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匪[強強]_分節閱讀_39
“老子就動了,怎么著吧?!” “麻利兒給我滾蛋?!绷_強說。 “cao你媽逼!”陸炎東沖上來飛踹羅強。 “你媽逼?!绷_強眼底殷紅,沒有表情,低聲罵完這句,提著鐵鉗子就掄上去了…… 東哥以前是沒碰見過敢在他面前擋橫的人,仗著自己這邊兒人多,沒把羅強放在眼里,沒想到碰上個硬點子。 羅強掄著鐵玩意兒上去就把那家伙踹人的腿給抽瘸了。 對方幾個人一看,后腰摸出三棱刀圍上來打。羅強拎出鏈子鎖,一鎖子一個,見血的,下手是真狠…… 機關大院的孩子,打架講究的是氣勢,倚仗的就是“我們是部隊大院的”、“我們人多”。這幫人起哄罵人特行,一旦動真格的,野不過胡同串子。胡同貧民、工人家庭出身的孩子,從小野慣了,在小街巷里靠一雙拳頭打出來的,不怵打架,真敢下手。 軍區大院的孩子那天輸了一仗,還輸得特別丟臉,一群“戰車隊”七八個大孩子,竟然沒打過西四小胡同里一個十四歲小混混。雙方都掛了彩,帶著血回去的。 東哥這號混子,吃了虧,能咽下這口氣?當晚就去搬他們軍院的援兵去了。附近二炮、汽車局、空軍大院宿舍的人,串聯糾結起一百多人,還在王府井東來順請了一頓涮羊rou,吃完飯帶著刀具棍棒,氣勢洶洶殺奔西四小胡同,想要報復羅強。 這群人剛鉆進小胡同,沒料到胡同里就殺出來三四十個小混混,兩撥人迎面狹路相逢,二話不說,打起來了…… 軍區子弟穿的是一片“雞屎綠”,還有部隊小兵穿的那種軍綠色球鞋;胡同串子則穿什么的都有,小背心兒,大褲衩子。 羅家老二仍然穿半吊子的深藍色運動褲,黑色懶漢鞋,那時候俗稱“片兒鞋”,右手拎一根角鐵,左手一把三棱刮刀…… 八十年代初全國開始嚴打流氓斗毆,槍斃了一批人。嚴打開始前這兩年,是城里城外機關大院這些大混子小混子最后的瘋狂。 這一場相當規模的械斗,據說重傷好幾個,腸子都流出來,送醫院差點兒掛了,輕傷也好幾十人。 廠橋派出所后來出動抓人。一群半大孩子,法不責眾,最后抓賊擒王,就逮了陸炎東和羅強兩個。 那年羅強十四歲,不夠年齡判刑,進了少管所。 羅強小肚子被捅了一刀,陸炎東那小子腦門讓角鐵鑿了個血洞。雙方都有重傷號,也說不清楚究竟誰打的,罪責就全部追究到這倆挑頭的孩子頭上。 老二被抓,一家人都懵了,傻了。 羅強畢竟還是孩子呢,才十四歲,以后怎么辦? 羅爸爸都急瘋了,到處去求人,到派出所求,到少管所求,到人家軍區大院里求,都進不去門,給人下跪砰砰砰磕頭都沒用。 姓陸的孩子那時候也沒滿十八歲,也進的少管所。然而,軍區的人畢竟有背景、門路,陸炎東在少管所里待了三個月,就讓家人造假材料給弄出來。 陸少被家長直接送去參軍,軍隊是全中國背景最深最黑的地方,以后即使再回溯追責,公安也不敢去部隊抓人。 羅家沒有任何門路,羅家太窮了。 羅強在少管所蹲了整整四年,待到出來的時候,已經徹頭徹尾變成另外一個人。 道上有這么一種說法,監獄是養老院,看守所是閻羅殿,少管所是地獄。 跟監獄看守所勞教所比起來,少管所才是最黑最沒道理可講的地方。不管你什么孩子,只要進去了,再出來,這孩子就算完了。進去之前什么都不會,出來以后,吃喝嫖賭毒,殺人放血,什么都學會了。 姓陸那家人有背景,沒人知道那孩子出去的時候,跟少管所里的管教交待過什么??傊?,那四年是羅強人生最寒冷、最黑暗、最殘酷的四年,那就是人間地獄。 羅強四年里進了好幾趟醫院,骨頭折過幾根,腦袋讓人打到腦震蕩,口鼻噴血。有人拿穿皮靴的腳狠命踢他的臉,一只眼睛差點兒給踢瞎了。 邵三爺認識羅老二的時候,就注意到這人眼睛不太對。 羅強總是喜歡歪著頭,斜眼從睫毛縫兒里看人。 不知道的人,說這是黑道大哥的范兒,特別酷,特有威懾力。 邵鈞是后來知道內情的人,羅強斜眼看人根本忒么就不是裝酷,而是看不清楚東西。那只眼睛視力不到0.1,基本就是半瞎。 羅強放出來那年十八歲。 他進去時初中都沒畢業,學校因為他進少管所,干脆開除了他,沒發畢業證。 他也沒機會念高中,他人生最寶貴的少年時光一去不復返。 那個年代,考大學很不容易,也沒有五花八門各種水分的電大和成人大專。羅強沒有高中和大學學歷,檔案里還被記了濃重的一筆,哪個工作單位也不肯要這樣一個孩子,他這輩子完了。 陸家那孩子,二十出頭,有家里老子罩著,在部隊里繼續混,成天打架鬧事兒,劣跡不斷。也就是因為在部隊里,不然早被嚴打判刑了。 這人的草綠色軍裝襯衫敞著幾個扣子,腰帶松系著,橫拽在西四大街上。有一回回家探親,跟大院里幾個發小哥們兒喝酒,喝高了,借酒撒瘋,把走夜路回家的一個女青年輪jian了。 那可憐的女孩喝敵敵畏自殺而死。這事兒鬧挺大的,那女孩家人和工廠工人一百多口子抬著尸到軍區宿舍大院鬧,討說法。 陸家想把孩子送到外地躲躲風頭。就在送走的前一天晚上,陸少就在百萬莊軍區大院子弟的眼皮子底下,自己家門口,讓人給黑了。 發現的時候,這人已經血rou模糊,就剩一口氣兒,手腳筋砍斷,還挖了一只眼睛,手段極其殘忍…… 在醫院搶救過來,也成了個殘廢,一直坐輪椅活著。 大院里熟悉情況的老人兒都說,報應,這他媽的就是報應,壞事兒做太多,早晚讓尋仇的給弄死。 可是這孩子也才二十小幾歲,這輩子就殘廢了,可憐啊! 大伙都說,這到底是誰下的狠手?這得有多么刻骨銘心的仇恨,才下得去手…… 公安機關查了很久也沒破案,陸少從小橫行街頭巷尾是軍區的小霸王,仇家多得數不過來,自己都說不清兇手究竟是哪個。 羅強從少管所出來就失蹤了,沒有回家,沒去見他爸爸,也沒見羅小三兒。 他做下的案子,已經注定這輩子沒有回頭路可以走,眼前只有一條黑道,直通西天。 羅強跑路去了南方,在廣西云南邊境待了幾年,還去過緬甸,做活兒,販賣槍支。 待到這人重返京城,與當初已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羅老二開著豪車,車后座是鼓鼓囊囊一編織袋的現金,后腰別著兩把改裝過的54,迅速蕩平西四老城區,手下戰將打手如云,成為威震京城的黑幫大哥。 羅小三兒記憶中的童年,就是每天傍晚坐在門檻上等,等他最喜歡的二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出事時羅戰太小,三四歲的小孩實在沒什么記憶,他全都忘了。 羅強也再沒有跟小三兒提當年的事情,從來就沒說過,那四年他經歷了什么。 羅戰永遠都不會想到,就是那一眼。 當年,他坐在他爸爸的車斗里,傻乎乎地,回頭多看了一眼。 就是他那一眼,毀了他哥哥一生。 25、第二十五章燒七 春日的陽光從小窗斜斜地照進禁閉室,逐漸和暖的溫度鋪滿木板床。 邵鈞吸溜著酸楚的鼻子,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一睜眼,一扭頭,正好對上羅老二直勾勾盯著他的一雙眼。 倆人并排躺著,各自都縮在大棉被里,手腳縮成一團,大眼瞪小眼。 邵鈞鼻子抽搐,是那種吸了寒風灌了涼氣兒之后鼻黏膜酸痛刺激過度然后擁堵著往外流鼻涕的邋遢感覺。昨晚兒他折騰了大半宿,聽羅強顛三倒四地講以前那些事兒,聽得頭暈腦脹,又勸慰又安撫的,被子沒蓋好,讓初春的寒氣閃著了。 邵鈞順手拿袖子抹了抹鼻涕,哼道:“你,好了?” 羅強喉嚨里哼了一聲。眼睛仍然是腫的,腫成倆核桃似的,難得這么一副落魄慘相兒,竟然讓三饅頭瞧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