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兇猛_分節閱讀_41
這是個好相機。 即使是不懂得攝影的劉仕誠,也看得出來這一點。 季蒙有時候會出現在這些照片當中,看上去和平時并沒有什么不同。 劉仕誠又重新看了一遍。這一次,視線在每張照片上面停留的時間要更加長。 他突然有些羨慕。如果,自己也能去看一看,那就好了。 最后,劉仕誠又摸了摸封面,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抽屜里,等著下班帶它回家。 劉仕誠真喜歡這個禮物。 坐在辦公室里,似乎也可以碰觸得到那些遠在非洲的動物。好像也和季蒙一起,瞧見了幾十成群的犀牛、鋪天蓋地的野鳥、還有勇猛奔跑著的犀牛。與以前在電視上見到的不同,它們不是專門的攝影記者花費數年、投資巨大才換來的成果,并非那么遙不可及。這是身邊的人,也就是季蒙親眼看到、親手拍下的,是一種可以感知的存在。季蒙特意當它們送給自己,應該就是希望以此作為媒介,讓自己也可以踏入那片原始的土地吧。 劉仕誠抬起頭,電腦桌面上季蒙的那封郵件還打開著。 ——劉仕誠也不知道季蒙所說的“我倒是經常會想起你”指的是什么。 可能,非洲確實是個娛樂活動較少的地方。 以前,為了幾樁收購并購的案子,張律師曾經去過非洲。 當時,小老板還在開會的時候說:“放心,雖然你去的地方是非洲,但那里沒有非洲人,全是外國公民,很安全的。有點問題的就是疾病,不過那里也還好啦。”之后,小老板突然又正色道:“張律師,你最好能有點體育愛好。這樣才能與同事們切磋一下,不然就會閑得長毛。” “……” 季蒙,可能就是閑得長毛了吧。 劉仕誠不得不承認,收到禮物,知道季蒙還在記掛著自己的時候,有那么點松了口氣的感覺。 劉仕誠其實挺怕自己看走眼的。 正是由于覺得人與人之間的深交沒有意義,劉仕誠才會一直這樣。 他從不搭理不喜歡的人。對于比較喜歡的人,雖然可以說話,但是依然不會深交,就好像律所里面那個姓葉的助理姑娘。非常善良柔和,劉仕誠一直覺得她很好。 依然不會深交,倒不是因為比較喜歡的那些人不好,而是對于將完全沒有關系的不同的兩個個體硬是拉扯在一起這件事沒有任何信心。即使再善良、再柔和,也仍舊是從始到終都分離著的兩個人。 比如說,當一個人有了高興的時候拿出來分享的時候,得到的稱贊十有都不是來自真心,可能平時看起來越是親密的朋友,嫉妒之心反而越強,也許最不希望你一帆風順的人就是他,或者她。再比如說,當一個人遭遇到挫折的時候,往往會向周圍的人大倒苦水。但是,在講述這種種不公的時候,對方其實是感覺不到你的哀傷的,甚至有人會暗自高興。這時候傾聽的人只能勉強說出些言不由衷的安慰話語,而這些話語也很難讓人真正地覺得好受一些。更加諷刺的是,很多人明明知道那個人并不會真正地關心,卻還是會繼續講述,因為他們需要一個出口,而又沒有其他選擇。最后,當對方果然沒有急人所急的時候,這些人又會失望、憤怒、郁悶,給自己添堵,更加地不開心。在這里,傷害了別人的人也不一定就有多壞。 因為厭倦這些,害怕與別人一樣,劉仕誠才始終認為沒有必要將時間、精力和感情浪費在與人的交往上,所以,選擇了躲起來,一個人在角落里蜷縮著。 然后,在那個一起分享了蛋糕的晚上,劉仕誠突然覺得,季蒙,也許是一個可以說一點點話的對象。因為,在那一天,季蒙完全沒有顧及劉仕誠的不情愿,一直在談論著各種話題。以前,從來沒有人像季蒙這樣,明知不受歡迎,卻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努力著。這種努力,讓劉仕誠有點動搖了。誰都不賤,過去的那些人,在看到劉仕誠的態度之后,全都快速退開,沒有一個這么執著地想要走近。這種執著終于把劉仕誠的銅墻鐵壁給挖下去了一個小角。也許,稍稍接納季蒙一點,也是可以的吧。認識季蒙這么長時間,此時再聽季蒙說說話,似乎也不是那么難受了。 劉仕誠也不知道這種想法是為什么,他的理解是,由于內疚。看著季蒙的一頭熱,覺得慚愧。又或者,雖然一直堅信不需要感情,恐懼交往,但是,當真的有一個有可能非常真誠的朋友擺在面前的時候,內心還是會被撥弄一下。 那天最后臨走的時候,看著頭暈的季蒙,劉仕誠甚至還拿出了兩塊糖。 …… ——之后,劉仕誠便對季蒙的電話沒有那么排斥了。 雖然很少回答,不過季蒙在那邊說話的時候,劉仕誠總是會聽著。 這樣一段時間過后,也漸漸習以為常。 所以,當季蒙突然不再打電話來的時候,劉仕誠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錯了。 因為季蒙,而稍稍改變了一點與人相處的模式。 這種改變,是不是錯了。 自己是不是從來就不該接與工作無關的電話。 過去,現在,將來,永遠都不要與人發生交集。 當一個警戒心很強的人終于開始有點相信一個人的時候,就會非常擔心這點相信被人辜負。雖然會在心里告訴自己,被辜負了也沒什么,頂多回到從前。但是,如果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們就會更加堅信從前的那些個偏執的想法,退進殼里,然后,一輩子也不再伸出頭去了。 所以,雖然不能說明什么,但是,當劉仕誠知道季蒙并沒有想要疏遠的時候,還是有點慶幸。至少,目前還沒上當受騙。 …… 劉仕誠看了看季蒙的那封郵件,想了一下,還是回道:“很無聊嗎。” “那倒沒有。”郵件里面的聊天框談了出來。季蒙說,“事情不少。分公司剛剛才建立,亂七八糟的,要cao不少心。” 劉仕誠知道,現在,在非洲拿項目,也很困難。有些地方的非常嚴重,官員貪污受賄是家常便飯,企業只憑能力寸步難行。劉仕誠也不想問季蒙到底有多艱辛,那些東西他還問不出口。 那邊季蒙又說:“我沒有經歷過這種公司的初創階段,還挺有意思的,要一點一點發展。” 劉仕誠說:“那就好。” “不過,”季蒙又說,“雖然不覺得很無聊,但我還是更想回去和你一起吃甜食。” “……”劉仕誠關上了郵箱。 看來,季蒙已經沒什么正經事要說了。 既然這樣,就結束了談話吧。 本來想說謝謝你的禮物的,不過卻還是不好意思。 下次吧,劉仕誠想,下次一定要說。 …… ——下班的時間到了,劉仕誠決定回家。 路過董苑林辦公室的時候,看見了一個一看就很干練、有很有成熟味道的女性坐在董苑林辦公桌的對面。 劉仕誠知道那個人。 由于董苑林是做專利訴訟的律師,因此經常要與專利代理人合作。因為,律師懂的是法律,而對于一項專利是否涉及到侵權等等的分析,還要依靠專利代理人。與律師的法學專業不同,專利代理人一般是理工科背景,主要負責的是是否涉及到侵權的技術分析,此外還要與律師共同完成提交給專利局、專利局復審委、還有法院的材料。一個有經驗的專利代理人應該非常了解判斷標準,從而給出最為合理的建議。 這位專利代理人與董苑林合作過好幾次,其中有勝有敗。這次,兩人再度攜手。 29、專利代理人 董苑林手頭的這個案子,專利局復審已經判了失敗。戶不服,即將開始法院一審。具體來說,就是戶申請的專利被專利局駁回,經過復審維持原判,但是戶堅持認為自己的專利沒有問題,因此很快就要在市中級法院進行行政訴訟。 董苑林看著手頭的材料,抬頭看著辦公桌對面的人,說:“我研究了最近的多個案例,認為應該專攻不侵權抗辯,放棄公知技術抗辯,這樣把握性會更大。” 公知技術抗辯指的是在專利侵權訴訟中,被告的產品盡管在專利權的保護范圍之內,但可以以該技術是廣為人知的已有技術為理由進行抗辯,從而免除侵權責任。而不侵權抗辯的范圍則比較廣,比如,可以認為對方專利權已經用盡、自己的技術更早存在,等等。 庭辯是最重要的環節,這個過程要由律師出面。所以,在整個案子中,雖然與專利代理人合作,但是律師依然還是主導。 那位專利代理人看了看董苑林桌上的眾多籍,點了點頭:“聽起來有道理。” 為了這個戶,董苑林查閱了大量資料,將近兩年類似的案子都讀了個遍。 “董律師,”蘇禾又笑了笑,“其實,第一次合作的時候,我對你的印象挺差的。” “……” 董苑林記得那次。專利復審和法院一審都是敗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