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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干爹在線閱讀 - 干爹_分節(jié)閱讀_21

干爹_分節(jié)閱讀_21

    少棠怒道:“你廢話!老子讓你在原地兒等我不許走,你他媽聽我話了嗎?你在石頭磨盤那兒等我了嗎!!!”

    孟小北一晃頭:“我……玩兒去了么……”

    少棠黑眉白臉,發(fā)飆了:“你就知道玩兒,野慣了你了!腦子里就缺根弦兒從來就沒讓人省心過、就沒聽話過!老子來來回回跑多少趟找你個小狗日的?我們班的兵要是都像你這樣,每回該集合出任務(wù)了一轉(zhuǎn)眼你媽的就找不見影了,老子還混不混了?!”

    賀少棠剛才是真嚇壞了。人群混戰(zhàn)中看到許多人被砍、跌倒在地、頭破血流,看見段紅宇那混球被一群村民拎大刀追砍,從村東頭追到村西頭,他腦里閃過孟小北瘦小的身軀,天真猴皮的眼……完全不敢想,嚇壞了。

    這會兒找著人,可消停了,可以算后賬了,賀少棠冷酷地一起身,扭頭就走。

    他這一吼,罵街,覺著自己肩膀后面的傷口,都吼得開裂了,往外洇血,嘶嘶的疼……

    孟小北趕忙狗腿地跟上,低著頭,不知所措。

    賀少棠悶頭也不看人,低聲道:“別他媽跟著我,丟了我還得對你負(fù)責(zé)任。”

    孟小北愣住,神情驟然失落,平生頭一回見少棠發(fā)這么大脾氣,不是像往常帶著寵溺的口氣用粗話喊他,而是罵人。

    少棠眼底閃過一絲難見的暴躁,壓抑的怒氣還沒消呢。本來也不是斯文人,實在裝不出斯文,一路甩開膀子在前頭走,后肩膀掛著一道嚇人的傷口。

    孟小北垂頭跟了片刻,突然站住,不走了。

    賀少棠回過頭:“走啊!”

    孟小北薄薄的眼皮斜睨著,倔脾氣也上來了:“不走。”

    少棠:“趕緊跟我回家。”

    孟小北:“你憑什么吼我?干嘛生氣啊?我怎么了?”

    少棠反問:“我還不能生你氣了?”

    孟小北噘嘴,眼底突然洇出一片濕漉,說不出的沮喪與難過滋味兒。他親爹親媽整天呲他不聽話,他從來沒難受過,頑皮地聽著權(quán)當(dāng)耳旁風(fēng)。他心里有自己最信任最依賴的人,他對少棠強(qiáng)烈的依賴使他從家庭中逐漸移情,平日也懶得再跟他弟爭寵吃醋,也少見再給爹媽惹事,而是把旺盛精力大部分發(fā)泄在與少棠闖蕩在這片野山溝里。少棠叔叔就好比是他的感情依托,是男孩安放在內(nèi)心的“偶像”。

    所以少棠罵他,他就受不了,傷害了自尊。

    我這么崇拜你,腦子里裝的不是饃饃瓤子都是你,你憑什么還罵我嫌棄我?

    老狼與小狼都是急赤白臉,互相兇巴巴瞪著,都不說話。

    少棠是硬氣的,孟小北更有脾氣。

    半晌,還是賀少棠先嘆口氣,眼底軟化出水樣:“真怕了你了,你那股子勁兒上來,是不是又得離家出走?”

    孟小北粗聲道:“你不跟我好了?”

    少棠眼底已經(jīng)笑出來,極力繃著臉,揶揄道:“你趕緊從我這兒出走到你親爹那兒去,滾回家去!”

    孟小北咬著嘴角:“哼……我就不滾。”

    少棠無可奈何,歪頭笑道:“還賴上我了,煩死你個小狗日的。”

    說話間,少棠摸到襯衫胸口口袋,摸出那個小玩意兒,慢慢拎起在空中。

    黃銅色彈頭,裹著橘紅的霞光,在兩人瞳膜上都劃出印跡,點亮心底隱埋的熱度……

    賀少棠冷笑:“傻小子,還在那上面刻個‘棠’!你傻不傻啊?”

    孟小北迅速接過,掛到脖子上,心里踏實了,知道少棠還是慣著他的,回嘴道:“不行啊?”

    少棠嘴一撇,笑:“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老子的人,你跟我有多鐵。”

    賀少棠嘴角緩緩彎出弧度,嘴上不愿意當(dāng)場承認(rèn),那種被一個男孩深深敬仰崇拜時,內(nèi)心激發(fā)出的得意,任誰也無法自持,掩飾不住。他可不是個圣人君子,他自己也不過是個大孩子,只是歲月艱難逼人早熟。許多人十六七歲進(jìn)工廠正式上班,二十歲就是成年人,已經(jīng)沒人再拿他當(dāng)孩子,只有小北,跟他“哥倆好”,又崇拜他,又喜歡他,又依戀他,又時不時需要他護(hù)著……

    少棠拉過小北的胳膊,牢牢攥住手腕,踩著河灘上的石頭,往家的方向走去。

    孟小北一路嘮叨婆媽,喳喳呼呼的,哎呀棠棠你肩膀上全是血。

    哎呦你都不包一下么。

    你血都順著胳膊流下來了!都流到我手腕上了!

    ……

    少年天真,那時親密無間。

    再說當(dāng)天村民與兵工廠工人持械武斗,當(dāng)場受傷不少人,廠門口一片狼藉,兩排綠化樹都被砍禿了枝子。

    段紅宇那壞小子,平生頭一遭落魄到被一群農(nóng)民手持鐮刀鐵鍬追砍,一路跑進(jìn)田壟,跌進(jìn)玉米地一片泥塘里,被一群人圍毆。玉米地倒伐了一大片……

    孟建民其實當(dāng)天也從車間里跑出來,手里倒提一根棍子。

    孟建民這種人,根本不會打架。他一個技術(shù)工人,一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他是出來找他寶貝兒子的!他忽而想起孟小北跟著賀班長進(jìn)城了,約莫晌晚就該回轉(zhuǎn),到這時候還不回來,該不是半道被發(fā)瘋的村民給劫了,打了……

    賀少棠帶孩子往回奔。與此同時,孟建民提棍子一路往外找,心都要涼了,兩手心冒冷汗,為這皮孩子簡直cao碎了心。

    廠門口路障擁堵,有人砍石頭,有人用拖拉機(jī)撞擊大鐵門。

    孟建民撿起塊兒石頭狠狠砸回去,用木棍子開路,也是平生頭一回,手上沾了別人的血……他一雙眼也慢慢洇出血性的殷紅色,被年景逼得,正派人都快要被歲月撕絞著靈魂逼成個土匪。

    小北一眼瞅見,中氣十足地叫道:“爸爸!!!”

    孟建民在人群中聽見那聲音,如同聽到天使召喚,眼眶里放射光芒,一把撲過去,把兒子緊緊抱在懷里。

    孟小北被他爸摟得太緊,他爸爸下巴胡茬戳他臉疼,極不習(xí)慣,掙脫出來,大聲道:“爸爸別擔(dān)心我。”

    孟建民眼眶里有淚,吼:“你說我能不擔(dān)心嗎!”

    孟小北一副不畏天地的口吻:“有少棠叔叔保護(hù)我,沒事么。”

    孟建民一抬頭,少棠身上那件襯衫遍布塵土腳印血跡已然看不出本色。少棠臉上的汗水把黃土黏在臉膛上,簡直像一尊泥塑的人兒……

    賀少棠沉默地望著他父子倆,也說不出一句熱乎的話,心里大約也是松一口氣,完璧歸趙,護(hù)著個娃,責(zé)任多么重大啊。

    偏巧就在這時,段紅宇被領(lǐng)頭的村民架到廠門口,談判對峙,討論他們村那個姑娘,該怎么辦。

    段紅宇也是一臉血,虎落平陽仍然跩得二五八萬的氣焰,說,老子負(fù)什么責(zé)?老子又沒強(qiáng)jian她,當(dāng)初就是個你情我愿!

    村民說,你現(xiàn)在搞出人命來了,你拍拍屁股想走人?你們城里出來的干部子弟就這狗尿性的,告訴你,沒那么便宜的事!

    段紅宇渾不吝的,脖子一梗,那你們想怎么樣?

    村民說,要么你娶了她,要么賠五百塊錢出來。

    段紅宇自然堅決不答應(yīng)。他一個部隊高干子弟,山溝里憋壞了玩玩兒罷了,怎么會是真心,斷然不會娶一個沒文化沒前途的村姑,要錢更是一分都沒有,還想訛本少爺?

    賀少棠把孩子交付小北親爹手上,膀子疼著呢,正要扭頭回去,被眼尖的村民瞄見。

    人群里有人喊道:“別讓他走了!”

    “那個人跟姓段的就是一伙的!”

    “他們都是從北京軍區(qū)過來的,也老往咱們村里跑,都是一群禍害!”

    孟建民心下莫名怔忡,看向少棠。

    賀少棠別過臉去,緊咬嘴唇,胸中憤慨。他都懊惱后悔剛才發(fā)無名火罵了小北,這時候其實最想掐死的是段紅宇,禍水源頭就是姓段的,連累老子被人追砍。

    段紅宇被人按住,破罐破摔,帶著哭腔吼道:“賀少棠你個不講義氣的!你剛才被人砍死了你裝沒看見我,老子他媽的落難了你甩手不管?!你當(dāng)老子是路上的貓三狗四嗎你還是我哥們兒嗎!”

    少棠反問:“你干出來那種事,你跟村里人解釋,我怎么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