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路_分節閱讀_37
徐悠把電腦包的肩帶往上拽了拽,有些不耐煩地看著敞開的跑車里沖著他笑得紳士氣派十足的男人,沒好氣地說:“A區圖紙已經出來了,這個你知道吧?圖紙一出來我就忙了,你看,下班我還帶著筆記本要回家去加班呢。” “一頓飯而已,”莊少卿掃了一眼站在徐悠身后的幾個壯漢,十分滿意地笑了起來,“再說我還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請教徐工。” “工作上的事可以白天過來問我。”徐悠看了看表,這都已經快六點了,這大少爺到底是幾點鐘開始等在這里的? 莊少卿十分做作地流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來,“我也知道徐工需要好好休息,但是一期那邊現在主要是由我和我弟弟來管理,很多裝置上的事情我必須要跟你這個技術負責人交流一下。” 他一打出公事的旗號,徐悠反而不好說什么了。他前段時間出入廠區太高調,對誰都是一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勁頭,惹來不少人的側目。徐悠相信那些人是絕對不會主動跑來跟他交流工作上的事情的。雖然現在項目上的技術負責人是林成虎,但林成虎在跟莊少卿吵了一架之后就開始躲著這大少爺,莊少卿要是想找老林打聽什么,估計比跑來找自己還難。 不過這跟他又有什么關系呢? “這是你自己的事。”徐悠沒好氣地拒絕了,“你既然一心想拿到隆盛,現在也拿到手了,自然就要自己去費心管理。我已經把項目交給你們了,保運時間也結束了,你們還想怎么樣?喂你們吃飯也不能喂一輩子吧?” 莊少卿的臉色微微一變,“既然這樣,咱們更得找個地方,好好地把彼此的職責范圍什么的掰扯掰扯。” 他說這話的時候,站在徐悠身后的幾個大漢不約而同地朝前走了一步。這里雖然是廠區門口的停車場,但是早已經過了正常的下班時間,停車場上也沒剩下幾輛車,自然也就沒有什么人。而廠區門口傳達室里的值班人員除非是有什么車輛要進廠出廠需要他給開開門,否則是不會注意到遠處停車場里的動靜的。 徐悠開始懊悔今天為啥非要磨蹭到這么晚才下班呢?早點出來多好,到處都熱熱鬧鬧的,莊少卿一定不敢這么明目張膽地過來嚇唬人。不過話說回來,莊少卿既然已經把主意打到了他的頭上,那自然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早晚都會有正面交鋒的時刻。顯然,這其中對自己最不利的方式就是硬碰硬。 徐悠點了點頭,“行,那就由我來做東好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還是我做東吧。”莊少卿眼神一閃,那雙略顯冷酷的綠色眼睛里立刻漾起了一團和氣,態度友好得簡直讓徐悠懷疑幾秒鐘之前的劍拔弩張都只是自己神志不清產生的幻覺而已。 莊少卿下了車,主動替他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姿態雖然彬彬有禮,但其中卻隱含著不容對方拒絕的強硬。 “徐工,請。” 作者有話要說:找碴? 招安? 43、內幕 ... 鍋底已經煮開,整個包間里都彌漫著食物濃郁的香氣。 徐悠自顧自地撥了半盤子蝦滑到自己鍋子里,想了想,抬頭問莊少卿,“你要不?” 莊少卿哭笑不得,“你自己吃吧。我可以再點。” 徐悠老實不客氣地把剩下半盤子也撥進了自己鍋里。他對海鮮沒什么特別的感覺,但是吃火鍋的時候很喜歡蝦滑。這頓飯既然已經說了是自己做東,那當然要把自己的肚子照顧好,否則哪來的精神頭安撫這尊邪神呢。 莊少卿果然又點了一份蝦滑,并且一臉友善地推到了徐悠的面前,“多吃點。” 徐悠多少有點狐疑地看了看他,“莊少爺,你的漢語是跟誰學的?” 莊少卿大概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轉到這個問題上,微微愣了一下才回答說:“在家里的時候,我父親一直跟我們說漢語。家里請的保姆也都是華人。” 那就是說莊少東的這位二叔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在國外定居。 “你父親當年為什么要出國?”這也是徐悠最不明白的地方,留在島城不是更有機會爭奪莊家家主的位子嗎?繞這么大一個圈子,先讓別人誤會他對家里的買賣完全無意,然后在幾十年后帶著兒子回來大開殺戒——這也太曲折了。 莊少卿抬起眼睛看了看他,他的眼睛不是那種濃艷的翠綠,而是略帶一點草綠色,讓人很自然就會聯想起被陽光曬暖了的草地。 徐悠不由得心想:難怪人家都說混血孩子長得漂亮。 “我聽說你對莊家的事情了解的不少?”莊少卿神色不明地反問他。 徐悠猶豫了一下,“一點點吧。” “那你一定知道我父親是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他被領回家的時候,家里已經有了兩個比他更加名正言順的孩子。” 徐悠點點頭。 “我父親跟這兩位兄弟相處的并不融洽。”莊少卿把雙肘支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放在頜下。這是一個預備開始正式談話的姿勢,但他的眼里卻不自覺地流露出譏誚的神色,“我要稱呼奶奶的那個女人,她不僅不喜歡我父親,甚至也不喜歡死去的原配夫人留下的兒子,也就是莊少東的父親。那個家里,真正得寵的就只有我們的小叔莊仕杰。” 徐悠從一個不曾預料過的人嘴里聽到莊仕杰的名字,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一點點的惆悵,一點點的難堪,更多的則是一團茫然。他對這個名字的感覺似乎變得越來越麻木了,這讓徐悠覺得生命中那些曾經無比重要的東西已經不可避免地開始剝落,這種認識甚至讓他隱隱地感到恐懼。 等到所有那些光鮮美好的記憶都剝落了之后,他的生命里還剩下什么? 莊少卿漠然說道:“當時莊仕文和莊仕杰都對莊家的生意表現出濃厚的興趣,莊仕文可以依仗他父親對前妻的感情,莊仕杰可以依仗父母的寵愛。我父親又能依靠什么呢?留下也不過是給他們兄弟當墊腳石,索性便離得遠遠的。” 徐悠拿著小勺,神色木然地把漂浮起來的蝦滑盛到自己的碗里。如果可能的話,他真的不想一遍又一遍地聽莊家的內幕故事,可是那幾個身強力壯的保鏢還守在包廂的門外,除了坐在這里充當聽眾,他還真沒有什么選擇的余地。 莊少卿似乎也并不在意徐悠是不是在認真聽他講故事,或者他只是覺得這些陳年舊事在心里悶得太久,想找個機會說出來而已,“現在情況不同,莊仕文和莊仕杰狗咬狗鬧的兩敗俱傷,誰也沒能贏了莊李蘊馨那個瘋婆子。莊少東充其量不過是一個興致缺缺的傀儡家主,你不覺得把莊家交給這樣一個人很不靠譜嗎?” 徐悠繼續吃他的蝦滑,心里卻十分不以為然。每個人追求的東西不一樣,莊少卿他們想要拿到莊家,自然覺得莊家的利益和自己捆綁在一起,沒什么比它更重要。從本質上講,莊李蘊馨也是這樣的人。而莊少東,他想要的東西似乎更加單純一些,他想通過自己的努力來得到一些完全屬于自己的東西。 徐悠的筷子微微停頓了一下。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對那個曾經無比怨恨的人有了不淺的了解。 “那你找我來做什么?”徐悠還是不明白。在他看來莊少卿只要去搞搞內斗就可以了,反正員工什么的又不是替莊少東賣命,而是替莊家這個大機器賣命,誰來cao作這架機器對他們這些小人物來說又有什么區別呢? 莊少卿反問他,“你認為呢?” 徐悠很認真地想了想,“你想聯絡所有的中高層架空莊少東?” 莊少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本來是這樣的。” 徐悠不解,“本來?” “吃飯吧。”莊少卿明顯不打算繼續談論這個話題了,“你的蝦滑不要煮太久。吶,都飄起來了。” 徐悠低頭吃飯,心里卻疑惑無比。難道自己誠懇的態度終于打動了他,讓他意識到策反自己這樣的小人物完全沒有必要? “不介意的話,交換一下電話號碼吧。”莊少卿看了看他的臉色,補充說:“當然你的號碼我有,如果你能存一下我的電話號碼就更好了。” “干嘛?”徐悠有點兒回不過神來,他和這個人完全沒有工作上的聯系,即使以后他當了莊家家主,有什么項目也完全用不著跟自己單線聯系啊。 放在手邊的手機滴滴答答地響了起來。徐悠瞥了一眼,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存一下吧。”莊少卿笑得若無其事,“你們不是總說:多個朋友多條路嗎?” 徐悠又想起了包廂外面站崗的幾個保鏢。這明明叫做好漢不吃眼前虧好吧? 莊少卿看著他一言不發地保存號碼,一直有些僵硬的表情終于和緩了下來,“我只是想和徐工交個朋友,請徐工相信我的誠意。” 徐悠聳聳肩,誠意嗎? 那是什么玩意兒? 莊少卿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反應,仍舊掛著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往他面前推盤子。似乎他們倆坐在這里,真的就只是為了吃飯。 徐悠在吃飽喝足之后也終于得出了結論:莊家的人都是怪胎,他們的思路完全不可以用常理來分析。 手機再次震動了起來,徐悠心里松了口氣。這真是一個送上門來的現成的借口,正好他不知道該怎么跟莊少卿告辭呢。 “我是徐悠,”徐悠利落地拿起電話,“哪位?” 電話里的人沒有出聲,喘息聲卻顯得十分急促。 徐悠看了看手機屏幕,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喂?” 電話對面的人不斷地喘著粗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徐悠驀然感到一種透不過氣來的緊張。 在城市的另一邊,學校附近的一家西餐廳里,霍英忐忑不安地坐在角落的卡座里,手里捧著一杯熱奶茶跟自己的母親交換眼色。霍mama也是一臉的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跟女兒解釋現在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