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_分節閱讀_10
林間伸出一桿鐵灰色的槍管,終于噴火了。 單槍斗群狼,這是一場迂回的智斗,也是拼膽量。 狼群失去頭領,槍響處一哄而散。 那顆子彈射進樹叢,也沒打中哪只狼,失準了? 孟小北倒吊著,兩手可憐地垂下,大腦充血,模糊之間只看到高大的軍綠色身影從林子里鉆出來,軍大衣,野戰靴,緩緩溜達過來,身形倒映在他瞳膜上。那人兩手用個很瀟灑的姿勢,把一桿修長的槍橫架在后脖頸子上,嘴角輕聳。 槍管另一頭挑著半袋東西,可不就是凍成坨的硬饃饃! 老林子間兩只套索,捕獲一大一小兩頭沒有心肝的狼崽子。 賀少棠掀開雷鋒帽,揉了揉嘴唇下巴處,哼道:“還挺疼的,要是砸我眼睛上就給老子毀容了!” 孟小北倒吊著不舒服,嗚嗚掙扎著想下來。 賀少棠說:“我救你,你小子拿原子彈扔我?不講義氣的。” 孟小北嘴硬著:“我想喂狼呢?!?/br> 賀少棠:“你剛才喂著狼了嗎?” 孟小北:“狼都被你打跑了,我就喂你唄!放、放……我……下……來……” “你……你個瓜貨?!?/br> 賀少棠打量孟小北,噗得樂了,露出一口整齊白牙,黑夜里很亮。罵孩子“瓜貨”的話音都發軟,透著幾分另眼相看。 這也就是賀少棠,脾氣不吝跟熊孩子耍貧嘴。 這也就是孟小北,完全不認生,逮誰嗆誰,爺還是有脾氣的呢。 孟小北心里琢磨的是,來我們兵工廠做匯報演出的解放軍,打槍都百發百中,你這個人是我見過槍法最差勁的解放軍叔叔!你又沒打著狼,你牛個屁啊?! …… 賀少棠在山上已經轉悠一整天,就是前來捉拿孟小北。前一天夜里,在距離工廠十里地的哨所里,賀班長就接到上級電話命令。鄭排在電話里跟這人說,咱們汽車制造廠丟一小男孩,大人把整個廠區翻遍沒有,都快急瘋了,怕可別跑出山溝去!領導讓跟各處都說一下,你們在山口上盯著,見到小孩就拿下,綁了回來! 賀少棠說:“廠里丟孩子,能跑到我這兒來,他就神了,隔著多少里路呢。” 排長說:“老四,別犯懶骨頭,滾出去巡哨去。” 賀少棠咬煙一樂:“放心,沒有拐孩子的?!?/br> 排長罵道:“日你娘的廢話,沒拐孩子的,可是山里有狼和野豬!” 賀少棠冷不丁問了一句:“誰家孩子?姓什么叫什么?” 排長說:“說起來你應該知道,就是汽車廠三區一車間孟建民他們家的,你以前都見過?!?/br> 賀少棠正歪在床上,拍腿大笑:“哈哈,我知道,他們家那對雙胞胎。” 排長也樂:“可不是么,就那年直接從娘胎里滑掉地上那娃,你那時候小,手慢又手笨,愣沒撈住。” “我又沒接生過孩子我懂怎么撈嗎!”賀少棠嘴角一聳,正色道,“成,我知道了。” “我認識那孩子?!?/br> “我去給他們找。” 賀少棠從木板炕上一骨碌翻下床,裹上軍大衣,戴了雷鋒帽,扛上他的槍,壓進子彈。這人連夜進山,夾著徹骨的寒氣,餓了用涼水泡硬鍋盔吃,足足找了一夜又一天…… 怕孩子倒掛著不舒服,賀少棠順手將人提起來,頭朝上拎在眼前,捏了捏臉,故作威嚴:“小子,你大名兒叫孟小北?!?/br> 孟小北聲音悶悶的,透著小男子漢的倔強:“哦,你是怎么知道?” 賀少棠嘲笑道:“誰不知道你啊?整個汽車廠家屬大院出了名兒的?!?/br> 孟小北腳還栓著,聳聳肩,那是小爺們兒爬樹翻墻打架炸柿子炸出的名氣。 賀少棠撩開他頭發:“你出生落地那天,還沒送到醫院就從娘胎里漏出來,腦門上磕一疤,對吧?” 孟小北一擺頭躲開:“別看,我丑著呢,嚇哭你。” 賀少棠逗他:“還怕人看?” 孟小北犟犟的:“就不隨便給別人看?!?/br> 賀少棠冷笑:“小樣兒的,你怎么不怕扒開褲子提著小鳥從你們家三樓往下撒尿啊你?!” 孟小北心想……??? 賀少棠問:“噯我說,第二天早上你們家沒發現從天上掉財了,屋里沒找見錢和油票糧票嗎?!” 賀少棠一聳鼻子,這會兒用力聞聞,仿佛還能聞見自己棉服上那一層sao哄哄的味道,狼崽子的一泡狼尿水! “叫叔叔。” “你叫不叫?” “不叫是吧……不叫老子彈你小雞兒?!?/br> 賀少棠作勢去扒孟小北的棉褲,往手指上呵氣,彈他的小軟物。孟小北固呦著身子嚎叫,嚎得不遠處吊的那頭狼都跟他呼應著一起哀嚎。 他這才服軟了,老大不樂意地哼一聲:“叔叔?!?/br> 賀少棠笑了,嚼一嘴老煙葉子,解開繩索。 孟小北身子失重,四仰掉進解放軍叔叔懷里,對方濃重的鼻息與胸間一股暖烘烘熱氣,伴有煙草味兒,撲上他的臉。 賀少棠玩笑歸玩笑,知道這地不能久留。他把小子裹在棉大衣里,一胳膊摟緊,提槍,迅速攀上叢林小道。 孟小北抓牢對方里面的軍裝,布料很厚,體溫很熱。他手因為受凍再驟然回暖,舒服得發癢發疼。 賀少棠薅著他,輕松躍上土坡,沿“之”字形山路貼著懸崖斜著走,仿佛這條道已經走過千百遍,路途了然于胸,雙眼能撕開濃夜的遮擋,清晰辨認前路,一會兒就上了山梁。 賀少棠在高處吹個哨子,不一會兒,四處亮起熒熒幾點藍光,是軍用冷光手電的信號。 他招呼手下人:“孩子找著了,都回了。” 頭戴羊剪絨帽身裹軍大衣的小兵,從林子里鉆出來,肩上扣著偽裝,一個個凍得鼻頭發紅,嚷著,班長,找到啦,那娃找回來啦,咱趕緊回去還能睡個后半夜呢,困死牛了! 賀少棠想起個事,擱下孟小北,轉身蹲下,抬起長槍,瞄向山谷。 孟小北屏氣,順著槍管往下一看,隱約仍能瞅見倒吊的那頭碩大的狼,距離很遠,青白色的毛在暗夜里發出漂亮的光澤。 賀少棠蹲踞式瞄了幾秒鐘,面容平靜,睫毛一動不動,扣下扳機。 黑夜里一聲脆響。 子彈到處,食指粗細的繩索崩斷,白狼重重摔在地上,就地一滾,抖了抖頸上硬毛,一對眼綠幽幽盯著山梁,報以一聲嗥叫。 賀少棠迅即還以更加剽悍的一聲狼嗥,齜出一口白牙。 野狼通靈性,似乎聽懂了,于是不再戀戰,向強者做出一個前腿恭踞的臣服姿態,轉身消失林中無影無蹤…… “走了。” 賀少棠薅起孟小北的棉襖后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