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夏桃的一顆編劇心臟砰咚砰咚地劇烈跳動。

    寫劇本需要時間，人生劇本更是需要細細打磨，她夏桃的劇本里不允許有任何細節性的錯誤。

    于是，夏桃堵死了所有護工護士和醫生的嘴，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在異國他鄉找到一本2013年的數學版《五年高考三年模擬》，讓只有“十八歲”的梓鹿在醫院里奮筆疾書做數學題。

    她則在思考如何告訴梓鹿“真相”。

    實際上，夏桃也在搖擺不定。

    她覺得鹿鹿有知道自己過去七年的人生發生了什么的權力，可是鹿鹿已經被傷害了整整七年，如今記憶回到了還不知道秦老狗是誰的懵懂美好的年紀，要是知道學長是秦禮初，豈不是又要再來七年的傷害？

    在一個人身上折騰七年已經算倒霉了，再多一個七年，鹿鹿都三十二歲了。

    夏桃看著在草稿紙上演算她早已經忘記八百年的數學題的梓鹿，鼻頭泛酸，擦了擦眼睛，對翻譯說：“十八歲的鹿鹿就是這樣的。”

    翻譯說：“老板，您當年是學渣吧，梓鹿小姐是學神吧。”

    夏桃：“對。”

    翻譯說：“您是哪里來的自信，覺得可以瞞過梓鹿小姐？”

    夏桃翻了個白眼：“七年的人生經驗，啊喂，別以為你有小叔叔撐腰，就可以罵我沒智商了啊。”

    也是此時，演算出答案的梓鹿抬起頭來，注意到了病房角落里的兩人。

    夏桃叮囑翻譯：“別瞎說啊，瞎說的話小叔叔也保不住你。”

    她揚起笑容，走前去，關心地問：“鹿鹿，你的身體好點沒有？還覺得頭暈嗎？”

    “做了幾頁數學題后，沒那么暈了。”

    雖然已經過去了七年，夏桃仍舊有被學神打擊到的感覺，嘆氣道：“那就好那就好，哎，本來我們想來美國放松放松，再回國參加高考的，沒想到碰到這個事兒，但命在就行，就像你說的，沒有什么比人命和健康更重要了，這些才是人生的本錢……”

    病床上的梓鹿安安靜靜地聽著，在醫院度過了大半個月，整個人都清瘦了不少，病服穿在身上都松松垮垮的，可一雙眼睛帶著渾然天成的嫵媚，看著清純又誘惑。

    “桃子。”

    “啊？”

    “秦老狗是誰？”

    “什么秦老狗？”

    梓鹿說：“那天我剛醒來，依稀聽見你說什么秦老狗……”

    夏桃嚇得臉色極其不自然，強撐著說：“我家里養的狗。”

    “你家里的狗不是叫檸檬嗎？”

    夏桃說：“新養的……”

    梓鹿說：“給我看看，你呀，別的女孩子手機都是自拍，你的全是萌寵。”

    “……好，我給你看看，就是一條流浪狗，長得老，正好我有討厭的人姓秦，所以喊它秦老狗了。”

    夏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保存了一張流浪狗網圖，然后照片給了梓鹿看。

    梓鹿看得仔仔細細，半晌，抬頭，指著保存日期的2020年5月30日，問夏桃：“現在是2020年？”

    夏桃面色都變了。

    梓鹿拉著夏桃的手，一字一句地說：“我現在不可能是十八歲，我的身體我清楚，我現在的胸至少是c，我記得只有b，我的五官雖然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是也不是一張十八歲的臉。還有你的手機，雖然后面手機牌子標志一樣，但是當時是5，現在你用的是11。桃子，到底發生了什么？你老實告訴我，我可以接受。”

    夏桃小心翼翼地說：“那我說了呀……”

    梓鹿說：“你說，我能接受。”

    夏桃：“你要記住，不管發生什么事情，我永遠在你身邊。”

    梓鹿說：“好。”

    夏桃深吸一口氣，說道：“對，現在是2020年，不是2013年，我怕說出來打擊你，所以一直不敢說，打算等你身體康復后再說的。2013年我們一起考上了心目中的大學后，我們度過了愉快的大學時光，為了追林易深，你決定從他的兄弟開始下手，可惜林易深有女朋友了，你在感情上郁郁寡歡，畢業的時候索性答應了家族聯姻，和一個工具人結婚了。你們度過無聊的三年婚姻，最后發現兩人實在合不來，就在這個月月初，你們離婚了。為了慶祝離婚，你決定帶上保鏢賈瑜去旅游，沒想到出了車禍，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梓鹿聽后，整個人有些沉默。

    夏桃屏氣凝神地看著她。

    她覺得自己的解釋簡直完美。

    即便鹿鹿不相信去查也沒關系，大學四年的時光，大家都知道鹿鹿經常出現在秦禮初周圍，也能解釋成為了靠近林易深才接觸的秦禮初。現在秦老狗抹掉了所有網上和梓鹿相關的信息，就算查也查不到什么。而且知道工具人老公是秦禮初也沒關系，商業聯姻，離婚后各自安好，碰上以前的朋友，多嘴一提以前的婚姻，也不礙事，又不是當事人誰知道具體的呢？

    夏桃越想便越自信。

    梓鹿沉默了十分鐘后，啞著聲音問了句：“我有錢嗎？”

    夏桃連忙點頭：“有的有的，就算不工作，只靠信托基金你也能大手大腳花兩輩子。”

    梓鹿說：“哦。”

    夏桃問：“沒有其他問題了？”

    梓鹿說：“有。”

    “你說。”

    “醫生有說我什么時候能恢復記憶嗎？”

    “說不準，有可能明天，也有可能是十年后。等我們回國了，我再找我家里的醫生幫你重新檢查一遍。”

    “好。”

    梓鹿說完，低頭又刷了幾道數學選擇題。

    夏桃問：“鹿鹿，你還好嗎？”

    梓鹿抬起頭來，說：“還好呀，雖然失去了七年的記憶，但是這都是曾經出現在我的人生里的，我忘記了，但不能否認它是不存在的。而現在的我擁有金錢，臉蛋好看，身材沒有走樣，還擁有健康的身體以及漫長的未來時光……”

    她朝夏桃笑，眼里像是有光。

    “……沒有什么不好的，你不用擔心我。”

    夏桃不是個多愁善感的姑娘，可是現在看著梓鹿又變回當初的明媚陽光的少女，心里突然間就痛恨極了秦老狗。

    該死的秦老狗！瞧瞧你把多好的一姑娘折騰成什么樣子了！

    鹿鹿當年連煙都不會抽呢！！

    夏桃吸吸鼻子，重重地點頭，說：“好，我們過幾天就回國，你先熟悉熟悉。我去和醫生說轉院的事情。”

    梓鹿說：“好。”

    忽然，梓鹿又問：“易深哥哥結婚了嗎？”

    夏桃有點心虛，可是一想到秦老狗，又語氣無比堅定地說：“沒有！單身！”

    梓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夏桃和翻譯離開病房。

    翻譯說：“老板，這是我私下里的小建議，雖然您比梓鹿小姐多了七年的人生經驗，但是您還是別整出太過的幺蛾子。”

    夏桃感受到了智商上的嘲諷：“我整什么幺蛾子了？”

    “比如說秦總是一條流浪狗，秦總知道了，大老板恐怕也保不住你。”

    夏桃的白眼就差翻到天上了去了：“別拿小叔叔來壓我！秦老狗這個混蛋，鹿鹿都死心了，新的人生即將開啟，我不會讓他來破壞。”

    夏桃琢磨著。

    ……其實林易深也不成，畢竟是秦老狗的兄弟，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再說，秦老狗和林易深都是老男人了，鹿鹿現在十八歲的心理年齡，搭二十歲的小奶狗小狼狗正好。

    夏桃轉頭就給自己的助理發消息，讓她幫忙留意二十歲到二十四歲之間的年輕帥氣乖巧聽話的男孩，整理成資料。

    等她回國了，給鹿鹿制造一個又一個的浪漫邂逅，總有一個鹿鹿能看得上眼的。

    與此同時的國內。

    季曉嵐正在匯報一整日的行程安排，末了，他才說：“……今天夏小姐也沒有回國，您的前妻也沒有發朋友圈。”

    打從秦總讓他留意夏桃的行蹤后，起初的每天都會不經意問一句梓鹿回國了嗎？

    季曉嵐當了這么久的秘書，自然是有眼色的，沒兩天就開始主動匯報夏桃的行蹤，偶然得知秦總被他前妻拉黑后，還找路子加了梓鹿一塑料姐妹的微信，曲線救國得到了梓鹿的朋友圈信息。

    季曉嵐覺得秦總有點兒可憐，堂堂一首富，居然被拉黑了。

    秦禮初又問：“夏桃呢？”

    季曉嵐說：“夏小姐也沒有發朋友圈，不過推了未來一周的工作，是臨時推掉的，現在夏小姐的公司都是夏博在cao持。據我打聽的，八天前，夏小姐晚上本來約了集賢公司的王導談新電影的項目，時間定在了晚上八點，但是七點四十的時候王導才接到夏小姐秘書的電話，說臨時有急事，之后夏小姐匆匆去了機場，乘坐了當晚最近的航班去了紐約，整整八天都沒任何消息，”一頓，季曉嵐的手機響了下，他低頭查看，抬頭時添了一絲笑意：“我剛剛從王導那邊得到了最新消息，他和夏小姐的飯局重新定在了十天后，說是夏小姐兩天后回國。我查了航班，將在六月一日的晚上七點整到達首都國際機場。”

    秦禮初問：“后天我有什么行程？”

    季曉嵐說：“有兩個跨國視頻會議，和趙興科技的cfo有一場飯局，還有網動游戲的公司考察。”

    秦禮初：“改到第二天。”

    秦禮初晚上主動約了林易深吃飯，餐廳是季曉嵐訂的。

    林易深翻著菜單的時候，就對季曉嵐贊不絕口，說：“紀大人好呀，紀大人秒呀，這才是一個秘書該有的專業素養，我上上個秘書完全不知道變通。這家餐廳的菜，是出了名的好吃，你能吃，我也能吃，環境還幽靜。初哥，我前幾天又辭退了一個秘書，心術不正，現在的小姑娘腦子里在想什么？我的床有這么好爬嗎？幸虧我坐懷不亂。我打算把公司里的hr也炒了，什么眼光啊？”

    秦禮初：“我早說過你公司的hr不行。”

    林易深嘆氣：“他是我大伯塞進來的，要炒也不容易，你也知道我家里有多亂，算了，不提這事兒，一提就心煩。我不讓他幫我招人了，自己招去，面試筆試我自己監督。”

    服務員端了酒過來。

    林易深給自己倒了杯，沒給秦禮初倒。

    秦禮初這人自制力強得可怕，煙酒不沾，讓他喝酒不如讓他喝涼白開。他瞧他一眼，問：“今晚約我出來吃飯，是有什么事兒？”

    秦禮初淡淡地說：“我前妻后天回國。”

    林易深問：“學妹跟你聯系了？氣消了？”

    秦禮初沒說自己被拉黑的事兒，只說：“沒有聯系。”

    林易深又問：“你想做什么？”

    “接她回家。”

    “可是你們離婚了。初哥，你要想學妹回心轉意，最好還是弄明白她生氣的原因，好好認個錯，保證以后不再犯，一定要痛心疾首地表示都是自己不好，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錯，反正錯一定是要認的。認完錯后，還要送禮物。送女人禮物也是一門學問，像學妹這種出身的，必須投其所好，如果不知道送什么，就挑最新款包包護膚品化妝品。送禮時不能讓秘書cao辦，得自己cao辦，如果真沒時間讓秘書cao辦了，也得說是自己親自挑選的，花了時間，讓學妹明白你雖然很忙很忙但是學妹的事兒一樣重要……”

    林易深侃侃而談。

    秦禮初問：“有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