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強強]_分節閱讀_81
第四十七章 霍傳武的十五年 從醫院出來,楚珣立即給頂頭上司打電話:“賀叔叔,我要見您,哪?” 楚珣簡明扼要,不容對方拒絕,賀誠仿佛早預料這場談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賀誠道:“來我家,就現在,我等你。” 二人上下級關系保密,因此楚珣從不會出現在部委或者總參辦公駐地,但他可以偶爾去賀部長家拜訪。楚賀兩家世交,這一層交情圈內人人知曉,因此不怕別人揣摩盯梢。 賀部長家中書房,把門一關。這回是賀誠親自燒水,沏茶,安撫對面坐得滿面驕傲怒容憋了一肚子邪火亟待發作的楚小二,他這難弄的二侄子。 楚珣用飲驢的方式連灌三大碗茶水,掩飾內心激動:“賀叔叔,您耽誤我十五年,這事兒您怎么說,國家怎么補償我這么多年感情損失?!” 賀誠一挑眉:“我耽誤你?” 賀誠沉著嗓子又問了一遍:“老子耽誤你十五年?!” 國家還要補償你損失? 這二侄子確實天才,難弄,這是打算申請精神損失國家賠償? 楚珣啃著嘴角,一室熱茶香氣讓他眼前水汽氤氳:“您早就知道,一直知道,瞞我瞞這么多年,我和他一輩子有幾個十五年?” 賀誠輕聲訓斥:“楚珣同志,你差不多可以了。” 楚珣用別扭的表情看著窗外。他確實要借機耍一個態度。他也就私底下敢跟他賀叔叔談條件,在場但非多一個人,他不敢這么鬧。 賀誠也看慣這人生理期的脾氣:“是,老子一直知道他在哪,也是為你們兩個各自身份工作著想。” 楚珣委屈道:“我下半輩子都賣給國家了,我又不會跑了又不會跟內誰私奔了!給我留個念想不成嗎?” 楚珣說完這話,自己眼眶先紅了,真是動什么別動感情,像一頭眼前吊了根胡蘿卜的驢子。 賀誠沉默半晌,緩緩道:“那你要咋著補償你?” 楚珣把臉一抹,紅眼眶消失,迅速換成一副興致勃勃滿眼放光的表情:“給他個人一等功吧!” 賀誠:“……” 賀誠噴了他一口:“胡鬧,你一句話就一等功?” 楚珣說:“他親手救我兩次,而且,這次的情報是他幫我拿到。沒有他,我不可能順利圓滿完成任務。” 賀誠意味深長道:“他救你幫取情報的事,恰恰不能在他所在的部隊公開,不能上文件,明白嗎?” “小霍這次任務完成并不圓滿,他提前撤離目標,導致最后決戰時刻敵方匪首身邊沒有我們的人,行動遭遇波折,特遣隊幾乎失手讓人質喪命。” 楚珣睜大眼睛,插嘴道:“他是為救我被迫提前撤離,不是他的責任。” 賀誠點頭:“老子知道,他就是因為救你。” 楚珣:“……” 楚珣愕然,慢慢垂下眼,萬分愧疚自責。這話點到為止,不用再往下說,霍傳武潛伏黑道近三年,因為他中途插一腳的緣故,沒能按原計劃完成最后幾天臥底任務,可二武幫他爭取情報立下的功勞,又不能光明正大寫進檔案、掛上軍功章。 楚珣垂眼想了片刻,歉疚心情糾結泛濫,抬眼道:“賀叔叔,我有個請求,把霍傳武調北京。” 賀誠平靜望著他:“你問過小霍的意思嗎?” 楚珣自信道:“我再跟他商量么,我就問您一句話,組織上能不能幫我辦?” 賀誠搖頭:“他跟我談過,這趟任務結束,他決定退伍,回老家生活。” 楚珣驚愕,根本不信:“二武跟您說的?他三年前去緬甸之前說的?那時候他還沒……” 賀誠用眼神否認:“昨晚專機接到北京,我先去看望過他,小霍就是昨晚跟我表的態。” 楚珣吃驚地看著賀誠,喉結抖動,手足無措,一顆熱氣騰騰的心擰著墜入谷底。他不相信,或者說主觀意愿上想要否認霍傳武對他的推拒和冷淡。他著急地辯白:“賀叔,您別隨便答應他。我倆這些年都沒見過面,又有任務,時間倉促,很多話我來不及跟他解釋,他可能誤會我。” “可是我能感覺到他心里……他救我的命,他幫我取情報,他在小屋里給我做飯吃,我騎在摩托后座靠在他身上,那種感覺,和跟別人在一起不一樣。他對我不一樣!” “還有,賀叔叔,您知道嗎,他這些年……” 楚珣聲調柔軟,有一刻的遲疑,事關隱私,他在盤算要不要把霍傳武臥底的某些事兒兜出去。 “他為了我,他一直,他甚至在提薩拉手里忍受酷刑折磨堅決不從,沒跟那個女土匪茍且、做那種事兒。他這些年都這樣,大約是還想著我倆以前的義氣……” 楚珣說這話時嘴角無意識浮出略帶羞澀的表情,嘴唇彎出弧度,夾雜甜美又心疼的極其復雜的情緒。 二武這是為當年的妞兒守身如玉嗎?他倒是寧愿二武少受些苦,別把那張俊臉劃破了,執行任務跟女人一夜風流真不算什么,又沒人怪他么。 賀誠表情無比平靜,默不作聲聽完楚珣顛三倒四的描述,聽到這里于心不忍,不得不打斷:“不用說了,我知道那事。” 楚珣臉上的羞澀與忌諱一掃而空:“您連這都知道?” 賀誠意味深長地端詳這人:“這是小霍行動之前,與他的上級智囊團商議制定好的對敵策略。這都是策略啊,不是為你,小珣……” 楚珣像被人輕抽一記耳光,狠狠打到了臉:“這是……策略?” 賀誠緩緩道來:“我們的人打入緬匪內部,短時間內想取得對方信任,非常之難!提薩拉喜好那個方面,我方早有情報,當初我們設想幾套不同方案,再針對小霍這人性格特點,女人的情感心理,最后決定‘反其道行之’。她要,我們偏不給,你越不給,她就越想要,還舍不得殺掉你,這就是女人的弱點……小霍任務完成得非常漂亮,那一次熬過去,我們后方就知道,他取得了那女人的感情和信任。” 楚珣驚愕:“……” 楚珣情緒逆反急轉直下,臉色似悲哀又似冷笑,自嘲道:“他用這招‘寧死不屈’釣那個女的?……這他媽的是我自作多情了。” 賀誠看得出小孩臉皮薄,心思敏感,感情上有些受傷,忙說:“小珣,這畢竟是任務。” 楚珣冷笑:“您用人真狠,使的陰招。提薩拉不讓他割臉、讓他自刎割脖子咋辦?灌春藥折騰三天三夜萬一把人玩兒壞了、身體出現不可逆的永久性器官功能損傷,怎么辦?!……這種策略是您想出來的,還是他們隊長政委要求?” 賀誠搖頭制止:“小珣,你不該這樣沖動。” “你這些年不容易,小霍更不容易!你有你的志向、你的事業功業、你的榮譽心,他就沒有?” 賀誠眼底有片刻動容,大氣凜然正色道:“楚珣,你是一名軍人,霍傳武也是響當當的軍人。你以為就你委屈,你最偉大了,你在秘密戰線上隱姓埋名為人民犧牲,你有資格指點江山,你保險柜里藏了一沓子軍服不能穿、兩杠四星不能戴,你以為小霍就沒委屈?!他差點兒都沒有機會穿上這層軍皮,他原本根本沒有為國家效力的資格。” 楚珣眼睛紅了,慢慢彎下腰,臉埋在手里:“賀叔叔……我……我就是心里難受……” 賀誠將軍之所以對霍傳武邊境執行任務的情形了如指掌,也是因為他這些年一直暗中關注照應這個男孩。 賀誠有他的公心,也有私心;公心是敬重霍家一門忠烈,不愿忠臣之子只因過去十年一段不可說的歷史斷毀前程,而私心就是為他二侄子。 以霍家老二的背景,原本不可能進部隊當兵。霍傳武是將門之后,師長兒子,然而父輩的功勛業績同時也成為這一家無法洗褪的政治“污點”,平反遙遙無期。甚至就連“霍”這一姓氏,在某年之后成為軍中禁忌,知情者諱莫如深,不能提。 霍傳武十八歲參軍,背景審查這一關過不去,征兵口的人十分為難,拿不準把這人擱哪合適。傳武本人清清白白,可他是霍云山的兒子。 軍區領導不敢擅做主張,悄悄與賀老總通了消息,問,拿這孩子咋辦?讓他參軍,還是把人退回去? 賀誠當時就說,這孩子有志向在部隊效力,服兵役鍛煉幾年,咋就不能收? 軍區領導說,上面倘若哪天過問,老霍的兒子小霍在我們這當兵,我們怎么解釋? 賀誠火了,罵,怎么解釋,老子教給你怎么解釋!都他媽什么年代了,滿門抄斬誅滅九族這種事在一九零幾年就廢除了,咱國家法律里不搞‘連坐’!他父親犯過軍規那是他父親,坐牢也坐了人都放出去了,孩子有什么錯?難不成老子犯過錯,孩子就一腔熱血報國無門了?地方上當個兵離北京遠著呢,能礙著誰?! 地方領導就是怕擔責任,需要上面給一句指示。 賀誠罵人歸罵人,也不是滿腔理想主義不顧現實避諱的人,后來又出個主意,這孩子名字忒顯眼,到部隊里容易惹閑話議論,讓他改個名字,隱姓埋名當幾年兵,只在地方上,不要調到要害部門…… 霍傳武改用“韓天”這個名字,在濟南軍區某師團下屬連隊服役若干年,身旁戰友不清楚他本人身份,只有上級領導知曉內情,平日頗多照顧,沒為難過他。 霍傳武是他們師團個人指標最優異的士兵之一,軍事素養戰斗素質出眾,也是自幼習武,有家學熏陶,在一群普通鄉鎮農村出身的年輕小戰士中間出類拔萃。每一次內部考核、拉練,成績都是全區的尖子,一個普通的炮師偵察兵卻比他們軍區特種隊員不差。大軍區搞軍事匯報演習,他的擒拿格斗、突擊軍事目標和遠程狙擊幾個項目指標數一數二,讓領導都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