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次我進去了，你別用錢撈我，盡管帶著黎檬出國，隨便去你想去的地方，過幾天不用擔(dān)驚受怕的舒心日子……”

    “再說吧，”蔣衾冷冷的道，“沒什么事我掛了。”

    靳炎還想爭辯，通話卻被猝然按斷，一秒鐘都沒給他留。

    第二天靳炎在外邊的時候果然接到電話，時星娛樂來了幾個警察，說有些公務(wù)要請靳總進行配合。

    靳炎平靜說：“我知道了。”然后開車回公司，一上頂樓果然幾個警察等在那里，為首便是一身警服的方源。

    靳炎早就知道方源在身份對蔣衾撒了謊，因此也完全不驚訝，他甚至還微笑了一下：“喲大舅子，這么早來，吃過飯了沒有？”

    “抱歉靳總，我們在查的一起案子牽扯到你，請跟我們?nèi)ヒ惶司纸邮軉栐挕！狈皆窗咽稚爝M口袋，冷冷問：“要看證件嗎？”

    “不用了吧，咱倆可是一家人，我還信不過你？”

    靳炎說這話時尾音上揚，聽著好像有點嘲諷，偏偏表情是很真摯的。

    方源表情微微凝固，隨即泰然自若道：“那也行，靳總請吧。”

    他們在頂樓的對話前后不過幾分鐘功夫，然后坐電梯下來。途徑倒數(shù)第二層的時候電梯一停，門緩緩打開，只見蔣衾站在門外。

    他穿一件白襯衣，披著外套，臉色有點憔悴，就這么站在門口不進來。看到靳炎的時候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終究什么都沒有說。

    靳炎故作輕松：“去有點事，馬上就回來。”

    蔣衾點點頭。

    電梯門緩緩合上，又向底層滑去。

    自始至終方源一直緊緊盯著蔣衾的臉，而蔣衾目光連偏都沒偏一下，仿佛根本沒看見他，又或者看見了也當(dāng)他不存在。電梯門關(guān)上的瞬間方源不知為何想起那天在醫(yī)院，他捧上一大束香水百合，蔣衾瞬間有些驚喜，拿著聞了很久，說在病房里很久沒看到這么新鮮的東西了。

    記憶里的景象緩緩和眼前重合，最終變成電梯門后，蔣衾冰冷沒有表情的側(cè)臉。

    時星娛樂總裁及第一大股東靳炎在公司被警察帶走的消息，當(dāng)天下午就傳遍了整個H市。

    不得不說這次行動的保密性極強，整個娛樂圈稍微有點門道的人都在拼命打聽靳炎是為什么進去的，卻沒一個人能打聽出確切原因。有人說他是被請去協(xié)助調(diào)查的，本身沒有犯事；有人說時星娛樂偷稅漏稅，這次撞到槍口上了；還有人說靳家半只腳踏在黑道上已經(jīng)很久，說不定這次要算總賬，從靳炎入手把靳家整個掀翻……

    流言越傳越烈，幾天后更是不堪入耳。網(wǎng)絡(luò)上有人猜測是靳炎睡了不該睡的女明星，結(jié)果女明星的“干爹”勃然大怒，利用關(guān)系把靳炎抓了進去；人民群眾表示對這種說法喜聞樂見，紛紛猜測是哪個女明星成了禍水，又是哪位干爹有如此大的政治能量，靳家下一步又會怎樣應(yīng)對目前一敗涂地的局面？

    “一敗涂地，”方源冷笑一聲，隨手把平板電腦扔到后車座上。

    這幾天局里忙得雞飛狗跳，方源一直沒回家睡過覺。今天早上他們把相關(guān)證據(jù)送去鑒證科，結(jié)果出來要等一天，他總算有時間回家稍作休整。

    他從公寓停車場的電梯直接上去，一路暢通無人，直到自己家那層才停下來。

    然而電梯門一看，他就愣住了。

    ——蔣衾就站在他家門前。

    “……你怎么來了？”方源想起自己制服還沒脫，等于直接亮出了對蔣衾隱瞞身份的鐵證，臉色不由得有點僵硬。

    “我有點擔(dān)心，”蔣衾緩緩道：“來找你打聽情況。”

    “我也不……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快進來。”

    公寓很長時間沒清理了，跟蔣衾在時整潔休閑的模樣截然不同。沙發(fā)上堆著幾包泡面袋子，茶幾上疊著沒洗的碗，從客廳里可以看見臥室地上還有臟衣服，被子也沒疊，胡亂堆在床上。

    方源迅速換了T恤牛仔，本來想泡茶的，想想還是熱了杯牛奶。

    “喝點東西吧，你身體怎么樣？”

    蔣衾穿一件淺藍色休閑襯衣，臉色帶著失眠的蒼白，看上去雖然憔悴，神情卻帶著那種教養(yǎng)良好的得體：“謝謝，我很好。”

    方源說：“我知道你想問什么，別擔(dān)心，靳炎進去只是配合一些調(diào)查，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清白無辜的人……”

    “對我的調(diào)查什么時候開始？”

    方源一哽，“——你說什么？”

    “我跟時星娛樂的關(guān)系你最清楚了，為什么只查靳炎，卻不查我？”

    方源瞬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半晌只能含糊道：“該查的時候自然有人會去查吧，我不知道，其實我職能范圍也不大。”

    蔣衾笑了起來，聲音很慢卻很清晰：“因為你向他們作了保，說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

    “……”

    “你偽裝成民警，跟我套近乎，邀請我搬來同住，一方面可以從我嘴里打聽靳炎的動向和人際關(guān)系，另一方面又能試探我在靳家的生意里牽扯多深。前一項任務(wù)你圓滿完成了，后一項你卻沒跟上級匯報，只作保我清白無辜毫無牽扯，是不是這樣，方源？”

    方源直覺想否認，但蔣衾突然俯過身來，從相隔不到一掌的距離盯著他的眼睛。

    蔣衾琥珀色的眼珠極其清澈，這樣的距離下，方源甚至覺得自己的影子纖毫畢現(xiàn)。

    那感覺非常不好，就像被鏡子照著一樣無處藏身。

    “你利用職權(quán)保護我，卻敵視靳炎。你明明可以讓別人動手，卻偏要親自出馬把他從時星押走。方源，你對靳炎的仇恨不僅僅因為你是警察吧。”

    方源說不出話來，只見蔣衾對他笑了起來：

    “我只想知道，你那么迫不及待的把靳炎踩下去，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方源腦子里嗡嗡響，只覺得滿心狼狽不堪。恍惚間他意識到蔣衾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然而立刻又否決這個猜測，自欺欺人的想不可能被發(fā)現(xiàn)的，他明明隱藏得這么好。

    “我……我只是……”

    “方源，”蔣衾說，“靳炎在看守所里，以前你不能說的話，現(xiàn)在也都可以說了。”

    他的目光似乎有點譏誚，又有些曖昧。方源盯著他的眼睛，感覺自己已經(jīng)完全被看穿了。

    45、第章 ...

    那一瞬間方源覺得時間無比漫長,全身肌rou都僵硬得幾乎石化了,他不自然的別過臉,轉(zhuǎn)頭時脖頸發(fā)出咔的一聲。

    “你想說什么……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蔣衾笑意加深,突然伸手輕輕覆在方源手背上。

    那么熱的天氣，他手心竟然很涼而且非常干燥。剎那間方源幾乎難以察覺的驚跳了一下：“你——”

    “你不想說的話,可以聽我說，你來選擇承認還是否認。首先,你明明知道我對時星娛樂有相當(dāng)程度的控制權(quán)，家庭聯(lián)名賬戶也是我在打理，而你卻對同事隱瞞了這一點,是不是？”

    方源沉默良久，終于說：“是。”

    “其次，你對靳炎有著非同一般的敵意，為此特地親自出馬去時星娛樂把他帶走，我想你在佩帶警槍走進公司大門的時候一定很享受那種把敵人踩在腳下的感覺，是不是？”

    “……是。”

    “你敢發(fā)誓那完全出自你的責(zé)任心，以及對犯罪行為的敵視和抗拒，而不挾帶任何私心嗎？”

    “……”方源喉結(jié)上下滑動了一下，“我本來就很討厭那種不干不凈的生意。”

    “這座城市每天都在發(fā)生各種暴力犯罪，每一棟高樓大廈里都隱藏著無數(shù)陰暗的交易，為什么你偏偏死抓著靳炎？他最開始做這些也是上邊那些官兒指使的，你難道不知道？”

    “省里要換屆，清理走私路線是上邊派系斗爭之后的結(jié)果，”方源低聲說，“從靳家入手也是上邊的意思，我只是奉命做事。”

    蔣衾很有意思一般慢慢重復(fù)：“……奉命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