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璐難以置信。

    她就站在那里，右眼突然劃下一抹淚。

    在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曾經時日里，父親日日在她耳邊強調的‘醫者仁心’四個字。

    “小兄弟，你怎么……”那個客人有些茫然。

    項璐再次拱手道謝，然后急匆匆轉身跑出茶館。

    她扶著一顆楊樹，深深喘了幾口氣。

    自語了一番，項璐思緒有些亂：“甘城那里肯定缺醫者，我……要去嗎？”

    她纖細的手緩緩緊握成拳，眼里有淚水滑落下來。

    “難怪父親說我不如師姐，如果是師姐，在得知甘城需要醫者時，肯定會放下擔憂，第一時間就親赴甘城了吧。”

    項璐身體都顫抖起來。

    她的神情寫滿了害怕，寫滿了惶恐與無助。

    沒過多久，項璐緩緩邁出左腿半步。

    但邁出去后，她又猛地縮了回來。

    進退兩難之間，項璐突然想到了父親臨終前說過的那一番話。

    ——要做好谷主之位，需有懸壺濟世之心，有舍生為蒼生之勇氣，有在疫病中逆行、在戰場中穿梭的膽量……

    項璐狠狠咬緊牙關，努力朝甘城所在的方向跑過去。

    她跑得很用力。

    好像只要一松懈下來，那股升起的勇氣又會彌散不見一般。

    跑著跑著，跑到寧檬都覺得氣喘吁吁，都沒聽到茅沃說一句‘卡’。

    她實在跑不動了，蹲下來兩只手撐著地大口喘氣，回過頭看向茅沃。

    直到這一刻，茅沃才仿佛大夢初醒。

    他說：“這場戲過了。”

    然后，率先鼓起了掌。

    醫者是人，膽怯惜命是人之本性。

    可懸壺濟世也是醫者本心。

    掙扎之間可見人性。

    這一場戲，是項璐這個角色最為高光的時刻。

    寧檬喘著氣，眼淚還沒有完全止住。

    她抬手用力抹掉淚水，臉上多了幾分笑意。

    第93章

    剛剛那場戲還要補拍一些特寫。

    整場戲都搞定后, 一下午的時間就這么過去了。

    拍這種情緒起伏大的戲，其實很耗費演員的心神。

    即使一次順暢過了，后面也要不斷拆分鏡頭補拍, 十分折騰人。

    寧檬已經很疲倦了, 她走到劇組角落, 小青連忙給她遞去一杯溫熱的咖啡。

    小青：“寧檬姐，你喝幾口咖啡吧, 等會兒我們還要去歐藍總部拍攝廣告。”

    寧檬點頭, 掀開杯蓋喝了幾大口咖啡。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咖啡才剛入喉，寧檬就覺得自己精神了不少。

    “我們走吧。”寧檬拎著咖啡往外走, 瞧見車子, 伸手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上車。

    她隨意開了首搖滾樂, 朝司霍微抬下巴，示意他該開始開車了。

    最近‘歐藍防曬’的熱度很高, 歐藍這邊希望能趁熱打鐵, 緊跟著熱度拍攝出廣告投放到市場里。

    不過寧檬之前連著請了幾天假錄制綜藝，不太好意思再跟茅沃請假去拍廣告。

    她初入電影圈子，雖然不畏懼人言, 但也不希望被人貼上‘不敬業’、‘耍大牌’的標簽。

    雙方溝通過后，歐藍表示愿意為寧檬排夜班，她可以在晚上趕來總部拍攝廣告。

    既然對方愿意行方便，寧檬這邊也沒太大問題。

    廣告的拍攝并不復雜, 寧檬趕在零點前完成拍攝回到別墅里。

    她洗完澡后，直接披著浴袍倒在床上睡過去。

    第二天睡飽后, 寧檬再次抵達《大醫精誠》劇組。

    今天寧檬只有一場戲，而且是比較普通不考驗演技的戲。

    像茅沃這種在拍戲上爐火純青的導演, 很清楚張弛有度，讓演員時刻保持在最佳的演戲狀態。

    連著輕松了三天，這天下午，寧檬離開劇組前，茅沃通知她明天要拍前往甘城的戲份。

    茅沃笑：“注意調整狀態。”

    寧檬點頭：“茅導放心。”

    “機位再調整調整。”

    “那里位置擺放是不是出問題了，你們過去看看。”

    “這邊來個人幫忙……”

    劇組各個角落時不時傳來吆喝聲，大家都在為接下來那場重要戲份做著準備。

    看著這個排面，有些演員心中升起感慨。

    項璐這個角色說是女三號，這只是從戲份多少來說罷了。

    論起出彩程度，這個角色甚至能壓過男主角一頭。

    被念叨著的寧檬，現在正在閉著眼過劇情。

    她演戲久了，現在慢慢養成一個習慣，就是每次拍重要戲份之前，她會先閉上眼睛在腦海里模擬整個戲份，把戲份都過一遍。

    這樣一來，她就能提前規避掉很多錯誤，加快拍攝進度。

    過了一會兒，寧檬睜開眼睛。

    “好了嗎，該過去候場了。”司霍提醒她。

    寧檬比了個‘ok’的手勢，快步走到拍攝場地中央等著候場。

    十分鐘后，一切準備就緒。

    茅沃拿著喇叭，指揮道：“今天上午第一場戲，a！”

    作為一名醫者，項璐深知甘城瘟疫已經到了城主寧愿殉城的地步，一定十分危險，城中藥材肯定缺乏。

    下定決心后，項璐邊往甘城趕去，邊在沿途城鎮購買藥材。

    可惜項璐財力有限，她花光身上所有的錢財，甚至在不舍中典當了父親留給她的玉佩，也只能買下小半輛馬車的藥材。

    然后，她驅車趕往甘城。

    甘城附近很荒涼。

    項璐現在越來越憔悴了，頭發枯黃，皮膚不復白皙細膩，穿著有些破舊的布衣。

    她驅趕馬車的動作卻越來越堅定。

    那并不高大的城門逐漸出現在視線之中。

    城門上，一塊沾滿泥沙的牌匾上刻著‘甘城’二字，提醒項璐她現在已經抵達目的地。

    這個地方就像是一座死城。

    太荒涼了。

    荒涼到項璐只能聽到呼呼風聲和車轱轆碾過黃沙的聲音。

    也是，里面的人也許……都在靜靜等死。

    世道那么亂，他們不能自救，也沒有人愿意救他們。

    項璐又有些想哭了。

    她深深吸了幾口氣，一把從馬車上跳下來，腳步有幾分踉蹌。

    她走得不快，卻很穩。

    一步一步，再多前進一步，直到她走到城門近前，那始終沒見人影的城門上終于探出了幾個腦袋。

    項璐拱手。

    她怕他們聽不清，于是她扯著嗓子高聲喊道：“醫仙谷弟子項璐自請入城救治城中百姓，望城主成全。”

    風聲驟停。

    只有她的聲音，回蕩在這空蕩的死城外。

    坐在攝像機后的茅沃指著鏡頭，對制片人道：“后期在這里加上鼓點聲，就更能突出那種悲壯感了。”

    說完，茅沃繼續盯著攝像機。

    城門上那些守兵面面相覷。

    過了好一會兒，一個面容格外稚嫩的守兵朝她喊道：“城門已經被無數巨石頂住了，不可能再打開，你回去吧。”