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朵美膩的白蓮花_分節(jié)閱讀_102
于是葉榮秋應(yīng)了一聲,乖乖地躲進了柜子里。 黑狗走到門口,將大門打開了。 外面的日軍正在挨家挨戶的搜查,如果不是黑狗在此時開門,只怕他們很快就會破門而入沖進來。 葉榮秋躲在柜子里不敢出聲,透過柜子的縫隙看著外面發(fā)生的事。 一名穿著日本軍官服裝的鬼子走進來,向屋子里張望。黑狗跟他交談了幾句,他點點頭,回了幾句,轉(zhuǎn)身對外面的士兵招了招手就退了出去,黑狗把門關(guān)上。葉榮秋聽見外面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是那隊日本兵撤走了。 這一幕有些出乎葉榮秋的意料,不過又覺得合情合理。葉榮秋是見過日軍搜城的陣仗的,他們曾經(jīng)為了抓幾名共黨而將整個城市翻了個底朝天,秉承著寧可錯殺一百絕不放過的態(tài)度,使得無數(shù)無辜的人因此喪生。可是那些日本人看起來很信任黑狗,僅僅是幾句交談,他們就放棄了搜查。——別人也許做不到,但沒有什么黑狗做不到的事,把日本鬼子騙得團團轉(zhuǎn),以黑狗的能耐,一定沒問題! 黑狗走到柜子前:“出來吧,鬼子已經(jīng)走了。” 葉榮秋有點擔(dān)心。鬼子狡猾得很,撤兵之后再殺個回馬槍的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萬一一會兒鬼子又回來…… 黑狗說:“放心,我在這里。” 黑狗叫葉榮秋放心,葉榮秋就真的覺得心安了。他信任黑狗,即使已經(jīng)過去了五年,這種信任還是根深蒂固地融入他的骨血。 葉榮秋從柜子里爬出來,問黑狗:“你剛才跟他們說了什么?” 黑狗說:“我告訴他們我聽見外面響槍,就找個地方暫時避一避。鬼子讓我等搜查結(jié)束再出去,免得誤傷。” 葉榮秋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就是山寺幸吧?” 黑狗不置可否,拿眼斜睨他:“你是什么時候進武昌的?” 葉榮秋說:“前兩天。” 黑狗挑眉:“大前天在城南,躲在破屋子里的人是你?” 葉榮秋點頭:“我在那里。” 黑狗笑了笑,沒再說什么。他默認了他的身份。 葉榮秋心里癢癢的,有很多話想問黑狗。既然你是山寺幸,那念白呢?你當(dāng)初是怎么從鬼子手里逃出來的?這些年過得怎么樣? 可惜現(xiàn)在不是問話的時候,外面的戰(zhàn)斗還沒有結(jié)束,他的心掛在那些逃命的同志身上。 黑狗突然問道:“你加入赤匪了?什么時候的事?” 葉榮秋一愣。黑狗對于共黨的稱呼讓他有些驚訝。赤匪?即使當(dāng)初在國軍隊伍里的時候,黑狗也沒有這樣稱呼過共產(chǎn)黨人。按照葉榮秋的推斷,黑狗應(yīng)該也是個地下黨才是。雖然已經(jīng)知道了黑狗就是如今臭名昭著的大漢jian,可葉榮秋并不相信這就是黑狗的全部。那可是黑狗啊,黑狗從來不怕死,雖然他看起來吊兒郎當(dāng),可是他的心比誰都善良。當(dāng)初黑狗可以為了救娥娘而一人跟好幾個國軍干架,也可以為了救根本算不上熟的自己和黃三爺翻臉,他是個外冷內(nèi)熱的人,葉榮秋只會擔(dān)心他為了救素不相識的貓貓狗狗而不顧惜自己的安危,卻絕不擔(dān)心他會為了活下去傷害中國人。 可如果黑狗不是地下黨的話,那他還是國軍?他在暗中為國軍效力?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天他又為什么拿槍指著老郭頭? 葉榮秋心里有很多疑問,這時候他痛恨外面始終不停歇的槍聲和爆炸聲,他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和黑狗好好談?wù)劊瑢τ诤诠返牟涣私庾屗械叫慕梗肟禳c把他們這五年的空白補上。 黑狗問道:“咋個不說話呢?跟你在一起的那些人是赤匪吧?” 葉榮秋點頭默認,又問道:“你那時候是咋逃出來的?” 黑狗撇了撇嘴:“把你推下去之后,我也跳河了。我本來想當(dāng)英雄,可是臨到頭了,我發(fā)現(xiàn)我還是怕死。” 怕死。這兩個詞從黑狗嘴里說出來,葉榮秋覺得有些違和,但他也并不失望,反而是慶幸的。誰又希望自己愛的人是個刀頭舔血的人的,做英雄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的,葉榮秋這些年來日夜祈禱的就是黑狗能夠再平凡一點。即使?fàn)奚苍撌怯幸饬x的犧牲,不明不白的死去,只是親者痛仇者快罷了。 “你這些年一直在武昌?”葉榮秋又問道。 黑狗答得言簡意賅:“這三年。” 葉榮秋心里其實很欣慰。他這些年一直留在鄂南沒有走,因為他和黑狗就是在鄂南失散的。以前黑狗曾經(jīng)跟他說過,如果他們走散了,他就留在原地等著,黑狗會回來找他。黑狗將他推下長河之前,說了一句叫他不要等。可是他知道,黑狗讓他不要等不是因為黑狗不要他了,而是那時候的黑狗已經(jīng)有了犧牲的決心,害怕他永遠都等不到。如果黑狗沒有死,他就一定會回來找自己。他賭對了寶,雖然這一注賭得很大,他整整等了五年,但他還是賭贏了! 過了一會兒,外面的槍聲沒有那么密集了,但葉榮秋并沒有覺得輕松。搜查的力度見小,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日本鬼子一直找不到人,只能收兵;還有一種可能是他們的同志已經(jīng)落網(wǎng)甚至陣亡,鬼子不需要再大力搜捕。 黑狗靠在墻上,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他雖然沒有看葉榮秋,但他似乎感覺到了葉榮秋的不安,開口道:“放心吧,赤匪狡猾得很,聽說他們在城里挖了很多地道,鬼子抓他們不是一兩天了,一直拿這些滑不留手的家伙沒辦法。鳥都飛不過去的大掃蕩也能被他們一次次躲過去。” 葉榮秋走到黑狗身邊坐下。感覺到黑狗的溫度,能讓他心里好受點。 又過了一陣子,外面的槍聲徹底停止了。 葉榮秋時而抓起槍,時而又放下。等五分鐘都不再響槍之后,葉榮秋終于忍不住站起來了:“我……我想出去看看。” 他想趕緊去約定的地點,不知道他的戰(zhàn)友們有沒有躲過搜捕,他一直不出現(xiàn),他的戰(zhàn)友們一定會擔(dān)心他是否已經(jīng)被鬼子殺害。 黑狗嘆氣:“遇到你就沒好事,又惹了個大麻煩。你一個人走太危險,我?guī)愠鋈グ伞!?/br> 葉榮秋原本的意思也是讓黑狗帶他出去,好不容易找到黑狗,他可沒有這么快就跟黑狗分開的打算。可是黑狗說的話卻讓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這家伙,難道真的不是地下黨? 黑狗起身準備開門,葉榮秋連忙將帽子戴上,把帽子壓得低低了,免得一會兒出去被人看見他的臉。 黑狗問道:“鬼子認識你?” 葉榮秋怔了怔,搖頭。雖然他一直是鬼子重點追殺的對象,但是黃暮把他保護的很好,沒幾個鬼子見過他。 黑狗一把摘掉了他的帽子:“那你是怕鬼子認不出你?大白天戴帽子,你以為你還是有那么多講究的二少爺?” 葉榮秋又是一怔。 黑狗把葉榮秋的布帽子疊起來,收進懷里:“槍藏好,跟我走,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一百零三章 黑狗就這樣光明正大地帶著葉榮秋出了屋子,走到大街上。葉榮秋走在路上,心驚膽戰(zhàn)。一則是就這樣沒有任何遮掩的把自己暴露在日占區(qū),葉榮秋擔(dān)心自己會有危險,他有危險,不光是他自己,黑狗也會受到牽連;二則是路上有尸體和血跡。 這些尸體有的是日本鬼子的,有的則是無辜被子彈掃到的平民百姓,葉榮秋看得心里很難過,唯一讓他覺得欣慰的是,他還沒有看到他的同伴的尸體。他只能在心里不斷祈禱他們已經(jīng)平安了。 槍聲雖然結(jié)束了,但其實搜查并沒有結(jié)束,街上時不時有一隊隊日本兵跑過,收走路上的尸體,檢查盤問著過路的百姓。 黑狗看起來鎮(zhèn)定自若,街上別的百姓避著有日本人的地方走,而黑狗帶著一個重要的共產(chǎn)黨人,卻連向都不變,徑直朝著有日軍盤查的路走去。 若是換了別人,葉榮秋也許會擔(dān)心自己被人趁機賣給鬼子,但是跟著黑狗,他一點都不擔(dān)心,黑狗往哪走他就往哪走。如果這世上還有什么人不會害他,除了他父親和他哥,就只有黑狗了。 葉榮秋看黑狗胸有成竹的樣子,還以為只要有黑狗在日軍就不會盤查他們,沒想到他們剛走到日軍跟前,幾名日軍就跑上來兇神惡煞地攔住了他們。 “你們,干什么的?!”那名日軍上下打量著葉榮秋,手里端著步槍,一副隨時要開槍的模樣。 葉榮秋焦急而驚詫的目光投向黑狗,心頓時懸到了嗓子眼!剛才的sao亂,不知道在逃跑的過程中有沒有鬼子看到了他的臉。這鬼子一臉警惕地打量著他,難道是把他認出來了?怎么辦,他跟黑狗只有兩個人,可對方有一整支隊伍,即使黑狗是日偽份子,包庇他這個共黨只怕也不是那么好脫身的! 大約是看出了葉榮秋的緊張,那日軍的態(tài)度更加兇惡了:“你,你是什么人?!” 葉榮秋心驚膽戰(zhàn)地后退了一步,猶豫著不知該不該掏槍。 那名鬼子見葉榮秋不回話,抬起槍托狠狠砸向葉榮秋! 葉榮秋嚇得正要躲閃,卻見黑狗迅速出手,擋住了那槍托。那名鬼子愣了愣,正要將怒火轉(zhuǎn)移到黑狗身上,黑狗適時地開口,說了幾句日語。 那日軍聽到他會說日語,不由愣了愣,態(tài)度不再那么強硬狐疑地打量著黑狗和葉榮秋。他做了個伸手討要的姿勢,用日語問黑狗:“你們的身份證明呢?” 黑狗不慌不忙地從袖子里掏出一張證拿給那名鬼子,葉榮秋也在一旁看著。日軍會發(fā)給順民身份證明,一般是用黃色的木牌做的,但黑狗的那塊,竟是紅色的。那名鬼子也是一愣,連忙接過黑狗的牌子看了看。看完之后,他把步槍背回肩上,剛才還兇惡的表情已經(jīng)被一臉笑意替代,將證明還給黑狗的同時親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豎了個大拇指。 葉榮秋雖然知道黑狗現(xiàn)在的身份是日偽的領(lǐng)頭羊,可他看見黑狗和侵略他們的日軍那么親熱,心里還是很不舒服。他希望黑狗能甩開那條令人厭惡的胳膊,但是黑狗沒有那么做,還反過來摟了摟那名鬼子的肩膀。 黑狗指了指葉榮秋,對那名日軍用日語解釋了幾句,那名日軍點點頭,連葉榮秋的身份證明都不要看了,轉(zhuǎn)身往后面揮了揮手,示意其他士兵放他們兩人過去。 黑狗對葉榮秋使了個眼神,葉榮秋便乖乖跟著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