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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匪[強強]_分節閱讀_88

    田隊長納悶兒,好心好意地過來提醒他:“羅強,怎么了?不舒服?有什么心事兒跟我說。”

    羅強悶聲道:“老子沒話跟你說。”

    田隊長說:“你不干活兒,這禮拜的工分工資還要不要了?”

    羅強冷眼回道:“老子稀罕?”

    如果邵小三兒走了,不在清河了,他還掙這些工分工資有個屁用?坐牢還有什么念想?

    傍晚下工之后,羅強再無法忍耐,腦袋瓜都燒疼了,一把揪住田正義。

    羅強質問:“田隊,我們班邵警官為啥好幾天不來上班?”

    田正義點頭:“對,他回家了。”

    羅強追問:“他為啥回家?為啥還不回來?”

    田正義挑眉上下掃了羅強幾眼。田隊長其實也誤會了,他這個大隊長工作做得本來就不順心,于是冷臉回道:“邵副隊長請假回家是常情,你如果有事情匯報,有想法要談,你找我談,現在是我負責你們!我是你們一大隊的隊長!”

    羅強那時候心猛地往下一沉,胸口一片寒涼。

    他回想起那天在小廚房里發瘋,一時醋火燒心,動手欺負了邵鈞,把白花花的屁股大腿啃得跟紅燒五花rou似的。那小孩雖說平時好心好性好脾氣,啥都由著他來,可是男人終歸都有自尊心,嫩嫩的臉皮這是被傷著了,生氣了?

    他還放話說,“你哪天玩兒膩了,想離開老子,麻利兒趕緊走,從我眼前徹底消失”。于是邵小三兒怒了,真走了,就這么消失了?

    這是要甩他嗎?

    ……

    羅強中午飯沒吃幾口,晚飯干脆一口沒吃,在飯堂里蹲在凳子上,面無表情望著空蕩蕩的墻,腦子里一片空白。

    他一晚上沒跟任何人說話,順子胡巖他們小心翼翼地問他,逗他,他都不說話。

    回到宿舍,抬頭一眼就看見那只黑洞洞的攝像頭,鏡頭像睜著一只眼。

    可是那枚眼睛后面,坐得再也不是他惦記的大饅頭了……

    羅強眼底發紅,扭過頭,突然一拳打出去!

    這一拳打向墻邊排列的一格一格的儲物柜,一記鐵拳直接打穿薄薄的木板,爆出骨骼與硬物碰撞的駭人悶響與物件被打爛的稀里嘩啦亂響,一屋人都嚇呆了。

    羅強就那樣站在屋子當間,粗腫的指關節破了皮,綻出紅rou,指縫楔進破碎的木渣木屑,滴著血……

    也就是那幾天,趕上探親日,羅戰又來過一趟清河,探望哥哥。

    羅戰自從出獄,每個月往清河監獄寄一大箱吃的,一大箱穿的用的,每月如此,絕不間斷。他自己蹲過了牢房,知道坐牢的艱辛、獄中生活的枯燥、心靈的空虛,明白坐牢的人最怕就是外面沒人惦記。他現在過上了快活日子,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罩著他疼著他,卻擔心他哥哥過得不如意。

    羅強的臉龐冷峻堅硬如同一座青灰色山巖,態度極其冷淡,還是那句話:“三兒,有人欺負你,你告訴我,老子替你收拾人;沒人欺負你,你就趕緊滾蛋,甭來看我。”

    羅戰扒著玻璃問:“哥,你心情不好,跟我說說?”

    羅強強硬地說:“老子好著呢,不用你罩。”

    羅戰欲言又止,心里合計了半晌,要緊的話還是沒說出口,摸著自己腦瓢笑出來,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這人心里有好事兒,甜事兒,又不能說,憋得可難受了。

    羅強瞇細了眼,精明地問:“三兒,啥事兒瞞著老子,有屁快放。”

    羅戰攥著拳頭嘿嘿嘿笑了一陣,無恥得意的笑容已經暴露了心情,臉上紅光滿面,腦頂每根頭發絲身上每一粒毛孔都蕩漾著一朝得償所愿的舒爽與暢快!

    羅強輕聲罵道:“小崽子的,笑得那哈喇子往外噴的傻樣,哼,身邊兒有人了吧?”

    羅戰毫不掩飾地點頭:“嗯,有了。”

    羅強問:“究竟啥人?說給老子聽聽,我幫你查查底,可靠嗎?”

    羅戰笑道:“這人不用查底,特好的一個人兒,對我也好……哥,我以后告訴你。”

    羅強鼻子里噴出一絲不屑,帶著他自己都不自知的酸氣:“媽的,還瞞老子!”

    羅戰想了想,突然問:“哥,你這地方過得成嗎,你跟隊伍里的隊長管教處得咋樣?哥,我知道你,以前最討厭條子了……”

    羅戰是一語雙關,有意試探,沒想到他運氣不好,這句話正戳到他哥痛處。

    羅強臉上如同風卷殘云,驟然灰暗下去,眼底洇出紅絲,聲音沙啞:“甭跟老子提條子!……沒別的話,你可以滾了。”

    羅戰于是麻利兒掉頭滾走了,心里揣著某個美貌如花又情投意合早已兩情相悅的小警帽兒,最是做賊心虛,戰戰兢兢,最終也沒敢在他哥面前泄露半個字。

    邵鈞走了五天,羅強就在籃球場邊的石頭凳子上,蹲了五個晚上,每天傍晚一個人獨自看夕陽,默默地抽煙,默默地等。

    胡巖輕手輕腳走過來,也蹲到凳子上。

    羅強看都沒看小狐貍一眼,吐出一個字:“滾。”

    胡巖絲毫也不生氣,但是也不滾,說:“我陪你。”

    羅強:“老子不用別人陪。”

    他再難受時也是打落牙齒和血吞,用旁人憐憫?看他笑話?

    倆人心知肚明,胡巖也明白羅老二這幾天為啥就跟精神失常了似的,陷入情關的人,都是一個cao性,誰也沒比誰更瀟灑。

    胡巖兩手抱住膝蓋,下巴靜靜地擱在手臂上,說:“強哥,你這樣,值得嗎?你覺著能有盼頭?”

    “我當年也跟你一樣等過,即使你等得起,你以為你等的人就能回來嗎?”

    羅強緩緩地別過臉去:“老子就樂意等他。”

    胡巖苦笑一聲,默默地看著地上搬運食物碌碌爬過的幾只螞蟻,說:“強哥,你知道我為啥想跟你?你判十五年進來的,比我剩下的刑期還長。就算你將來減減刑,我也能減刑,你總不至于比我更早邁出那道大鐵門……咱倆人能在這兒一起住很久,所以我就想跟你好。”

    羅強嘴唇緊闔,沒說話。

    胡巖又說:“強哥,其實我跟你合適……比別人跟你合適。”

    狐貍不敢說出某人的名字惹羅強發火,這句“別人”意有所指。

    羅強脾氣上來了,冷笑道:“老子跟誰合適不合適的,輪得到你說?”

    胡巖眼底泛出與年齡不太相襯的淡漠滄桑,語帶自嘲:“不然你以為呢?強哥你才進來三年,我已經進來很久了。管教們來一撥,走一撥,早晚都要調職離開,誰真心樂意在這里熬十幾年?”

    “蹲監獄的好處,就是能拋掉好些不屬于自己的緣分。咱們這些人,在這兒蹲上十幾年,除了親人,除了自己親爹親媽,沒有什么人最后還會在那等你。”

    胡巖這話,既是說他自己,也是故意說給羅強聽。

    這句話就是一把最殘忍的刀,插進人心,扎在羅強心口最痛苦、最沒有防御能力的地方。

    羅強一動不動,蹲得像一尊青銅澆鑄的千年塑像,側臉被夕陽鍍出一層落寞的金色。

    羅強啞聲應道:“……你說的對,老子連爹媽都沒了,蹲上十幾年,沒有什么人還會站在原地,等著老子。”

    有些人注定一輩子孤家寡人。就連他親弟弟羅小三兒都有人了,要成家了、自立門戶了,以后心里不會再多惦記他這個哥哥一分一毫……

    邵小三兒算是他的什么人?

    邵小三兒難道會等嗎?

    不會的。

    就在羅強等到幾乎絕望的時候,邵鈞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