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強強]_分節閱讀_110
楚珣撅著嘴揉弄發簾。 賀誠:“你倆鬧別扭了?” 楚珣連忙否認:“哪能啊,不能夠啊。” 楚珣眼神清澈:“我要是跟您說實話,我就是不希望他將來出事兒,您會不會覺著我這人特沒用,婆婆mama的?” 賀誠從鼻子里噴出一句:“忒婆媽了!簡直越活越抽抽,還不如小時候,這是你跟我說出來的話?” 楚珣也不好意思,垂著頭,坐姿乖巧:“可能也是年紀大了,經不起別離,有些事兒不敢再經歷一次。” 賀誠沉著嗓子:“多大個小孩,在老子面前說你‘年紀大了’?當初誰在我面前口出狂言?哪個臭小子跟老子說,我一輩子就跟國家提兩次要求,就要霍傳武,這話誰說的?” “老子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你現在跟我反悔!” “我沒反悔。”楚珣慚愧,眼底暴露出柔軟的東西。他這人情緒化,心思變幻莫測,如今心境與當初又不一樣。 他現在身邊只有一個二武,當成寶貝一樣珍視。年齡一天大似一天,身邊可靠的人越發的少。博文小鈞兒那倆混球,身邊早都有對象了,還他媽瞞著二爺,偷摸談情說愛互相不告訴,三五月都見不著人,誰還顧得上誰?……夜深人靜回想往事,茫然四顧,身邊就只有一個二武,以前是他最親密的人,護著他,現如今仍然是。 養病半年,楚珣心態慢慢靜下來,也明白自己行事容易偏執、一意孤行,任務的壓力影響感情。他怕失去這個人,無論是哪種方式的“失去”,他都不愿意。 賀誠是過來人,心知肚明小輩的心態,說:“你也不用在我這糾結,小霍替你做了決定。” “小霍前些日子向上級正式打報告,申請出任你的保鏢。我批準了他,他現在是正式編制,隨時參與行動。” 楚珣嘴巴微張:“他沒跟我說?” 賀誠反問:“你倆什么人,這話還用他說出來?” 楚珣在他賀叔叔面前,頭一回耳朵紅了,手好像都紅了,低頭搓手,抿嘴笑…… 楚珣潛心修養的這個冬天,霍傳武悄悄遞出報告,極其莊重,思想匯報和任務計劃寫滿二十頁稿紙。 楚珣把報告拿到手里,默默無言地翻看,眼眶發熱,心尖里溢出的溫暖讓他心口疼。 那滋味兒,簡直比看一封情書還要激動。 分明就是“情書”。 二武這種人,不是靠耍筆桿子吃飯的,埋首燈下吭哧吭哧磨出二十頁,密密麻麻的小字,一筆一劃,字字句句赤膽忠心,得是有多么強烈堅定的決心? …… 港島上空騰起橘紅色的火球,霍傳武懷里緊緊抱著楚珣駕車一路沖關,死里逃生,很多事情在那一刻已經決定。 霍傳武接受了一個冬天的填鴨式特訓,補習專業科目,研究電子設備,熟記編碼暗語,進行超強度的身體素質訓練,實戰對抗,偵訊與反偵訊訓練…… 對這人來說,身體實戰是擅長拿手,真正難為的是背誦情報人員必備的專業知識。這可不僅僅是香港地鐵一共有多少條線路、多少站點,頭腦里要有每一處站點清晰的位置和方向;還有諸如各個中轉站城市之間的航班時刻,大洛杉磯地區高速系統如何分布、有多少條公路、每個高速出口的方向位置,芝加哥城郊所有三星級以上賓館具體位置、建筑物內部詳圖,巴黎老城區四通八達呈放射狀的地面道路與地下鐵路交錯重疊的路線圖。還需要敏捷的應變力,細致入微的觀察力,在幾萬人的體育場里,放眼一掃找到隱藏其間的狙殺目標,在人流交匯曲里拐彎的街道上跟蹤對手……所有這些,都是職業特工必備的素質,腦子時刻像上著發條,這些素養關乎任務成敗和生死。 傳武受職時身姿挺拔,面容凝重,向賀部長敬一個標準的軍禮,白紙黑字立下誓言:精干內行,絕對忠誠。 這句話寫在紙上,收進檔案,就是把這條命賣給國家,給了他要守護的目標任務。 傳武沒纏著賀頭兒要軍裝,轉身離去時一身黑衣黑褲,整個人就化作一道藏在暗處的影子。軍裝的顏色他裝在心里。人,也裝在心里。 兩人無論是生是死,是福是難,總之要拴在一起。 賀誠那時嚴肅地說:“有一件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搭檔之間有嚴格規矩,不能有感情糾葛。” 賀誠盯著楚珣的眼:“我了解你跟他多年前的情誼,我這樣安排十分冒險,我也為難!但是現在沒有更好選擇,你的身份已經暴露給霍傳武,我只能選擇他,信任他,也信任你,你明白嗎,小珣?” 楚珣垂眼聽著,低聲道:“明白。” 賀誠一字一句地叮囑:“同樣的話我也跟小霍說過,他向我保證了。你們兩個將來從一線位置退下來,想要怎么樣‘好’,老子管不著,你倆愛咋樣就咋樣。但是這幾年任務期間,記住你的身份,你肩上的擔子,別給老子亂來,搞出雞飛狗跳感情糾紛我堅決不饒你們!” 楚珣咬著嘴唇,點頭。 賀誠:“平時不要見面,堅決不能住在一處,各有各的生活圈子,互相隱蔽身份。” 楚珣隨口問了一句:“這人現在住哪?” 賀誠:“住一間地下倉庫。” 楚珣一聽,眉頭立即擰成一股繩,又不樂意了:“這么苦這么累要人命的工作,國家連房子都不給解決,您讓這人住地下室?好歹給一套公寓吧?” 賀誠無奈道:“小霍這人很擰,他非要住那里,你真不知道?” 老子他媽的為你們兩個破孩子的事兒,cao多少心! 賀部長三筆兩筆畫出一幅潦草的地圖。熟悉的街道,十字路口……楚珣眼神慢慢聚焦,恍然大悟! 楚珣那天從賀叔叔家里沖出來,開車沖上大街,一路往軍院方向飛馳。他握方向盤的手微微發抖,心潮涌動。 部隊大院附近這條大街,當初八十年代時還略顯荒蕪,現如今街道寬闊繁華,兩側高樓商廈林立。北京的地鐵線也早不是當年那“一橫”加“一圈”,如今線路四通八達,站點密集。 楚珣呆呆地站在十字路口正中,恍如隔世。 他被一輛貨車兇狠地一“嘀”,慌忙跳開。耳畔人群與車流呼嘯,沖撞著腦海里塵封的回憶,讓黯淡的舊時光一點點重現光明。 路口下面建成正規的地鐵站,通了車。附近開發商劃建的小區日益擴張,擠占街道,地鐵線為繞開高樓地基,與原先設定的位置稍有偏差,工地廢墟里留出一塊空當。 楚珣下到地鐵站里,避過工作人員耳目,悄悄撬開隱蔽處一扇鐵門,門框往下撲落灰塵和鐵銹。 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一步邁了進去…… 楚珣再睜開眼,眼前是一座地下“宮殿”。 他驚愕地望向四周,一步步邁下鋪染銹跡的樓梯。這是當年那個地鐵廢墟的一部分,天花板有五六米高,面積百多平米,沒有區間格擋,陳設一覽無余。 大廳一角是臥室的陳列,簡單干凈的單人小床,床頭柜,書架,電視機。屋子主人保持著軍人世家出身的習慣,被子疊成邊角硬朗的豆腐塊,床單一塵不染。書本整齊排列在書架上,像在拔軍姿。 屋子另有一大片開闊地帶,做成器械訓練房,擺滿各種杠鈴和腳踏機。一只沉重憨實的黑色牛皮大號沙袋,足有一人多高、兩個楚珣的重量,靜靜吊掛在屋子正中。 地下大廳的屋頂高遠,空曠,陰冷。即使擺放兩個大功率電暖氣,楚珣也無法想象傳武選擇住進這種地方。一人獨居,每晚靜靜地坐在這個大倉庫里,什么滋味兒? 他在地下大廳里漫步,眼前恍惚,動容,像陷入少年時代回憶的懵懂的孩子,在童話森林里徜徉,屬于他和他的男孩的森林。 巨大的方形柱子撐起天花板。水泥屋頂鋪陳簡陋,裝著幾只碩大的照明燈泡。 方形水泥柱子上栓著一只吊床,另一頭系在雙杠上。吊床在柱子之間輕柔地蕩。 楚珣呆立在水泥柱旁,凝視腳下那塊已然面目全非的地,眼眶突然酸澀,眼淚就涌出來。 他慢慢蹲下身,動情地撫摸那根柱子。 就是這地兒。 兩人生命中最難以忘懷的那天,驚心動魄刻骨銘心的那一天,西山天際染著血色,一對男孩在廢墟中偷偷摸摸地“好”。 當年這地兒還沒有鋪水泥,飛揚著石灰塵土。楚珣記得清楚,他靠在這根柱子下面,二武伏在他身上,兩人忘情地翻滾,粗喘著,做著很壞的壞事…… 楚珣吸了吸鼻子,嘴角抽搐,想樂,想嘲笑那個骨子里念舊又忠誠的混球。 二武啊,怎么就不說出來呢…… 霍傳武正式接手任務,開始了與他的任務目標長期“分居”兩相遙望的生活。 他在北京就這么住下來,明里一套身份,暗里是另一套身份。他跟他兩個發小在一處混,大慶和吉祥做外貿掙幾個小錢,在北京開了幾家網吧,網吧隔壁還有個臺球廳。傳武白天在網吧和臺球廳打工,幫他哥們兒看店,明面上是讓他哥們兒“救濟”著,湊合養家糊口。當然暗地里,賀老總從不虧待手下干將,小霍同志是正式編制,每月銀行卡上的工資和特種津貼相當可觀,都是出生入死賣命的錢。 霍傳武在臺球廳里教人打球,打了大半天,抻了抻肩膀。路燈在街上緩緩鋪開光暈,他穿著風衣,用衣領和墨鏡遮住面孔,拐過街角,進了一家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