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_分節閱讀_53
蔣父慌忙沖過來把她嘴捂住:“別鬧了!還嫌不夠丟人嗎!” 正鬧成一團的時候,突然人群里爆發出一聲驚叫——只見黎檬不知道是太驚慌還是太害怕,眼睛一閉便軟軟的倒了下去。 靳炎嚇得面無人色,一把扶住兒子吼道:“快來人!快叫人來!” 恰逢這時靳二哥處理完外邊的事情,正帶著一幫人從醫院電梯里走出來,抬頭就看見獨苗侄兒昏過去了,有個披頭散發的老太太追著靳炎要打,醫生又帶著吸氧器往這邊跑……一伙人當即亂成一團。 黎檬昏過去好幾分鐘,才咬著吸氧器緩緩蘇醒,眼睛一睜一串淚水滾珠般掉了下來。 靳炎看著心里難受,握著他的手說:“蔣衾會沒事的。” 黎檬臉色蒼白的點點頭,“蔣衾……他傷在哪里?” “子彈打進腹部,開車的時候太快,彈片滑到腹腔深處……” 靳炎說不下去了。 如果不是蔣衾飛車帶他逃離,以那些東南亞人不要命的風格,現在躺在手術室的人應該是他才對。或者更極端一點,太平間里應該也有他一個床位才對。 他曾經發誓這輩子不再讓蔣衾吃半點苦,平時他也是這么做的,所有財產都放在家庭共有名下,給蔣衾添置的東西都是精挑細選了無數遍,蔣衾稍微有個頭疼腦熱,他都能緊張半天。 就算有時脾氣上來兩人打一架,他挨蔣衾揍的時候也不少。去年蔣衾生他的氣,九個月沒讓他碰一指頭,他也就真的不敢硬來。 他以為自己已經履行了誓言,有時也會沾沾自喜,覺得自己把蔣衾照顧得很好。這世上自詡好男人的很多,有哪個能像他一樣給媳婦提供優渥的生活,忠心不二,矢志不渝,還能親手做家務帶孩子洗衣做飯的? 然而他沒想到,每當人生的緊急關頭,站出來頂起一切責任、承受所有傷害的,都是蔣衾。 黎檬被安排到離手術室最近的臨時病房,所有人都被關在外邊,靳炎呆呆的坐在兒子病床邊,想著要是蔣衾這次熬不過去了怎么辦——蔣衾的東西可以留給他父母,自己的全都可以給黎檬;黎檬名下屬于他自己的財產也不少了,但是小孩嬌生慣養,從來不知人間疾苦,要是有朝一日他花完了可怎么辦呢?誰來照顧他?自己和蔣衾在天上都不安啊。 又想蔣衾那對父母,就算他們現在會看護黎檬,但是老人還能活幾年?再說蔣家還有其他親戚,可都不是什么好人,要是看到黎檬年幼失恃,搶奪他的財產可怎么辦呢? 靳家親戚倒是可以指望一二,但是萬一有一天,誰心血來潮做了親子鑒定,發現黎檬不是他親生的就完蛋了。情面上還能不能照應到先不說,財產首先就要吃虧。小孩一人失父喪母的,什么都可以沒有,錢一定要夠! 靳炎渾渾噩噩的坐在那里,突然又想起一個辦法。他可以把時星娛樂整個賣給關烽,價格做低無所謂,主要是讓關烽欠他一筆人情;套現之后立刻就是一筆巨款,他可以把所有財產交給黎檬,再把小孩遠遠送到法國去,關烽在法國的人情關系過硬,保護一個黎檬綽綽有余。 他絕望之下竟然覺得這是個難得的好辦法,唯一顧慮就是蔣衾交代遺言,說了要黎檬為二老送終。蔣父蔣母今年都快七十了,滿打滿算再活十年吧……萬一活不到呢?讓黎檬給他們摔盆哭孝,靳炎倒是不介意,問題在于蔣家人會不會趁機欺負黎檬? 人最怕胡思亂想,一亂想就覺得所有危險都近在眼前了。靳炎萬難之下,只想抱著黎檬痛哭一場,結果眼淚還沒掉下來,砰的一聲病房門開了:“你在這抹什么眼淚呢?!媳婦不在你就整個便軟蛋了不成?!” 靳二哥說話一向往人最疼的地方刺,靳炎紅著眼睛剛要吼回去,就只見他不耐煩道:“手術結束了!要轉重癥監護室了!醫生到處找家屬要簽字,結果你這家屬就知道躲起來哭鼻子?!” 靳炎霍然起身,動作之大瞬間帶倒了黎檬的葡萄糖吊水瓶。 嘩啦一聲巨響,玻璃片和葡萄糖撒的滿地都是。黎檬二話不說把針頭一拔,跟著靳炎兩個愣頭就往外沖——這小孩只穿了雙襪子,也不知道玻璃割破腳了沒有。 靳二哥躲閃不及,險些給這兩人撞了個趔趄。等回頭的時候只見靳炎已經抓住醫生,臉紅脖子粗的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顫抖著問出一句:“——人活著吧?” “還、還活著,情況還不穩定,今晚是關鍵……”醫生又打了個哆嗦,小心翼翼道:“你得在這里簽名……不不是這里,這里。” 靳炎動作太用力,拿筆卻把筆夾飛了。他撿起筆要簽字,結果手一滑筆又掉了。黎檬紅著眼睛把筆撿起來,遞給靳炎說:“爸爸你要冷靜,那個柬埔寨人頭子還沒抓到呢。” 靳二哥心里贊了聲,不愧是我們家的孩子! 靳炎這才簽好名,洗了把臉,回來時人已經不發抖了,但還是忍不住困獸般在重癥監護室外走廊上轉了兩圈。 蔣衾現在是不允許探視的,他就算在墻上挖個洞都進不去。靳炎好不容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讓手下去盤口里提了一箱現金,又買了幾條好煙,把錢塞煙盒里,跑到醫生辦公室去輪著發了一圈,連護士都沒落下。 門外都是兇神惡煞的黑社會——雖然表情不兇神惡煞且都衣冠楚楚,但是這都槍戰了,黑社會等級想必不低;醫生就算想拒絕也不敢開口,一個個哆嗦著目送靳炎發完了錢,揚長而去。 “今天晚上的事市里都驚動了,花了這個數才壓下來。”靳二哥比了個手勢,又說:“關大公子也賣了個情面,他拿了S市二把手的一個重要把柄,打電話讓人先暫時不插手。” 靳炎狠狠抽煙,說:“他這還算情面?柬埔寨那條線是他轉讓給我的,我沒現在飛到H市一刀捅死他那是我涵養好!要是真想賣情面,今晚那幫狙擊我們的柬埔寨孫子,他現在就應該把人提溜過來讓老子活剮了泄憤!” “……人提溜過來了,”靳二哥面色古怪,說:“關大公子真了解你。” 關烽給二把手打電話,溫文爾雅的要求了,柬埔寨人是外籍,在沒搞清楚的情況下就抓起來實在不好,要不咱給點錢讓他們假釋吧,等找到確切證據在抓起來也不遲啊。 關烽縱橫黑白兩道,堪稱娛樂界一霸,手里能人無數,不知道捏了多少高官的致命把柄。二把手立刻打電話到市局去麻溜兒的把人給放了,結果那幾個柬埔寨人剛走出拘留所,就被靳二哥打包抓到S市的盤口,眼下已經綁得結結實實,只等下鍋了。 靳炎立刻帶了幾個特別手狠的伙計,凌晨時飆車到達他們在S市最大的那個店面。從倉庫進去有個小門,穿過去就是后堂,幾個柬埔寨人被分別關押在轉個身都困難的隔間里,想必已經受過私刑了,后堂一股混合著血液和排泄物的可怕的味道。 靳炎進門只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是:“誰開的槍?” 掌柜的低頭叫了聲老板,指指中間那個被打得最慘的,說:“就是他。” 靳炎抄起短刀,手起刀落砍斷了那人一條胳膊! 慘叫聲里靳炎抬起頭,第二句話是對自己的心腹伙計說的: “天亮之前問出吉篾的下落,不然這批人一個都不要留了。” 第二天上午靳炎回到醫院的時候,雖然洗過頭洗過澡了,但是仍然透出強烈的異味,仿佛在哪里蹭了滿身鐵銹。 留在醫院看護蔣衾的伙計在路上就給他打過電話,說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但是還要觀察,目前還在重癥監護室里出不來。 靳炎聲音沙啞,說:“該打點的一個都不要漏,禮只管往厚里加,千萬不能薄了。” “我懂的靳哥,只管往醫院砸錢就行。” 車停在醫院門口,司機打開門,靳炎一下車就看見蔣衾父母正急匆匆往外邊走。蔣父看到他,立刻拉著老伴往遠處繞,而蔣母卻一站,恨恨的盯著靳炎。 這副架勢很有點興師問罪的意思,蔣父急忙拉了幾次,蔣母都不為所動。靳炎于是也停下腳步,低聲問:“伯母?” “姓靳的,你給我等著!你害了我兒子,上天會報應你的,你盡管等著!” 靳炎眼睛余光瞥了眼蔣父,心里微微有些發寒,想說什么卻又看見蔣母不管不顧的神色,最終沉默了。 “我辛辛苦苦養到這么大的兒子,你騙了他就算了,還惹來這種禍事讓他給你擔著!要是沒有你他現在該多好!要是沒有你,他怎么會躺在那里!你存心的,你就存心要他給你擋災擋禍,你會有報應的!” 靳炎剛張開口,蔣母厲聲喝道:“你從哪來的滾哪里去,我自己的兒子我自己可以照顧!你要是再想拿他當人rou盾牌,我拼了老命也不會放過你!滾,你滾!” “——我滾了您真能照顧他?”靳炎冷笑一聲,問:“要是老先生不準呢,您也能做主?” 這時氣氛劍拔弩張,靳炎聲音也淡淡的很容易被忽略過去。蔣母沒聽懂他這話是什么意思,狠狠呸了一聲:“你什么也別說了,別想再繼續騙我兒子!” 靳炎搖頭不語,轉身對司機道:“送老先生老太太回去。” 司機應了聲,想上去攙扶蔣母,卻被老太太憤怒的揮手推開。蔣父趕緊拉過老太太,兩人互相攙扶著,頭也不回的走了。 “靳總,這……”司機為難的回過頭,只見靳炎面沉如水,心里便有些惴惴,“靳總您也別把老太太的話放在心上,說不定是老糊涂了,說出這種話來……” “她能說這種話,說明她心里還是愛她兒子。要是有一天黎檬保護別人而受傷了,我的心情跟她也是一樣的。” 靳炎頓了頓,突然冷笑道:“出乎我意料的倒是蔣衾他爸,這種時候了,明明有熟人在醫院里,還……” 司機好奇的聽著,靳炎卻又不說了,只搖頭輕輕的嘆了口氣。 靳家第一批身手最好的伙計,凌晨時分出發去抓柬埔寨人的頭子吉篾,到下午還沒有消息。 蔣衾躺在重癥監護室里,上午突然發生了一次呼吸衰竭,所幸醫生搶救及時,到下午又脫離了危險。 靳炎的神經就像一根蹦到了極限的橡皮筋,只要再加上一點點力,就會啪的一聲猝然崩斷。 等待太過熬人,到下午天氣也很應景的陰了。S市本來就經常刮大風,這次來得尤其猛,從醫院走廊窗外望去,碗口粗的樹被整個壓成三十度角,枝葉噼里啪啦狠狠打在玻璃上,那聲音讓人非常煩躁。 烏云滾滾遮蓋了天際,豆大的雨點不一會就翻天覆地的傾瀉下來。遠處雪亮的閃電劃過天空,好一會兒后,才聽見雷聲沉悶的轟響。 靳炎點起一根煙,抬頭看見醫院走廊上的禁煙標志,默默摁熄了。 黎檬坐在重癥監護室外的長椅上,跟誰都不說話,也不準別人走到他身邊十米直徑以內。他中午拒絕吃東西,連口水都不喝,仿佛只要苦行僧一般等下去,蔣衾就會很快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