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清景是微涼_分節閱讀_31
得,繼續保密吧。我明白周鋮的意思,要真和小瘋子說了實話,他能把桌子掀了,到時候分沒加著再被記個過,得不償失。 “其實第二名也可以啊,照樣有加分,又沒差多少。”金大福打個哈欠,坐都坐困了。 容愷恨得牙癢癢:“所以你這輩子就只能做個庸民。” 金大福莫名其妙:“這有毛關系?” 容愷翻個白眼,連解釋都省略了。 我偷偷在一邊兒樂,覺著十七號要組個班級,容愷肯定是事事拔尖兒的學習委員,金大福肯定是不思上進的差生代表。 課間結束,比賽繼續。 “請問金剛隊,中共二大正確分析了中國的性質,指出中國革命要分幾步走?A.兩步B.三步C.四步D.五步。 “A。” “回答正確。下面是鐵人隊,中共三大于哪一年召開?A.1921年B.1922年C.1923年D.1924年。” “C。” …… 60:60。 73:73。 79:79。 …… 就在我以為比賽會以交替上升并最終持平的分數結束時,變故出現了—— “最后二十題為問答題,每隊依然有三十秒的思考時間,然后作答。” 我愣住,顯然小瘋子和周鋮也沒料到這情況。問答題不比選擇題,難度系數上升了N個百分點,我敢打包票小瘋子啃黨史的時候都在記年代、地點,再延伸頂多一點點各種歷史性時間節點的關鍵詞,可問答題,不是單憑關鍵詞就能整出來的。 看向對手,除了一個人,其他哥們兒也都沒頭沒腦地張望,神情茫然。 不知是不是我打量得太露骨,劉迪居然也抬頭看過來,我倆的視線在空氣中碰個正著。滋啦啦的火花聲肯定是沒有,不過他勾起嘴角,朝我笑了下。 那笑容里是極度的蔑視和不屑,老子再遲鈍也他媽感覺到了! 要不是裁判開始念問答題,我真想繞過去用力搖晃容愷肩膀,替老子把那孫子滅了! “1945年七大在延安召開,大會確立毛澤東思想為全黨的指導思想,這是七大做出的歷史性貢獻。大會把黨在長期奮斗中形成的優良傳統和作風概括為三大作風。請說出都是什么?” “……”容愷向這邊看過來,我跟著他一起轉頭看周鋮,后者微微皺眉,也有些一籌莫展的意思。 看來滅對方之前我們要先被滅一次了。 認命地嘆口氣,我剛想趴到桌子上消極怠工,卻忽然看見花花從桌面上推給容愷一張紙。容愷起先沒接看,說了句煩著呢,可花花又把紙拿了起來,幾乎要貼到容愷的臉上。再然后我就看見容愷眼睛一亮,與此同時三十秒時間到,容愷清脆的聲音字正腔圓—— “理論聯系實際,密切聯系群眾,批評與自我批評。” “回答正確。” 我幾乎要高興得跳起來,并不僅僅是我們答對了題,而是那種意料之外的驚喜。我說賽前花花怎么問王八蛋要了紙和筆呢,原來他早就心心念要出一分力了。是的,他不是累贅,他可以出力,而且是很重要的不可或缺的力。 接下來的比賽真的有點夢幻,如果說容愷是神童,那花花就是神仙。雖然不知道這神仙在云彩后面付出了多少辛勤汗水,可擺到臺面上的,就是所向披靡。最終我們和十五監打了個平手,并列第一名。 假模假式友誼握手的時候,劉迪的表情不算好,但也談不上多壞,趕不上周鋮強大的淡定,卻足夠風度。 “你們號兒挺有意思的。”跟我握手的時候,他忽然來了這么一句。 這口氣怎么聽怎么像剛看完耍猴的觀眾,我能說什么呢,只好模棱兩可回了個:“謝謝。” 回到監舍,王八蛋給我們好一頓表揚,說根本沒想過我們能進決賽更別說第一,這下不光我們加分,二監在評優秀監區的時候也多了籌碼。我看得出來他是真高興,不光為自己。 王八蛋走后,就該小瘋子撒歡兒了,圍著花花可勁兒念叨,我怎么沒看出來呢,怎么就沒看出來呢,啞巴你是個人才啊!說,你到底偷偷背著我啃了多久的書?坦白從寬!智力的差距只能用笨法兒來補,沒旁的招兒。 花花被弄得樂也不是,怒也不是,那叫一個糾結。 到晚上,群眾們終于穩定了情緒,我才在活動室尋到了花花。彼時那家伙正跟人下軍棋,眉頭緊蹙,表情凝重,仿佛那小小的地雷真能把他炸上天。 我耐心地等了十來分鐘,總算等到他扛了對方的軍棋。伸手呼嚕一把他的腦袋,給他嚇得猛然回過頭。 “是我啦,玩兒盡興沒?盡興了就跟哥走。” 花花想都沒想,果斷起身,完全無視背后那“人家很想報仇啊喂”的哀怨目光。 尋到個僻靜角落,那是給犯人看書用的學習桌,不過大晚上的沒人跑活動室看書,所以桌旁一個人都沒有。我拉著花花坐下,把筆和紙遞給他,有些事兒我想了一個下午,覺得想出了些什么,但對不對,只有嘮了才知道。 “第一個問題,你什么時候看的書?”循循善誘需要先拋磚引玉。 花花倒也老實,直接寫:有時間就看。 我點點頭:“好,那為什么事先不跟我們說?想讓我們像這樣大吃一驚?” 花花連忙搖頭。 “那是沒底?怕說了又答不上丟人?”不知什么時候起我跟花花說話再沒有迂回,完全是想什么說什么。 被猜中心思的花花有點狼狽,但還是點了頭。 我嘆口氣,一字一句地問:“弟啊,我有說過你沒用嗎?” 花花愣住,然后緩慢而艱難地搖了頭。 “那除了小瘋子,其他人有說過你沒用嗎?” 花花用胳膊比了個大塊頭的輪廓。 我扶額:“好吧,再除了金大福。” 花花莞爾,拿過筆寫:那十七號就剩下你和周鋮了。 “因為就我倆是正常人!” 扳正花花肩膀,我嚴肅地湊近:“你是不是覺著我倆雖然沒說但心里肯定也這么想了?聽著,我現在鄭重辟謠,你,完全是被害妄想癥!” 花花斂了笑意,不肯定,也不否定,只靜靜看著我,像是要用他的黑眼睛穿透一切,去偽存真。 我翻了個白眼,以白抗黑:“別指望我說把心挖出來給你看,搭上命的事兒我可不干。” 花花的表情頓時囧起來,好像我說了十分破壞氣氛的話。 但我卻輕松起來,太正式的場面不適合我,囧囧有神的挺好。 “我不會說什么你好厲害啊你很聰明啊你非常有能力啊之類的屁話,但有一點我希望你能明白,就是咱們大家都是普通人,都一樣有長處有短處,比如你的短處是沒辦法說話,但為了比賽你能夠刻苦,這個大金子和我都做不來,容愷其實也做不來,當然了他腦子比咱們好使,這個就是他的長處。我聽說國外有個科學家全身都不能動了,話也不會說了,還為人類探索宇宙做貢獻呢,你比他條件優越多了,不能說,但可以寫吧,智商不比別人差,身板兒也挺拔,跑起來跟噴氣機似的,將來出了社會啥玩意兒不能干?當然你要非得死磕做個相聲演員啥的,那是有點難度……哦對,你還有個別人沒有的呢,自然卷,哈哈哈……” 事后,我在夜深人靜里反思,覺著這次談話大方向還是成功的,尤其是最后的總結陳詞,語言質樸,情真意切,當事人甚至已經有了眼圈泛紅的征兆。唯一的錯誤是不該提自然卷,這是花花的死xue啊死xue,多么神奇而微妙。 八月初,天熱到極點。 小賣部的爽身粉嚴重缺貨,可憐起了痱子的大老爺們兒只能用必殺——撓撓。 周末也沒人樂意出去放風了,但監獄有規定,不放不行,所以除了花花那種見了籃球就不要命的,大部分人均痛苦不堪。于是所有人都開始盼著被探監,這樣就意味著可以進屋避暑了。 我也不例外,王八蛋的“馮一路有人來看你”就像天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