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小時候女兒掐尖好強,她覺得那性子不討喜,就大概那樣教育過她。 她還怕女兒被人騙,找個窮苦出身的,將來日子不好過,所以跟她說過嫁人最好嫁門當戶對的人家,這樣兩人在一起才能說得上話,長長久久。 這些她也不覺得有錯。 可是誰也不知道后面會發生那樣的變故。 陰錯陽差,將所有的事情都弄得面目全非。 她也不能說是女兒當初嫁給林與民的選擇有錯,當年她能嫁給林與民其實已經是當時情況下不錯的選擇。 不然以女兒的性子,在鄉下哪里能捱得下? 還是她的錯,是她把她養得太嬌了,吃不得苦,骨子里還心高氣傲,掐尖好強。 現在要掰,哪里有那么容易? 情緒和心態穩定不下來,說什么都沒用。 她只能跟她道:“琴琴,你不要跟別人比,你的眼睛不要總看著別人,就算你真的要比,又何苦一定要看著蘇若......你想想其他人,還不知道有多少知青還在鄉下還沒回城,那些人又有幾個人過得比你現在要好?你還年輕,日子還長著,你還上了大學,只要你好好過,總不會太差的?!?/br> 可這卻實在安慰不了此時的韓琴琴。 ****** 溫巧儀滿身疲憊的回了房。 韓和淮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女兒那里又出了幺蛾子。 韓和淮想到這個女兒也是頭疼。 他道:“她又怎么了?” 溫巧儀紅了眼眶,低聲道:“是我沒有教好她。這孩子,從小到大沒吃過苦,也沒受過什么委屈,受不住事......和淮,每一個人都是不一樣的,你別再逼她了,我真怕她受不住,腦子會出問題?!?/br> 這并不是開玩笑,這些年,他們認識的,自殺的,腦子出現問題變得瘋瘋癲癲的不知道有多少。 溫巧儀倒不是怕女兒發瘋。 她是怕她變得越來越偏激,越來越面目全非。 這幾個月以來她不是不想教她,可是根本就沒有用,她已經越來越無力。 她想或許心病只有心藥醫。 女兒最大的癥結就是婚姻不幸,讓現在的她不自信,對生活不滿,感情也沒有寄托,才會變得這樣偏激又不快樂,如果能有一個讓女兒信服的人愛她,把以前的事情都忘掉,好好的教導她,或許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她知道這不容易,一個能讓女兒信服,還能愛她,包容她的男人,談何容易? 這事還不能跟丈夫商量。 因為她知道這事她丈夫是不會理解和支持的。 而韓和淮很煩躁。 他逼她,他到底逼她什么了啊? 他甚至沒辦法理解自己怎么生了一個這么弱的女兒。 不知道她腦子里都長了什么。 ****** 韓則城答應了韓和淮第二天中午吃完午飯才走。 本來他還想著就帶蘇若再出去走走。 可沒想到第二天就陸續有人來給韓和淮拜年,結果變成韓和淮很忙,就讓他帶著蘇若陪果果一起在韓和淮外面的書房搭建一個兩米長一米寬的野外對戰沙盤模型。 不過意外之喜是,蘇若竟然對這個也十分有興趣。 不,事實上她還十分在行......她在行的不是野外對戰和作戰或者偵查策略,在行的是建筑和園林模型搭建。 反正結果都一樣。 結果就變成韓則城指導,蘇若和果果兩個人玩得十分開心。 這中間還有一個韓則城認識的人過來給韓和淮拜年,聽說韓則城也在,還特意讓曹姨找了韓則城出去,給他道了歉。 這人就是周念雪的哥哥周池。 韓則城回到房間的時候,蘇若還抬頭問他那人是誰,韓則城也沒有細說,只道:“我爸戰友的兒子,不是很熟,就是過來打聲招呼?!?/br> 蘇若便不問了。 下午吃完飯離開的時候果果還意猶未盡。 在車上果果跟蘇若道:“阿媽,你看為了你我真是連糖衣炮彈都抵抗住了?!?/br> 蘇若一呆,什么叫“為了你連糖衣炮彈都抵抗住了”? 他知道什么是糖衣炮彈? 果果解釋:“爺爺說如果我留下來,他就送我一整套的大炮模型,還有那個對戰沙盤模型,他也可以讓我拆了隨便玩。我是不是犧牲很大?” 蘇若失笑。 她伸手拍了他一下,笑道:“這算什么犧牲?你今天上午難道沒看到你爺爺有多忙,你留在這里,讓你自己對著那些東西玩,你恐怕玩不了兩小時就厭了?!?/br> 果果嘆氣,道:“也是,我還是喜歡阿媽和阿爸你們陪我一起玩。” 蘇若看他一派老成樣子,真想揉一揉他的臉讓他像個正常孩子些。 不過這樣看也可愛得很。 蘇若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果果昨天都玩了些啥,覺得爺爺對他好不好,他有沒有淘氣,爺爺家的飯菜好不好吃,有沒有什么想回去讓阿媽學著做的......韓則城偶爾會回頭看一眼自己的媳婦和兒子,不過卻沒說什么,一直都專注著開車。 但回到家之后他送了蘇若和果果上樓,自己卻又去了部隊一趟,半個小時之后回來的時候手上就多了一個大箱,叫了果果一起拆開,竟然是一整箱的各種沙盤模型材料。 果果尖叫出聲。 他爸也太好了吧?! 蘇若也很意外。 她道:“你從哪里弄來的?部隊上可以隨便拿的嗎?” 韓則城解釋道:“是我辦公室的。這些都是舊的,放著也沒用,你跟果果喜歡,就拿來給你們玩。” 他搞偵查系統,這些東西就不可能少,他辦公室就有很多。 只是以前他沒想到兒子和媳婦都喜歡玩這個。 原來是這樣。 不過晚上的時候蘇若又有了新的憂心點。 她道:“則城,你說你對果果是不是太溺愛了些,他要什么你都輕易地給他,會不會把這孩子寵壞?” “不會,” 韓則城直接道,“我跟他說了那是我看你喜歡,拿給你玩的,他想要玩,就得征求你的意見,并且完成什么模型都不能半途而廢,不完成,是不會給他新的的。” 蘇若:...... 她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 “怎么叫看我喜歡,拿給我玩的?” 她反應過來,很有點受不了的道,“你怎么這么跟果果說......唉......” 她說為什么總覺得果果對她的態度有時候好像很怪。 原來也不覺得有那么明顯。 比如果果總覺得她好像很沒用似的,說什么她考不上大學也不用擔心,他和他爸不會嫌棄他的,還很認真的跟他爺爺說“阿媽更需要我,我要留下來了,估計她這幾天覺都要睡不著了”...... 她覺得這肯定跟韓則城的潛移默化有關系。 她覺得應該很認真跟他談一談。 可是這事要怎么說呢? 她糾結了好半天,可是她還沒等她開口,就聽到他道:“我跟他說的是事實,阿若,還有一段時間才開學,你在家可能會無聊,我就拿給你跟果果一起玩,正好這小子坐不住,這里面可教的東西很多,夠你和他消磨時間的了。” 不是這個問題。 可是蘇若想來想去,也覺得這事不知道怎么說。 難道要跟他說在果果面前不要對她太好嗎? 免得果果也總覺得她弱得很,好像總需要他爸甚至他的照顧似的。 算了。 她嘆了口氣,反正這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等她想好了再說吧。 ****** 蘇若這一耽擱后面就把這事給忘了。 時間過得很快,過完正月十五就該去學校報到了。 蘇若在床上收拾衣服的時候突然感慨,道:“上一次我就是收拾東西準備去青大的時候突然就變到現在的,你說這會不會是我做的一個夢,我這回再收拾東西,然后一覺醒過來,又變回十八歲的那時候???” 饒是韓則城一向泰山崩于頂都不變色,此刻面色也變了。 因為她說的好像她不是只是失去了記憶。 而是她突然變成了現在的她,如果她走了,這個她也就不存在了。 他沉著臉道:“你只是不記得了?!?/br> 蘇若搖頭。 她不像是跟他說話,倒像是自言自語道:“我總覺得不是我不記得了,而是感覺那中間好像真的就沒有那五年一樣......我覺得如果只是失去了記憶,也至少有其他的痕跡,可是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就是......” 她好像有點困惑,道,“就算我不記得,但我覺得畢竟是五年的經歷,對我的性格,行事風格什么的應該也有影響吧,可是我覺得我跟以前的我并沒有任何區別啊......還有十八歲以前的事情我記得那么清晰,真的就好像是醒來之前剛剛發生的事,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就比如說她參加高考復習考試吧,如果真的已經過了五年,就算她不記得了這五年,那五年前的知識也不會真就好像五年前那樣清晰吧? 而事實上她就好像是前不久才學的那些東西一樣。 其實韓則城也疑惑過。 只是他并不愿意深想,這本來也是沒有答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