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路_分節(jié)閱讀_21
黃海濤神情復雜地掃了他一眼,心說就數(shù)勾搭最容易了。勾搭完了左右不過是個一夜情,再怎么親親熱熱,天一亮還不是拍拍屁股各回各家?那有個屁的意思?老子又不是真替他拉皮條來的。 徐悠對他這個眼神心領神會,“你放心,我已經(jīng)打算要從良了,從此再不搞隨隨便便那套把戲了。真的。” 他一說真的,黃海濤就知道他是在隨口敷衍,瞪過去的眼神里多少有點兒恨鐵不成鋼的意思,“我說你就可勁兒折騰吧,愛咋咋地,我還能管你一輩子啊。”說完捧著幾塊抹布氣鼓鼓地去了后廚。 徐悠望著他的背影,瞇了瞇眼睛,無聲地笑了。 隨著夜幕降臨,客人們陸陸續(xù)續(xù)上來了?!罢鞣摺辈皇牵前桑腿酥凶匀皇悄心信加小P煊瓶吭诎膳_上,看著幾個裝束熱辣的年輕女孩子在舞池里扭來扭去,心里忽然有種意興索然的感覺。 “老子應該去泡正宗的G吧,”徐悠掃了一眼氣氛漸漸熱烈起來的酒吧,喃喃念道:“沒事兒就跟一幫異性相吸的家伙混著,能有什么前途?” 徐悠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島城的G吧,正琢磨著該上哪里去消磨掉一個無聊的夜晚,就聽身后一個熟悉的聲音湊到他耳邊說:“哎,看那邊,帥哥啊?!?/br> 徐悠回過頭瞟了一眼趴在他肩膀上,一臉花癡狀的趙曉琪,沒好氣地說:“你怎么來了?” “海濤說有活動,我就過來看熱鬧了唄。”趙曉琪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看角落里的那張桌子,“你看那邊,那個男的,帥吧。眼睛還是綠色的?!?/br> 徐悠一聽眼睛是綠色的,心里就咯噔一聲響,暗想該不會那么倒霉,冤家路窄在這里碰上莊少卿莊少然兄弟倆吧。在裝置上他沒少駁他們的面子,這要是在外面碰上了,莊少卿那個笑面虎不好說,莊少然那個標準的少爺派頭是絕對不會對徐悠客氣的。 徐悠裝出不在意的樣子朝著趙曉琪示意的方向瞟了一眼。最初他只看見一桌紅男綠女熱熱鬧鬧地拼酒,片刻之后,才從兩個子女孩子之間的縫隙里看到了一張似笑非笑的面孔。這人已經(jīng)有了幾分酒意,頭發(fā)和衣服都微微有些凌亂,一雙漂亮的綠眼睛里神色迷蒙。只不過他們兄弟長得一模一樣,隔著這么遠的距離,光線又不是十分明亮,徐悠一時間還真分不清這人到底是莊少卿還是莊少然。 “冤家路窄啊這是,”徐悠無意識地撇了撇嘴,“這都能碰上……” “怎么了?”趙曉琪不明就里,一邊替他拽了幾張面巾紙擦手,一邊饒有興趣地八卦,“不會是看人家長得帥,一見傾心了吧?” 徐悠簡直想翻白眼了,“得了吧,我再饑渴也不會去招惹這位大少爺?!?/br> 趙曉琪的眼睛立刻瞪了起來,“你認識?” 徐悠點點頭,“不光認識,還有過摩擦。算是得罪過的人吧。” 趙曉琪有點兒失望,“得罪過呀,那還有發(fā)展JQ的希望么?” “我的奶茶都涼了,”徐悠不滿地把杯子推到她面前,“我說你們給不給客人續(xù)杯啊?麥當勞都續(xù)杯?!?/br> 趙曉琪斜了他一眼,“裝窮也給我適可而止一點!” 徐悠愣了一下,趴在吧臺上捶桌大笑,“什么叫夫妻相?啊?這就叫夫妻相啊,這神態(tài),這語氣,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的門啊?!?/br> “神經(jīng)。”趙曉琪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拿著他的杯子去后廚給他換熱飲。 其實看見那個不知是莊少卿還是莊少然的大少爺在酒吧里泡著,徐悠已經(jīng)沒有了繼續(xù)混下去的興致了。不論是他們當中的哪一個都不會對自己抱有什么友好的感情。徐悠是來找樂子的,可不是觸霉頭來的。再說他還沒吃晚飯呢,下午起床就只墊了一塊面包,本想來黃海濤這里吃點兒什么,沒想到說了一會兒話,客人們居然陸陸續(xù)續(xù)地來了。坐在吧臺邊上舉杯獨酌是一副挺勾人的畫面,但是埋頭吃面條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徐悠臉皮再厚也做不出這樣的事兒來。 徐悠正琢磨著上哪兒吃點兒東西,兩條胳膊就從背后環(huán)了過來,將他摟進了懷里。一個男人的聲音笑微微地說道:“忙什么呢?好久沒見你了?!?/br> 徐悠嘆了口氣,“韓斌,你再跟我膩膩歪歪的,你那個小情人又要吃醋了?!?/br> “這話說的真掃興?!表n斌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喝點兒什么?” 徐悠搖搖頭,“不喝了,我正打算出門找點兒東西吃呢。你自己來的?” 韓斌有些失笑地看著他,“怎么每次遇見你你都餓著肚子?這也太不會照顧自己了。” 這句話一說出來,兩個人都沉默了。當初兩個人住在一起,都是韓斌負責買菜做飯,小徐工最多在下班路上買點兒雞翅膀鴨脖子拎回家去添道菜。韓斌一走,徐悠原本就不甚規(guī)律的作息立時大亂,日夜顛倒是常事,更別說一日三餐了。 韓斌輕聲嘆了口氣,“身體還是要愛惜的。我留在餐桌下面的那兩瓶復合維生素你還在堅持吃嗎?” 徐悠撓撓頭,“前天好像吃了……” “走吧,”韓斌搖搖頭,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我載你出去找個地方填填肚子?!?/br> 徐悠猶豫了一下,“我自己去就行,你玩吧?!?/br> “還矯情上了?”韓斌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我家那位這幾天外派了,不在島城,再說我跟你現(xiàn)在的交情也就是個飯友,我都不當回事兒,你也別想那么多了?!?/br> 難道真是想得太多了? 徐悠琢磨了一會兒,搖搖頭略有些自嘲地笑了起來,“老了,做什么事都瞻前顧后的。那這樣,等他回來你好好跟他解釋解釋,別因為這個有什么誤會才好?!?/br> 韓斌也笑了,“真啰嗦?!?/br> 25、繭 ... 莊少東可以向上天發(fā)誓,他只是在紅燈停車的間隙里偶爾向路邊瞥了一眼,只是隨隨便便的一瞥,就讓他看到了足令他氣血逆轉的一幕:一個面目不清的男人,正把他的胳膊搭在徐悠的肩膀上,搖搖晃晃地從一家酒吧的大門里走出來。徐悠松松垮垮地靠著他身上正說著什么,微微揚起的臉上帶著一個模糊的笑容。 他的肢體語言呈現(xiàn)出來的是一個明顯帶著曖昧的味道、然而卻十分放松的姿勢,就好像縮在那個人的臂彎里,讓徐悠感覺到十分的……自在。 紅燈轉綠,莊少東著了魔似的跟了上去。 人行道上的兩個男人一點兒也沒有注意到身后不遠處跟著一雙莫名其妙的眼睛,繼續(xù)保持著一個勾肩搭背的姿勢,說說笑笑地走過了兩條街,最后走進了街道拐彎處一家快要打烊了的川菜館。 莊少東把車停在路邊,眼神追逐著那個挺拔的身影,看著他跟著服務員來到靠窗的座位上坐下,看著他把菜單遞給對面那個面目溫和的男人。那個男人翻著菜單說了一句什么,兩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莊少東伏在方向盤上,心里忽然間有點兒不是滋味。 他自然看得出這個男人和徐悠之間必然不是普通的朋友關系,或者曾經(jīng)有過那種超越界限的親密關系。因為徐悠并不抗拒那個男人肢體上仿佛不經(jīng)意似的觸碰,而且那個男人在注視著徐悠的時候,眼神中仍帶著幾分繾綣的味道,那么明顯,連莊少東這樣的旁觀者也看得出他心中所隱藏的溫柔的感情。 莊少東把視線重新投注在徐悠的身上。前一段時間的忙碌讓他消瘦了不少,低著頭的時候,下頜尖尖的輪廓顯得格外分明,仿佛捏一把就能捏碎似的,隱隱帶著脆弱的味道。 莊少東忽然覺得心疼。 他看著坐在徐悠對面的男人熱心地替他夾菜,看著他們倆偶爾交換一個視線,神態(tài)熟稔,無比自然,心頭那點兒模糊的疼痛慢慢的像火苗似的燒了起來。 疼痛,以及……莫名的焦躁。 莊少東覺得自己仿佛被罩在了一個柔軟的罩子里。這個罩子雖然看不見摸不著,可是它確確實實包裹在自己的周圍,柔韌又富有彈性,一拳打過去便會頂起一個拳頭的形狀來。這種詭異的感覺,就好像自己被裹在了一枚繭里,無論他怎么用力都無法從中掙扎出來。 莊少東明白,這一層罩子還有一個別名。 那個別名就是:往事。 現(xiàn)在的徐悠見了他還會點點頭,客氣而生疏地喊他一聲“莊總”??墒且坏┧蚯白呓徊?,就會觸碰到這層罩子,然后報警系統(tǒng)被觸發(fā),那些沉睡的往事會被瞬間激活。于是,徐悠會重新想起那些記掛在他名下的惡行,然后帶著怨恨的神色再度后退。 他沒有什么動作還好些,一旦有了什么表示,和徐悠之間那點兒微不足道的交情立刻就會倒退回冰川時代去。 怎樣做都不對。 莊少東被自己困住了手腳,束手無策。 有些事,做了第一回就會有第二回。 比如偷窺。 人行道的對面就是那家說中檔還有余,說高級還不足的名叫征服者的酒吧。這條街上類似的娛樂場所還有幾家,征服者夾在里面并不如何出色,經(jīng)營上也沒有什么特色,酒水還特別貴。莊少東慢慢才發(fā)現(xiàn)徐悠之所以經(jīng)常泡在這里,跟這家酒吧的經(jīng)營者有著莫大的關系。其中一個叫黃海濤的老板跟徐悠似乎很有交情,調酒師和侍應生見了徐悠也都是一副老熟人的架勢,偶爾還會有個身材高挑的漂亮女人跑來打打雜,并且還在打雜的間隙里對徐悠動手動腳——就好像現(xiàn)在這樣,摟著徐悠的胳膊,整個人都靠在了他身上。 對于這種情況,莊少東感覺特別無力。他甚至想去問問徐悠:又是男人又是女人的,徐悠你到底想干什么呢?他想起記憶中那個眼神倔強的青年,想起他眼底那一抹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的清澈的水光,心頭悶漲得幾乎發(fā)痛。 這些天神差鬼使一般守在酒吧門口,莊少東看到了出現(xiàn)在徐悠身邊的很多人:高的、矮的、眉眼英俊的、相貌平庸的。這些人當中大多數(shù)是男人,而且無一例外都是眼神溫和的類型。莊少東看著他們勾肩搭背地從酒吧里走出來,或者走進附近的酒店,或者坐進出租車里駛向夜色深處,不知所蹤,隱隱覺得徐悠也陷入了一個有些病態(tài)的行為模式當中:他似乎正在這一群帶有明顯相似的特性的男人身上一遍一遍地重溫自己已然逝去的記憶。 似乎,他也被自己困在了一個繭子里,掙扎不出,于是只能沉淪。 就像被夢靨靨住的人,無論怎么喊叫掙扎,都無法真正醒來。 莊少東手腳攤開地躺回駕駛座里,頭痛欲裂。 車窗開著,外面的水泥路面上已經(jīng)橫七豎八地丟了一地的煙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