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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的恩愛是真的,后來的兩相厭也是真的,夫妻倆走著走著就走偏了,初初的兩三年還會顧忌著孩子,不會當著喬西的面吵架,愈演愈烈后,便什么都不管了。 看著電視,喬西有些出神,想不起來自己是什么時候開始不喜歡回家,成天往隔壁傅家躲。 老太太清楚喬家兩口子的德行,分外寬和,經常對傅北說:“去哪兒都帶帶小西,別留她一個人。” 時光一晃,在大院中就過了五年,具體經歷過哪些事已經想不起來了,記憶里全是家庭爭吵與傅北,更多的是傅北。 這人有時候愿意帶她,有時候直接跟朋友們走了,喬西就會在傅家等著,等到人回來了,才會離開。 當時傅北十七歲,她長到了十二歲,正如搬進來那一年,這人的年紀。 十七歲的少女,已經算大半個成年人,不論從年齡上看還是體型上,纖細的身材,兩條腰線沿進干凈的牛仔褲里,修長的雙腿筆直,帶著不一樣的韻味。 而十二歲的喬西還是矮矮的,不怎么長個兒,她升入中學部了,成績平平,淹沒在群英匯聚的江城國際。別人的中學已經在早早為大學鋪路,競賽外語藝術齊飛,她還在苦苦掙扎作業怎么寫,跟不上班里的進度,讀小學的時候沒怎么關注過學習,到了中學全然不同,周圍人都在加倍努力,她很是不適應,迷茫,望不到前面的路。 喬媽給報了各種輔導班,花大價錢請私教,盼著她能德智體美全面發展。可惜喬西什么都學不精,學音樂會認音符,但彈不出一首流暢的曲子,參加競賽培訓懂題目的意思,卻解不出幾道題。 “怎么這都不會。”喬媽時常說。 起先還比較委婉,后面就直接批評了,總拿別人來對比,別人家的孩子樣樣都好,自己家的蠢笨無知。 天底下不及格的父母,如喬媽這種,大抵都不認為自己有什么問題,有時氣急了,還會口無遮攔地說:“跟喬建良一個死樣子,什么都像他。” 曾經那么溫柔的一個女人,在婚姻中蹉跎久了,也變得世俗,好在性子仍舊淑雅,不會說得太難聽。 不過對于年少敏感的喬西來講,還是字字戳心窩子。 所有婚姻失敗的夫妻,起先都不會承認自己對孩子造成了傷害,誰都認為,是為了孩子才委曲求全。 喬建良不管這些,不上心。 喬西漸漸變得內向,不大愛說話,行為舉止亦不太合群,且不再跟著傅北到處跑,黏乎著不放,十二歲比七歲自覺不少,更會看臉色,懂事。 但畢竟相處了五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到底是哪個時候發生了大轉變的呢,大概是某天,老太太帶著家里一眾人去寺里祈福上香,只有傅北沒去,喬西照舊去傅家。 客廳里沒人,上到二樓,房間的門沒關。 里面有好幾個人,都是十七八歲的少女。這個年紀是最叛逆的時期,隨心所欲,張揚,以自我為中心,分不清好與壞,對于新奇的東西都要試一試,尤其是這些富家子弟,能接觸到的新鮮玩意兒數不勝數,稍不注意就會陷進泥潭里,而伴隨著青春期的,還有悸動與荷爾蒙的增多。 察覺到房間里有人,喬西下意識放緩腳步,站在墻壁后面,糾結要不要進去。 然而沒等做出決定,就聽里面的人說:“陳碩昨天來班上找你了,你知不知道?” 語氣曖昧,調調故意拉長揚了一下。 房間內隨即爆發出一陣起哄的唏噓聲,有人洗刷地問:“傅北,你藏得真夠深的啊,這都不告訴我們。” 喬西怔了怔,杵在原地不動。 她認識陳碩,但不熟,大概知道他是大院里的人,跟傅北關系還行,陳家偏官場,有一位是市委書記,另外還出了幾個大大小小的人民公仆,不比傅家差。 在學校時,陳碩出現在傅北身邊,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陳碩長相俊秀,周正斯文,品行端正還優秀,跟傅北很搭,而且陳家和傅家也比較搭,哪方面都契合,是以相關的傳聞不少,喬西不知情,其實大家都默認他們是一對了。 房間內,傅北擰了擰眉頭,只輕聲說:“知道。” 又是一陣起哄聲。 青春少艾的男生女生,老是喜歡做這種事,不管是不是真的有那一層關系,反正先湊一對再說。 喬西沒進去,放低步子離開傅家。 十二歲的年紀依然不懂什么是喜歡,摸不清感情,只是有一點點不舒服,心里的介意說不清道不明,但這肯定不是愛情,是什么,沒個具體的定義。 房間內的閑聊還在繼續,傅北站在窗臺后,聽其他人說話,時不時才會講一句,不經意間偏頭看外面,倏爾瞧見喬西溫吞地朝喬家大門口走。 背影著實孤寂,倍顯單薄。 朋友好奇問:“看什么呢,這么出神。” 傅北沒有回答。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感情噴薄欲出,像暴雨過后的大潮,輕易就喜歡,也愛做些惹人厭煩的、只感動自己的事。 陳碩算準時間去傅北班上截人,放學就沖到一班門口等著,帶人出來了,借口要跟趙拾歡她們一起,就為了能一塊兒從教室走到學校大門。 喬西出教室恰巧遇見一行人,趙拾歡笑嘻嘻把她扯過去,像摟小娃娃一樣摟著她,還手欠地揉她的頭發,腆著臉喊:“喬喬,好巧啊,這都能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