黃”了點。女孩子們不好意思,捂著嘴吃吃而笑。緊接著表演開始,有唱歌的、演雜技的、跳舞的、還有唱到中間一口氣吹三瓶啤酒的。觀眾們不停地鼓掌歡呼,氣氛漸漸趨于熱烈。 “二奎”一邊忙著主持節(jié)目,一邊不斷提醒大家:“好戲還在后面,還在后面。”他眨巴著大餅臉上的瞇縫眼,神情十分曖昧猥瑣。 果然,一個多小時之后,燈光突然暗了下來,所有人眼前一片漆黑。音樂聲陡然調轉,變成輾轉婉約的曲調,毫無韻律可言,反倒像是某種呻吟。許山嵐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這種聲音讓他想起自己和大師兄情動時的喘息,身子微微發(fā)熱。他難耐地挪動,換個姿勢坐著,聽到旁邊徐春風問郎澤寧:“這是什么啊這是,這不是晚上小貓叫春嗎?” 這句話說得聲音大了點,周圍幾個忍不住噴笑。 樂曲正若有似無地在耳邊吟唱,兩個穿著仿佛印度女人的演員迤邐而來,隔著輕薄的紗裙,依稀可見妙曼的胴體。 這回不只是許山嵐,徐春風和郎澤寧都有點坐不住了。郎澤寧拿著酒杯借喝酒把目光轉向一邊,徐春風干脆低了頭,嘴里喃喃咒罵:“我靠什么玩意啊。” “沒見識過吧?讓你見識見識。”封玉樹興味盎然,連連鼓掌叫好,還吹幾聲口哨。女孩子們看得挺坦然,反正她們有的我也有,有什么不能看的?就當是在公共浴池里了。 兩個女人在臺上開始慢慢地跳舞,真是慢慢地,一舉一動柔軟得像是撩撥。仿佛溶了的蠟、流出的油,宛轉濕滑,帶著五分挑逗。然后,她們一點一點、一件一件脫去身上為數(shù)不多的布料。 徐春風看直了眼,張口結舌半晌說出一句話:“我的媽呀,脫衣舞!” 許山嵐和郎澤寧對視一眼,都有點不好意思。 現(xiàn)場氣氛極為火爆,觀眾們亢奮嘶啞的叫聲幾乎要沖破屋頂,中間夾雜著女人興奮的尖叫。封玉樹拼命鼓掌拍桌子,恨不能沖上去替兩個演員脫一件。旁邊女同學打趣他:“看把你激動的,怎么,你也要上去表演那?” “來呀。”封玉樹放肆地笑道,“我不怕,你敢上我就敢上,來不?” 徐春風冷笑一聲:“你真是純爺們。” “拉倒吧,純爺們才不是他。”另一個女生笑嘻嘻,一指許山嵐,“在那兒呢!” 許山嵐臉紅紅的不敢抬頭,他性子靦腆得很,哪敢看這種表演,心里一直在想:這可不能讓大師兄知道,他能打斷我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