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人_分節閱讀_92
距離她被迫封筆已經過去了半年,這半年的時間她并沒有閑著,而是買了一堆英文小說在家里研究。 從維多利亞時代至今,英美等國家流行偵探小說、科幻小說和色情小說。 偵探小說就不必介紹了,連雪蘭的《醉拳》都被評價跟風西方的破案小說。色情小說從上個世紀就一直風靡,而且隨著西方鼓勵性解放,色情小說的市場也越來越廣闊了。相比之下科幻小說最讓雪蘭瞠目,因為人類的想象力果然是突破天際的,排除講述吸血鬼之類的恐怖小說,人們居然已經在幻想登上其他星球或者去海底和地心旅游了,雪蘭甚至還讀到了一本喪尸小說的前身,整個地球都被某種不知名的瘟疫污染了,幾個幸運的人登上了一艘游輪,然后互相廝殺,人類全部滅絕…… 以一個華夏人的身份在西方國家出版書籍,聽上去是有些天方夜譚的,但也不是不可能,首先,她必須找到一個足夠欣賞自己的書商。 而在那之前,她需要一本有趣的小說當敲門磚。 敲門磚不需要高大上,相反應該接近流行,而且是熱門題材。 雪蘭完全可以延續《醉拳》的風格,寫一部英文版的破案小說,而且來自后世的新奇思維,可以保證她劇情的新穎和精彩性。 但雪蘭也知道,破案類的小說很費腦子,無論哪個時代,哪個國家的讀者,想要消遣的時候,絕對不會盯著費腦子的小說看。 她想要一炮而紅,所以決定寫一個狗血的科幻愛情小說,講關于吸血鬼的故事。 其實早在15世紀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關于吸血鬼的文學作品,而且從那個時候開始,吸血鬼就不再是丑陋沒有智商的形象了,而是文質彬彬、俊美優雅,對異性有著強烈吸引力,并且能夠控制人們思維的貴族紳士。 關于吸血鬼的恐怖小說也就從那個時代一直流傳到了現在,并且還改編成了電影,不過關于吸血鬼的形象依然沒有脫離恐怖小說的范疇。 所以雪蘭只要寫一個狗血的,瑪麗蘇和吸血鬼談戀愛的故事就可以了。 當然也不可能真的這么簡單,她現在的所作所為相當于推翻了過去對吸血鬼的設定,并給予這種文學形象全新的設定,書商能不能接受還很難說。 雪蘭會盡量給這個故事一個宏大的背景設定,讓故事看上去合情合理。 故事發生在英國,戰爭(一戰)結束后,戰地護士瑪麗回到了故鄉,帶著一身的疲憊和滿心傷痛。 她的父親和未婚夫都死在了這場戰爭中,年輕的她將孤孤單單地守著一座城堡生活,城堡原本屬于未婚夫,只是他在遺囑中留給了她。 城堡已經有幾個世紀了,經歷了好幾代主人,盡管里面裝潢的十分現代,有水晶電燈和電話,可是依然無法掩蓋這里陰森的氣息,就好像總是從哪里吹入陣陣冷風一樣。 有一天,瑪麗偶然在家里發現了一個地窖,她順著地窖的石階走下去,然后發現了一個巨大的柜子,等她拿燈一照,才驚恐的發現根本不是什么柜子,而是一個豎立起來的棺槨,棺槨上鑲嵌了許多寶石,四周卻釘著很大的木質釘子。 她撬開了棺槨,發現里面趟著一具干尸,干尸的樣子很可怕,瑪麗嚇壞了,立即蓋上蓋子逃離了這里。 事后,她越想越好奇,究竟為什么要把這樣一具棺材放在城堡的地窖里呢? 就像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吸引著她,她一次次走進地窖去看那具干尸,有一天晚上她甚至夢到自己死去的未婚夫就躺在那里,躺在干尸的位置上。 瑪麗嚇醒了,她不敢繼續把這棺材留在家里了,用木釘重新釘好后,她找鄰居家的婦人商量,要把這具棺槨運出處理掉。可是這件事卻被鄰居家的女傭人聽到了,她眼熱棺木上鑲嵌的寶石,于是告訴了自己的丈夫,覺得他可以偷偷溜進去,撬走一兩顆寶石,反正上面鑲嵌了那么多,不會有人發現少了一兩顆的。 這天晚上,女傭的丈夫撬開了瑪麗家的窗戶,鉆進了地窖里。 男人被棺槨上的寶石閃花了眼,可惜不能全都撬走,否則女主人該發現家里進賊了。他看到棺槨是被木釘釘死的,心想或許棺材里還有更加珍貴的東西,比如幾百年前這座城堡主人的尸體,他也許還佩戴著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戒指也說不定。 貪婪的男人撬開了木釘,但不小心弄破了手指,當他掀開棺蓋的時候,卻遺憾地發現,里面只有一具干涸的尸骨,男人用流淌著鮮血的手到處翻了翻,別說紅寶石,連石子都沒有一顆。失望之下,他正要掩蓋棺槨,卻忽然聽到了‘嘎吱、嘎吱’的聲響,就像人體關節扭動的聲音。 下一刻,他被棺材里那具人骨架咬住了喉嚨,鮮血順著骨架的牙齒流入,干涸的人骨漸漸豐潤了起來,最后女傭的丈夫被吸成了干尸,而原本的骨架卻變成了一個完整的人類。 燭光下,新生的人類滿口鮮血,他肌膚蒼白透明,仿佛能看到皮下的青筋和血管。 這是一位美麗到難以形容的男子,他高大英俊、金發飄揚,有著冰雪一樣湛藍澄澈的眼眸,他赤身裸體地從棺材里走出來,獵豹一樣的身軀完美無瑕。他剝掉干尸的衣服穿在身上,然后把干尸丟進了棺材…… 這就是小說的開頭了,一共寫了六章,但雪蘭至少修改了十幾天,還專門去買了一臺打字機,把小說打印在了紙上,她給它起名叫做《冰冷的人》。 然后雪蘭就開始了艱苦的投稿之旅。 在英租界自然有專門的報刊雜志社,不過也只有一兩家而已,這意味著如果他們都不感興趣的話,雪蘭就走不通這條路了。 為了能有一個見面的機會,雪蘭甚至還起了瑪格麗特這個英文名字。 沒過幾天,雪蘭就接到了一個電話,希望她能去雜志社走一趟。 于是雪蘭逃了一天學,非常正式地去拜訪洋編輯去了。 那家雜志社的主編名叫莫里歐,是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他見到雪蘭的時候非常驚訝,一是驚訝寫出這樣嫻熟作品的作者竟然是華夏人,二是驚訝她這樣年輕。 雪蘭見他滿臉驚訝,于是主動問:“是不是因為我是華夏人,所以您不能連載我的作品?” “當然不是。”莫里歐搖搖頭說,“我們這里也有華夏撰稿人和華夏記者,怎么會不接受您的作品呢,只是我很驚訝,您竟然這樣年輕,而且寫出來的東西仿佛就是英國本土人寫的,您如此理解英國的風俗,是否曾在英國居住過?” 雪蘭搖搖頭說:“沒有,我只是看過很多書,所以有所了解。” 她怕他認定她年紀太小,無法真正連載一篇小說,于是就把自己是華夏的作家,已經出版過幾本暢銷小說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可是莫里歐似乎并不感興趣。 “好吧,您的故事非常有趣,我的太太十分喜歡。”莫里歐笑著說,“我們可以嘗試在報紙上連載一下。” 雪蘭沒有想到這么容易就談妥了,正高興的時候,卻聽他說:“可以用一個男性的英文筆名連載,您有什么喜歡的名字嗎?” “我不可以用我的名字嗎?您不是說這里也有華夏記者和撰稿人嗎?”雪蘭問。 “哦。”莫里歐挑了挑眉說,“他們也都是用英文筆名,有什么問題嗎?” ☆、第95章 “我希望能用自己的名字。”雪蘭說。 莫里歐搖了搖頭:“我很抱歉,恐怕不行,這是規定,我們雜志社所有的撰稿人都用英文名字。” 雪蘭有點遺憾,她起身說:“既然如此,浪費您的時間了,也許還有其他報社會對我感興趣。” 莫里歐皺起了眉,像是被冒犯到了,他撇撇嘴,笑了笑。 雪蘭離開了他的辦公室,而他坐在原地沒有起身。 也許在這個洋人的眼里,她剛才的行為非常失禮吧,雪蘭心想,他給她機會,她卻生硬地拒絕了。但在雪蘭的意識里,她必須用自己的名義出版才行,如果他不同意,也就沒有必要繼續談論這件事了。 可就在兩天后,雪蘭又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里傳來一個說英文的女人的聲音。 “瑪格麗特小姐是嗎?我是莫里歐的妻子,我想跟您見一面。”她在電話里這樣說。 雪蘭想起那天她跟莫里歐先生簡短的對話,他曾經提過一句,他的妻子很喜歡她的書。 雪蘭答應了見面的要求,并如約來到英租界的一家西餐廳。 正是中午,餐館里客人很多,有華夏人,也有外國人。一個漂亮的華夏女人正在彈鋼琴,曲子舒緩而柔美。 雪蘭跟門口身穿黑色侍者服的男子說,她跟莫里歐夫人定了位子,侍者是個華夏人,但卻訓練了很標準的西方禮儀,他抬頭頂胸,半彎著手臂,把她領到了內廳。 兩位衣著體面的外國女士映入雪蘭的眼簾,她們站起來跟她打招呼,并介紹自己的身份。 莫里歐夫人有著褐色的卷發和褐色的眼眸,是位身材十分嬌小的女士,她穿了一件米色連衣裙,外面套著薄薄的米色毛衣,頭上戴著米色的帽子,她笑盈盈地介紹身邊那位穿著藍色連衣裙的女士:“這位是布蘭妮小姐。” 布蘭妮小姐看上去可不年輕,她眼角已經有了很深的皺紋,但華夏人總是很難分辨西方人的年齡,也許是飲食習慣的關系,總覺得他們老的比東方人快。 布蘭妮小姐微笑著跟雪蘭點了點頭:“您好,劉小姐,很高興認識您。” 這句話說的是中文,雪蘭非常驚訝,雖然腔調有些怪,但說得很流利。而且她稱呼自己劉小姐,她怎么知道自己姓劉?要知道連莫里歐夫人都一直叫她瑪格麗特。 莫里歐夫人沒有過多寒暄,她開門見山地說起了約見雪蘭的目的。 “我聽丈夫說您拒絕了出版的事情,對此我很遺憾。我非常喜歡您的故事,說實話,是我讀了《冰冷的人》后,鼓動我丈夫跟您見面的。因為我迫切想知道后續劇情,我丈夫說您拒絕是因為想用自己的名義出版是嗎?” “很抱歉女士,我很遺憾那天失禮的行為。”雪蘭解釋說,“我有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